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神罰
黑暗中兩股騎兵交織在一起,不斷有血肉撞擊聲傳來,長槍在這個時候顯示出巨大的優勢,兩方騎兵一接觸,厥奴人頓時人仰馬翻,像秋風裏的蘆葦倒下一片。
蕭銘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那個帶著白色頭骨的騎士,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兵力上的差距不容他戀戰,這些騎兵是他多年的心血,而他們的戰馬都是蕭銘強行從李家的私軍收繳的好馬,絲毫不比厥奴人差,配之以大殷的製式騎兵鱗甲,比起厥奴人的皮甲彎刀,實在強出太多。
白色頭骨騎士似乎也明白蕭銘的意圖,但他明顯是個非常優秀的指揮者,勒馬站在最後,指揮周圍的厥奴騎兵形成包圍圈,每一次蕭銘衝突阻礙,又會有新的騎兵圍攏過來,蕭銘吹了個響指,己方紛紛集結在他身邊,蕭銘一馬當先,衝向白色頭骨騎士。
距離很快被拉近,撲朔的火光中,梁溯寒模糊看到白色頭骨下的眼睛居然是猩紅色,猩紅隻維持了短短一瞬便消失,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正恍惚間,白頭骨騎士仰天發出一連串的嘯聲,周圍的厥奴騎兵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紛紛跟隨著他讓到一邊,放蕭銘的騎兵衝過去。
趙虎在馬上哈哈大笑:“厥奴人都是沒膽的懦夫!”周圍的騎兵也是轟然大笑。
蕭銘卻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己方騎兵固然精銳,厥奴人畢竟有兵力上的優勢,若是他們真的死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過看著身邊的騎兵們士氣大振的模樣,暗想也不是一件壞事。
人已安靜,隻有風在低吼。
但風的呼嘯沒有掩蓋住一個人的腳步聲。
他走的不快也不慢,均勻的腳步像是在丈量每一步之間的距離。
看到這個人,龍秋淒厲的喊道:“師叔救我!”
這是一個看起來比龍秋還要年輕的人,臉上光潔如玉,眼神銳利而滄桑,若不是這雙眼睛,就算他背著一把劍,在場的人也隻會把他當作一個世家公子。
這個人先是對在場的人拱了拱手道:“我師侄技不如人,得罪諸位,還望諸位高抬貴手,給劍宗一個薄麵。”聲音平靜,卻有種沉重的力量。
青雲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閣下應該是劍宗第五劍主馬嘯風?”
有了強大的靠山,龍秋聲音顫抖,不知是興奮還是痛苦,“師叔,此人、是魔道、中人,還有他,是、刀客!”龍秋顫巍巍的指著梁溯寒。
馬嘯風的目光隨之飄過來,梁溯寒毫不畏懼的與之對視,但對方的眼神已經化成了深淵,似乎要將自己神智吞噬,梁溯寒腦海裏一陣蒼白,連忙收斂自己的眼神。
馬嘯風走到一動不動的怪物麵前,雙手上下交疊,兩手間浮起白光,然後怪物的身體迅速的消融,紅色的液體飛向他手間的白光,“滄溟之血非是凡間之物,我代劍宗收了此物!”怪物的身體很快就變成了一條暗紅的溪流飛向馬嘯風的雙手之間。
一塊暗紅色晶體在他掌中漂浮著。
而自始至終,青雲都未發一言,梁溯寒暗自疑惑。
忽然,那晶體劇烈的滾動著,馬嘯風臉上明顯有了疑惑之色,“蓬”的一聲,晶體爆裂開來,又變成暗紅色的液體,飛向青雲。
馬嘯風隻是淡淡的笑著,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青雲身上像裹著一條紅色的綢緞,眼中升起猩紅的光,眨眼間,梁溯寒就感覺他像變了一個人,“滄溟之血是我厥奴人的神物,馬劍主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馬嘯風
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扶起龍秋,在他額頭上輕輕點了一指,龍秋身體像是離了水的魚一樣抖動起來,但很快,他的眼睛逐漸恢複清明。
“也就是說閣下不願意給我一個麵子?”
青雲冷笑一聲,“劍宗雖然執天下之牛耳,但這種強取豪奪之事,傳出去,怕是損了劍宗的臉麵。”
龍秋這時候已經完全恢複過來,怨毒道:“馬師叔,這些人全是邪魔歪道,一個都不能放過。”
寧道融冷笑道:“龍秋,你腦子燒糊塗了,成了瘋狗?”
馬嘯風沒有理會兩人,而是看著青雲道:“玄武令第二條,危害天下蒼生者,皆可除之!閣下最好不要以身犯險!”
青雲哈哈大笑起來,“聽聞馬劍主乃是百裏長青的得意門生,在下雖然不才,但也想領教一二!”圍繞著他的滄溟之血急速轉動著,發出呼呼的聲音,然後,他張開嘴,暗紅色的液體像是找到歸宿般瘋狂湧入他的嘴中。
“轟隆”一聲,天上降下一道白色閃電,劈在青雲身上,立即發出一陣焦糊的氣味。
不同於寧道融的九霄神雷,這是蒼天降下的劫雷!意味著新的天命強者即將誕生,劫雷雖然細小,但其中蘊藏的凜凜天威,令在場除了馬嘯風的每一個人都情不自禁的後退。
梁溯寒退到無憂身旁,摘下她的靈骨項鏈,無憂很快便清醒過來,一雙撲棱的大眼睛望著梁溯寒,低聲道:“我們找個機會逃走。”
這一句“我們”令梁溯寒升起一陣溫暖之意,但兩人的竊竊私語沒有逃過龍秋的眼睛。
馬嘯風淡淡的笑著,青雲如果成為天命強者,就意味著不再受玄武令的保護,那麽他的劍就沒有任何限製。
又是一道劫雷劈在青雲身上,此刻的他七竅流血,顯然劫雷不是那麽好受的,成為天命強者要經受三重劫雷,還有一道他就成功了。
電光在烏雲中閃動,像是憤怒到了極點。
青雲仰天長嘯,“來吧!來吧!你們毀滅不了我,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們都踩在腳下!”
