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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天狼

  歡慶了一夜,直到第二日中午,梁溯寒才起來,平時他幾乎不喝酒,此時覺得有些頭痛。


  處月部的人已經在收拾行裝,牛羊被驅趕在一起,帳篷被拆下來放在大車上,奴隸們帶著枷鎖忙碌著,不時被處月人喝罵。


  梁溯寒知道這是草原上的規則,戰敗的人能有一條命在就很不容易了,這還要感謝長生天賜給草原豐沛的雨季,否則他們會因為食物短缺而被屠殺,前些日子還趾高氣揚的追殺別人,現在一個個垂頭喪氣。


  桑多牽著八匹健馬走了過來,“梁兄弟,這是大哥一早上為你們挑選的好馬!”


  的確是好馬,它們的四蹄健壯修長,全身的毛發散發著光澤,在大草原上,健馬意義非凡,四匹馬供人騎乘,另外的四匹背著幹糧水等其他物資,有了這些東西別說回到中土就算是在草原上折騰個來回也夠了。


  梁溯寒很感激桑多的心意,“小弟多謝大哥!”他說話間,七公子已經在石頭的幫助下爬上馬背。


  桑多終是個樸實熱情的草原漢子,分別在即,難免流出熱淚。


  七公子卻不耐煩道:“兩個大男人,何必扭扭捏捏,又不是生離死別。”


  桑多擦幹眼淚,哈哈大笑起來,“還是七公子直爽。”


  梁溯寒也跨上戰馬,營地裏忽然安靜起來,處月部的人們感激的看著他們,在梁溯寒騎馬走出營地時,處月部的人大聲用厥奴語喊著什麽,七公子笑嘻嘻的湊上來道:“他們叫我們英雄。”


  英雄?梁溯寒受之有愧,不過他很快就拋開這些情緒,置身在無邊的大草原上,人的心胸也隨之寬廣,看看蔚藍的天,感受無羈的風,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


  蠻人兄弟倆步行跟著他們,中土對他們而言是能吃得飽的地方,特別是在七公子許諾有肉吃之後,兩個大山般的漢子無怨無悔的跟著他們,即使七公子惡意的縱馬狂奔,石頭和木頭都能光著腳丫追上,梁溯寒倒很希望看到他這般充滿孩子氣的模樣。


  離開故鄉後,才知道故鄉的溫柔。梁溯寒身為刀客,更是一介浪子四海為家,但足跡從未離開過中土,遠遠在望的中土山川,竟然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嚴酷的沙漠自不必說,雄渾的大草原也無法讓他生出如今的親切感。


  天狼關,草原和中土的鎖鑰,坐南朝北,氣吞萬裏,天下四大雄關之一,多少草原上雄鷹折翅在此!千年以來一直護佑著中土江山不受草原的狼群侵襲。


  梁溯寒四人被擋在此處,守城的士卒精氣神十足,和漠州城的守衛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現在是非常時期,為防厥奴人的細作,從北來的人都要接受盤查!”守衛們一點也不通情達理。


  但七少爺豈是通情達理之人?大罵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少爺會是細作?”天狼關雖然地處西北,但直屬於朝廷,王家這麽多年的滲透,也隻是敲敲邊鼓,更何況誰認識你這什麽“七少爺”?

  他的脾氣剛剛爆發時,梁溯寒就知道事情要遭,因為他們四人的行跡實在可疑,在外人看來,兩個蠻人,一個刀客,一個髒兮兮的少年,還有八匹好馬,偏偏這少年狂妄的很,守城士卒更沒有放過他們的道理,本來在草原上,梁溯寒還為他的智謀感到驚歎,現在他不得不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失心瘋又發了?


  “拿下!”一聲喝斥,七八個士卒端著長矛對準他們。


  這個時候的七少爺全沒了

  剛才的狂勁,躲在梁溯寒身後,梁溯寒苦笑道:“諸位兄弟,我們是貨真價實的中土人。”


  士卒中走出一個頭目模樣的人,掃了幾人幾眼,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你說你是中土人,那你們的籍貫在哪裏?你們在中土有什麽熟人?隨便說一樣吧。”


  籍貫?熟人?梁溯寒腦子裏一陣發昏。


  “本少爺是廉州人,我爹是王萬全!”躲在身後的七少爺還不老實。


  頭目臉色一白,在西北敢這麽直呼王家家主的名字,簡直是找死,他翻了翻白眼,“把這群瘋子都押下去,嚴加看管!”


  梁溯寒一把按住七公子的腦袋,陪著笑臉道:“這位兄弟,我的弟弟從小就有失心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另一隻手遞過去了一塊金子,金子是處月部給的。


  見了金子,頭目的臉色頓時好了很多,一把接了過來,“我就說,哪個正常人會這麽傻?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像厥奴人的細作,過去吧。”西北是個苦地方,沒什麽油水,隨著大殷的日薄西山,普通士卒的糧餉已經供給不上了,特別是天狼關的戍衛,不僅得不到地方上的糧餉支援,就連朝廷的供給也斷斷續續,還要被從上到下克扣一番,這麽一塊金子,怎能不動心?

  梁溯寒歎了一口氣,總算糊弄過關了,為防止七少爺再鬧出什麽幺蛾子,梁溯寒一直按著他的頭。


  “等一下!”一個聲音從關卡裏傳來。


  梁溯寒心中一冷。


  一個全身校尉盔甲的人緩緩走來,周圍的士卒立即臉色一邊,身體站的筆直。


  “你是個刀客?”校尉走到梁溯寒麵前,摘下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一張堅毅冷峻且年輕的臉,這麽年輕就高居天狼關校尉,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天都的哪位王公貴胄的公子哥,要麽就是有真本事的少年英雄!


