第57章 愛與疑
第57章 愛與疑
年關將近, 到處熱鬧,朝瑤也喜歡出?去逛街。
裴殊觀知曉這點,偶爾不用上朝的早晨, 也會等著朝瑤一起出?府,和她同乘一輛馬車, 將她送到南門市井,然後自己再進宮處理庶務。
朝瑤是不想?的。
那日晚上, 裴殊觀主?動接近之後, 這幾日的親密之意就更加明顯。
好在朝瑤來?了?月例, 名正言順的給擋了?回去, 隻是每日的親吻必不可少, 大都還是朝瑤自己主?動的。
車內靜謐, 朝瑤抬頭一看裴殊觀。
裴殊觀漆黑目光久久的落在自己身上, 抿著櫻花粉一般的薄唇看著她。
這樣的目光,朝瑤總覺得有?螞蟻沿著自己的骨頭爬一樣的癢。
承受不住他的眼神,無需裴殊觀說什麽, 朝瑤已經?將唇瓣送上去, 隨之而來?,這個吻就會被裴殊觀抱著加深。
唇瓣濡濕,難分難舍。
直到兩?人呼吸喘喘的分開,裴殊觀櫻花粉一般的唇瓣已經?變得洇紅, 和朝瑤親吻之後,他將朝瑤抱進懷裏?, 心情很好的撫摸她的脊背。
朝瑤卻是有?些心累,裴殊觀不好騙, 她要時不時的給點甜頭才行。
可朝瑤通過這幾日的相處,感覺出?來?, 裴殊觀現在不是不主?動,隻是還是更喜歡朝瑤主?動親吻他、親近他。
所以當他的目光幽深的落在自己的唇上,來?回掃過的時候,朝瑤就知道他需要順毛了?。
裴殊觀主?動,朝瑤多少也要比他更主?動兩?分,造成的結局就是,隻要兩?人獨處,就會親親抱抱。
之前朝瑤一心完成攻略任務的時候還不覺得親近一下裴殊觀有?什麽,裴殊觀長得美,她並不吃虧。
但是現在這種,小心翼翼逃跑的同時還要被抓去親兩?口的感覺,真的搞得朝瑤有?些神經?緊張。
裴殊觀在車裏?抱著朝瑤,一低頭就能看見她纖長卷翹的睫毛,卻是在發呆,忍不住出?聲問,
“在想?什麽?”
朝瑤僵硬的拉出?一抹微笑?,敷衍道,
“在想?等會兒?是去小紅樓聽?戲,還是去宜春樓找個小倌陪我玩骰子。”
身後的人聽?過,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驀然傳出?一聲低低的輕笑?聲,很是無奈。
裴殊觀低頭輕咬朝瑤的白嫩鼻尖,罵她,“不說實話?”
朝瑤伸手推開裴殊觀,揉捏自己鼻尖,不滿道,
“哪有?,分明是你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要過問,我才說話氣?氣?你,這麽俊秀的公子放在家?裏?,我寶貝都來?不及,哪有?心思?和外麵的男子說話。”
裴殊觀眸色深深,嘴角笑?意越發穠豔,他伸手替朝瑤整理衣領,戴好手套,認真的囑咐道,
“你可以去小紅樓聽?戲,那裏?的管事會給你安排一個極佳的位置,宜春樓不行,別?去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
裴殊觀正說話之間?,馬車終於?到了?南門市井,朝瑤懶得聽?裴殊觀嘮叨,連聲道‘知曉了?’‘知曉了?’,然後跳下馬車,含笑?和裴殊觀道別?,然後隨仆從離去。
裴殊觀撩開窗戶去看朝瑤,朝瑤在奴仆的簇擁下往市井走去,直到消失在轉角盡頭。
明明她麵對他時是那樣的熱情,但為什麽連轉頭看他一眼都無。
裴殊觀眼眸忽閉,將窗簾放下,同時將心底那股不適的感覺壓下去,馬車重啟,一路來?到勤政殿。
今日沐休,不用上朝,但裴殊觀代理國務,臨近年關,依舊有?些許事情要做。
不過事情不多,應當很快就可以將事情處理完畢,然後回府,正埋首處理庶務,小福安稟報——
“周袁州周統領有?事稟報。”
周袁州隔三差五就要往裴殊觀這裏?來?按例稟告京城庶務,裴殊觀不疑有?他,開口吩咐,讓周袁州進來?。
周袁州進殿,向裴殊觀行禮問好之後,將那百事通的口供呈了?上去。
裴殊觀平靜的將那薄薄紙張拿起,快速瀏覽,很快就鎖定了?其中的關鍵詞,心中不知為何,掀起了?些驚濤瀚浪。
周袁州繼續補充那口供上沒有?的部分。
“身份是兩?男一女,空白路引一式三份,百事通不知道他買這些要幹什麽,我派人去暗訪,說顧廷芳已經?將他城東的房子賤價賣出?,會在年底除夕之前搬走。”
“而且。”
周袁州不知道後麵的話,該不該說,抬頭看著案上氣?壓逐漸低沉陰鬱的人,本則盡職盡責的原則,還是說出?了?口,
“昨日我的下屬瞧見這顧先生,和您,”
周袁州不知道該怎樣稱呼那位宮女,停頓片刻,接著道,“在盈豐茶樓偶遇,好像是舊識,站在一起說了?會兒?話。”
裴殊觀將那纖薄紙張放下,伸手揉了?揉發緊的眉心,清逸出?塵的眉眼,也多了?淡淡的急躁。