話音剛落,一道紫色的閃電從天而降,青雲的叫喊瞬間停止,接著他的身體在紫色的電光中燒了起來,肉體燒焦的臭味很快就傳進幾人的鼻子。
馬嘯風臉上多了幾許驚訝,“居然能引動紫霄劫雷?”也隻有當年自己的大師兄陽元濟能有如此聲勢,不過可惜,這人注定是熬不過去了。
梁溯寒雖然不知道什麽紫霄劫雷,但他知道這道紫色閃電的恐怖,整個大地都在顫抖,青雲周圍的土地已經變成了一個深坑,而他的肉體已經在燃燒。
天上的雷光依舊在閃爍,馬嘯風露出疑惑之色,“難道——”
“轟隆”一聲,又是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下來,將燃燒著的青雲屍體劈成七八塊。
寧道融喃喃自語道:“這不是渡劫,而是神罰。”
蕭銘看著不遠處的紫色閃電,心中也是無比的震驚,難道有人在渡劫?為什麽在此時此地?
太多的疑惑令他加快馬蹄,他更擔心起梁溯寒起來,但這時,前方突兀的出現一個人。
戰馬已來不及減速,蕭銘衝到前麵,想一把抓起這個人,但他忽然發現這個人居然是鏡先生。
鏡先生單手上揚,大霧從四方彌漫起來,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每一匹戰馬,令它們漸漸慢下來。
“回去吧。”鏡先生走到蕭銘馬前道。
蕭銘望著這個無比熟悉的人道:“鏡叔,我……”
“回去吧,天狼關注定要失守,不要忘記你的使命。”鏡先生低聲道。
“使命”兩字靈蕭銘全身一顫,這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路,再不濟也可以選擇生死,唯獨他不能,因為他一出生,就帶著這兩個他無法拒絕的字,他望著電閃雷鳴的天空,永不停息的風是那樣的自遊不羈。
當第九道紫色閃電劈下來的時候,整個烈日部的營帳都籠罩在火光中,青雲的肉體已經完全消失了,他存在的痕跡已被完全抹除!所有人都相信,沒有人能在這樣的天罰中過下來。
馬嘯風歎息一聲道:“九道神罰,滄溟之血果然為蒼天所棄,心比天高,可惜命如紙薄。”他見過無數這樣藐視蒼天的人,可惜他們都被無情的神罰毀滅了。
烏雲漸漸消退,露出遠處地平線的一抹魚肚白。
黎明要降臨了。
龍秋指著梁溯寒道:“此人不但是刀客,而且身上還有一件寶物!”
馬嘯風轉過頭,看著梁溯寒手中的長刀,笑道:“哦?既然是刀客?真是令人意外啊,普天之下,唯劍是正道,刀乃歪道,小兄弟不妨跟我走一趟,我們劍宗從來不會放棄任何走錯了路的年輕人。”
寧道融道:“馬劍主一代強者之尊,不會為難一個小輩吧?”
梁溯寒沒想到寧道融會為自己說話,不禁對這個道人生出了幾分好感,但他深知劍宗絕不會放過自己,這一點雷虎強調過無數遍,等待他的命運將是成為劍宗的劍奴,那是靈浮山上最底層最悲慘的一群人,終日帶著鐐銬,運氣好點,陪劍客練劍時,被他們誤殺,運氣差點,在無盡的折磨中度過一生,但觀龍秋對自己的態度,恐怕自己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溯寒怎會接受這樣的命運?
他握緊青狼刀,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敢在劍宗的第五劍主麵前持刀而立,這份膽氣也算是天下無雙了。
龍秋臉色浮起惡毒的笑容,“寧道人,此事與你無關。”言語中威脅的意味甚濃。
無憂擋在梁溯寒麵前道:“馬劍主這樣欺負一個晚輩,也不怕天下人笑話。”
龍秋在一旁補充道:“她是花家的人!”
聽了這句話,馬嘯風眼神閃動幾下,“也罷,我若出手,的確有欺負晚輩之嫌,龍秋,你上去陪他過兩招。”
龍秋一怔,居然有些退縮之意,“這小子邪門的緊,恐怕跟滄溟之血脫不了幹係。”
馬嘯風何等人物,梁溯寒若是受滄溟之血影響,恐怕早就被他拿下了,見龍秋身為劍師,居然在一個刀客麵前畏首畏尾,麵色不虞道:“龍家劍法號稱劍宗三大劍法之一,當年也是受過師尊指點,想不到要辱沒在你手中!”
龍秋畢竟是年輕人,咬牙道:“我龍家劍法怎會被辱沒!”
無憂道:“馬劍主,如果我沒聽錯,是不是說,隻要梁溯寒贏了就可以走?”
馬嘯風本想否認,但又覺得以自己的身份斤斤計較太失身份,便點頭道:“他若是贏了,這一次可以放過他,但下一次碰到就沒這麽幸運了。”劍宗也並非鐵板一塊,龍家的實力已經隱隱威脅到第一劍主陽元濟的地位,馬嘯風真實的目的是借這次機會,打擊龍家的氣勢,試想,龍家的少主居然敗在一個刀客手上,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到時候不需要自己動手,龍家也會不計一切代價除掉這個令他們顏麵盡失的刀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