  這個人一出現,梁溯寒就有一種危險的感覺,仿佛被某種野獸注視著,“不錯!”梁溯寒鬆開了按住七少爺的手,這一次,七少爺也不敢鬧騰了。


  刀客在中土地位低下,中土繁華之地已經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但在荒涼的西北,刀客並不罕見,他們和販夫走卒一樣,活躍在街頭,接一些押鏢護衛的低級工作。


  “如果我沒看錯,你的馬都是戰馬!而這兩個人是蠻人!”校尉的聲音漸漸冷厲,刀客是一群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人,怎麽可能有這麽八匹神駿的戰馬?

  事情已經朝著最惡劣的方向發展,梁溯寒深吸一口氣,手按住刀柄,不冷不熱道:“有什麽問題嗎?”


  “若在平時,當然沒有問題,但在這幾天,問題就很大。”校尉露出一口的白牙,如同一頭盯緊獵物的狼,“還有你們幾個,金子我當沒看到,自己下去領四十板子!”


  那幾個士卒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下去了,這個時候的城門口隻有梁溯寒四人和這個校尉,如果梁溯寒動手,完全有機會在城樓上的守衛反應過來時做些什麽。


  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校尉好整以暇,甚至帶著一絲壞笑看著梁溯寒。


  但梁溯寒握緊刀柄的手漸漸鬆開了,冷著臉道:“還望大人明察,我等皆是良善之人!”在這樣的人麵前,不需要耍弄那些小伎倆。


  校尉揶揄道:“你叫什麽名字?西北的刀客總有些外號吧?比如下山虎、翻山豹、一刀仙什麽的?”


  “梁溯寒!”梁溯寒回答的很誠懇,名字是

  一個人一生的印記,他不喜歡被人取笑。


  校尉淡淡笑了笑道:“好名字,一點兒也不像厥奴人的細作,我叫蕭銘。”


  梁溯寒對他名字沒有半點興趣,他想的是怎麽快點進入關內,然後找到雷虎和鬼狼的蹤跡,“既然我不像細作,那麽大人可以放我入城嗎?”


  年輕的校尉蕭銘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笑得像頭狐狸,“當然不可以,厥奴王子兀烈集結十萬大軍,準備南下入侵,我想任何一個不是細作的中土人都不會坐視不管。所以如果你不是厥奴人的細作,我很歡迎你加入我的軍隊,成為我的部下,如果你是厥奴人的細作,你一定會拒絕,那樣的話,我就會對你不客氣。”


  這是什麽邏輯?梁溯寒氣極,偏偏不能發作出來,他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怒氣瞬間就被他壓製下去了,“也就是說,我沒有選擇?”


  蕭銘伸出一根指頭道:“國難在前,每個人隻有一種選擇!”


  石頭和木頭聽出了個大概,悶聲悶氣道:“能吃飽嗎?”


  蕭銘哈哈大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當然,打仗的時候還有肉吃,還有賞錢!”


  七少爺不忿道:“別聽他的,這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小孩子懂什麽,為國盡忠,死得其所!我大殷海納百川,他們雖是蠻人,但若有本事,將來做個將軍又有何難?”蕭銘完全不把七少爺放在眼裏。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梁溯寒道:“我是刀客,不是什麽人都能成為我的上司。”


  蕭銘很高興梁溯寒態度的轉變,“我也很想知道你有沒有資格成為我的部下!”他細長的手指撫弄著腰間的長劍。


  梁溯寒也按住了刀柄,城樓上的衛兵都伸長了腦袋看著樓下的熱鬧。


  “蕭校尉這是在做什麽?”又一個富態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打斷了兩人的“雅興”,這人披著一條上好的錦衣,裏麵卻穿著盔甲,配上凸起的肚腩,顯得不倫不類,他正斜眯著雙眼,上下打量著梁溯寒。


  蕭銘一看到這個人,臉色立即就難看起來,“白將軍,隻是幾個熱血青年要從軍,正在和我商談此時,不需白將軍操心。”他嘴裏叫著將軍,但沒有半點的尊重。


  白將軍斜眯著的眼微微睜開,冷冷道:“什麽熱血青年,本將看的分明,明明是厥奴人的細作,來人,拿下!”話音一落,身後一眾護衛圍攏四人,長矛豎起,殺氣逼人。


  事情急轉而下,梁溯寒幾乎要拔刀而起,就算是死,他也不會坐以待斃,這時候蕭銘連連使了幾個眼色,梁溯寒略一沉呤,又冷靜下來,事情似乎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真起了衝突,自己或許能衝出重圍,但蠻人兄弟倆和七少爺就折在這裏了。


  蕭銘“鏘”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怒罵道:“白中衡,別給臉不要臉,喊你一聲將軍,是看在你身後的白家,有我蕭銘在,我看哪個王八蛋敢動手!”


  這麽堂而皇之的頂撞上司,當真是天下少有,白中衡睜大眼睛,滿臉的肥肉都在顫抖,“你好大的膽子!來人,把他給我一同拿下!”


  但他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敢動。


  七少爺的眼睛裏升起了小星星,“哇,想不到這家夥比我還要有性格!”


  蕭銘怒罵道:“不想死的,都給老子滾開!”


  城樓上的士卒,立即縮起了腦袋,一副什麽也沒看到的樣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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