“知曉了?,你先下去。”
周袁州下去之後,室內靜得發奇,裴殊觀有?些想?不透,心中卻有?些血滯一般的難受,這難受來?得無端,隻讓裴殊觀煩躁。
裴殊觀罕見的靜不下心了?。
恰巧這時,門外又有?人來?報,圓興法師求見。
裴殊觀壓製住心底的異樣,閉上眼,複又睜開眼,示意仆從讓圓興法師進來?。
圓興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活像尊彌勒,裴殊觀坐在案邊,手指仍然揉搓著眉心,在圓興麵前,沒有?避諱自己的情緒,輕聲喚他。
“法師如?何來?了?。”
圓興未答,走到裴殊觀麵前,瞧清楚他眉眼半斂之相,先是樂嗬嗬的勸解裴殊觀,
“妙生,你是個通透之人,憂思?難解,不是長壽之相,等你到我這個歲數了?,什麽都放下了?。”
裴殊觀未回應他的話,放下紓解眉心的手臂,緩身靠向椅背,任由墨發垂落,抬頭看他,神色冷清,隻再問一次,聲音清冽,
“法師如?何來?了??”
圓興笑?道,“我小徒弟下山告知我,主?持遊曆回來?了?,我要山上去看他,又正好想?著,你如?今心願已了?,我也應當來?與你告別?了?。”
裴殊觀微微點頭應好,隨後向圓興法師承諾,
“我會再為風隱寺續上一筆香火錢,記在您的化緣之下。”
圓興卻擺擺手,圓潤光潔的臉上,透露出?些佛性的曙光,
“我不要這個,主?持回來?了?,我要去雲遊四海了?,以後見麵的機會就不多,走前想?再和你下盤棋。”
裴殊觀沒什麽心思?下棋,但聽?見圓興的請求,仍然滿足了?他,在小福安的操持之下,棋盤很快就被擺了?上來?。
依舊是圓興先下黑子。
棋局落入裴殊觀眼眸之中,當是清晰明了?,一步看十,他甚至能準確算出?,自己下下步,下下下步應當怎麽走。
但是他卻看不清,自己現下的處境。
不多時,黑子已經?被白子逼如?絕境,無路可走,圓興咂舌,
“妙生,您今日心情不佳?”
原來?圓興與他下棋,雖然每次也都是輸,但是裴殊觀總也在危急關頭,不動聲色的讓他半個子,叫他輸得不至於?太難堪的同時,也可以與裴殊觀盡情享受這棋盤上博弈帶來?的樂趣。
如?若每次都被裴殊觀殺得如?此狼狽,到也失了?下棋的樂趣。
裴殊觀沒有?否認,思?緒遠放,伸手去端案前的清茶,目光垂覆,遮住幽深眸光,讓旁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
“我不該。”
他簡簡單單落下一句話,圓興卻笑?了?,眼前這個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平日處事冷靜,不動聲色,憂結到如?此地步,倒還少見,
“不該如?何?”
裴殊觀抬眸看向圓興,在他抑鬱失神之際,是圓興伸出?援手,圓興知曉他最隱秘的秘密,如?今,他對圓興,也沒有?什麽可以隱瞞的。
裴殊觀湛然眸光看著圓興,薄唇輕啟,將未盡的話語補全,
“不該懷疑我的愛人,卻又無法控製。”
不該懷疑,卻忍不住懷疑。
那是為救他而死的愛人,而他現下,卻為了?一點細枝末節的小事,懷疑她,揣測她,不信她。
“殿下?”
圓興眸光一閃,想?起府內最近早出?晚歸的朝瑤,圓興輕笑?,
“妙生,不必憂結,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乎中,必搖其精。”
“心中有?疑慮,去解決便是,積壓在心,對身體不好。”
裴殊觀摩挲佛珠的手輕頓,他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纖長眼睫垂下,裴殊觀昳麗麵容盛滿無可自抑的悲傷,
“她為救我而死,我愛她,卻還是對她心生疑慮。”
裴殊觀這話,有?濃重的自厭情緒。
甚至追溯到源頭,朝瑤的死,也是因為他沒有?聽?信朝瑤的話,不聽?她說父親不會同意,執意回府才釀成大禍。
而到了?今日,他求神拜佛,朝瑤終於?死而複生,他還在疑她。
圓興看出?了?裴殊觀的難受,他伸手將眼前的敗局中的黑白兩?子歸類。
混沌在一起的黑白兩?子,頓時分清,各執一方。
“妙生,你或許有?所誤會”
“愛和欺騙並不衝突,總能分得清,她愛你,並不代表她不欺騙你。”
“你要是心中鬱結,應當盡快將事情解決。”
“若長此以往,任由心中鬱結發展下去,才會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