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唇槍舌劍
「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李承鍇面沉如水,看著盛歆培問。
穆王妃見提及李延齡,也露出不悅之色。
盛歆培扭絞著帕子,她若是有證據,還用得著去綁架朱贏的貼身侍婢么?然而抬頭看到朱贏那得意的樣子,她又忍不住道:「我聽說那女子並非本地口音,朱贏剛去過大旻,回來就發生這等事,王爺不覺得湊巧嗎?」
李承鍇還未說話,朱贏嗤笑一聲,道:「按大嫂這麼說,大嫂如今智商這般感人,莫非還要怪盛府的門不夠寬?」
盛歆培:「你什麼意思?」
「門太窄,把大嫂腦子給夾壞了唄。」朱贏悠悠道。
此言一出,李延年文靜姝等人頓時臉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太難受了。
「你——!」盛歆培當眾受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欲譏諷朱贏幾句,朱贏卻轉身對李承鍇道:「既然大嫂說不出個所以然,那麼還是讓朱贏來說吧。」
說著,手一伸,身後鳶尾遞來一沓紙。朱贏接在手裡,抬頭道:「只因惡行實在太多,我就按時間順序來說了。第一樁便是去年許琳琅失蹤案。當時朱贏不知是何人所為,但後來朱贏抓住了參與謀划此案的秦氏。秦氏聲稱是大哥找到她讓她利用其婆家與二爺的仇怨,哄騙她小姑許琳琅以賣花之名接近我,伺機進府刺殺當時的二奶奶羅氏。因我發現及時阻止了許琳琅,許琳琅又依計在我崇善院自盡,試圖以此誣陷我草菅人命,又被我阻止。為了找出幕後指使之人,我將計就計,遂有了後續之事。如今秦氏就在崇善院,王爺若不信,可傳來一問。
第二樁是去年年底的假二爺案。當時世子義妹楊青寄居崇善院,某日忽發現楊青有孕,問之說是與二爺相會所致。我不信之下帶她去見了二爺,結果發現與她相會自稱二爺之人並非是真正的二爺,而是旁人假扮。后我勸她墮胎,卻被誣殺人,當時此事還曾驚動了王爺,王爺應當還有印象,我就不多加贅述了。
其後我送她去我名下布坊做工,前不久,她被人殺死在布坊。殺人犯在世子回來當天突然翻供,直指是我殺了他兄長,也就是與楊青相會的假二爺,他為了復仇才殺了楊青。後世子拷問獄卒得知此事乃盛道文設計誣陷,因此才去盛府揍了盛道文。此案雖然目前線索與證據都少,但所幸獄卒與殺人犯張三德都還活著,王爺若想要真相,應該也不會太難。
第三樁是去隆安路上的刺殺案。一位執著文府出入對牌的男子買通了十幾個山匪在路上刺殺我,被世子抓住后,交代說是受二嫂指使。被我關了幾個月的黑屋后,又交代說是受大嫂指使,目的是殺了我嫁禍給二嫂,以便挑起世子與二哥的矛盾,釀兄弟鬩牆之禍。此人現在也在崇善院內。
第四樁是幾個月前的投毒案。當時一個船老大糾結了二十餘人告我創立船幫欺行霸市,其推出的人證是我貼身侍婢失散多年的妹妹二花。后船老大被殺,龍台府巡城司的官差誣陷是我院中侍衛所殺,還夤夜來我院中查搜兇犯,結果一無所獲,此事王爺應當也有印象。
此案不了了之後,二花被接入崇善院,幾天後向我飲食中投毒,后逃出崇善院,被人殺死在王府西北角的樹林里。如今已證明,指使二花向我投毒並殺她滅口的與此番綁架我貼身侍女的都是一撥人,也就是盛府的下人。此處有他們簽字畫押的口供,如今人也押在我崇善院內,王爺若想親自審問,隨時可以帶上堂來。」朱贏說完,將手裡那一疊口供讓堂中侍衛拿去給李承鍇過目。
「王爺也見了,這樁樁件件無不要人性命,有時還一石二鳥,將二哥二嫂也定為迫害目標,這還能用普通妯娌間的矛盾來解釋么?通過上述種種,我甚至有理由懷疑盛家將嫡出小姐嫁給大哥做填房,抱的就是除去二哥和世子,扶大哥繼位的野心。我身為琅琊王世子妃,豈能看著這些狼子野心的大臣披著忠誠的外衣暗地裡頻頻作歹而無動於衷?是故今日求見王爺,只為請王爺為一直深受其害的世子與朱贏,二哥和二嫂作主。」朱贏慷慨激昂道。
「你血口噴人,什麼證人證詞,誰知道是不是被你屈打成招!」盛歆培激動道。
朱贏瞄她一眼,道:「是不是屈打成招,王爺自有定奪,輪不到你我操心。就算被戳中痛腳,為了腹中胎兒考慮,大嫂也不該這般激動才是啊。看二嫂多淡定,到底是不做賊不心虛。」
文靜姝不自在地挪了挪腳。
盛歆培氣得要暴跳,卻被一旁的李延壽安撫住。
「你待如何?」李承鍇略略翻完了那一沓口供,抬眼望向朱贏。
朱贏道:「很簡單,就兩點要求,第一,將猛龍軍的編製削減五分之一。第二,取消猛龍軍在內地的駐軍權。」
李延壽聞言,抬眸看了朱贏一眼。
李承鍇也是頗覺意外,再想不到朱贏一介深閨女子,居然會提出這等要求。削減編製,取消內地駐軍權,猛龍軍在緬州的勢力與影響將一落千丈。
「你可知你說的這兩點,已經干涉到緬州軍政,而我琅琊王府的規矩是,婦人不得干政。」李承鍇道。
「若是如此,回頭我讓世子向王爺建議也是一樣,如果王爺需要一段時間考慮的話。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盛府如此針對我與二哥,我且不管二哥怎麼想,我是不會再忍的了。今後若盛府再有非常舉動,我亦將用非常手段還擊之。屆時,希望王爺不要後悔未聽朱贏今日之建議。」朱贏道。
「你這是在威脅本王?」李承鍇怫然不悅。
「朱贏不敢,只不過,朱贏覺著世子妃這名號挺好聽的,暫時還不想讓位給旁人,也容不得旁人覬覦。王爺若無意替朱贏保全這名號,朱贏也只能自己保全了。當然,若是在猛龍軍一事上王爺有任何難處,朱贏也可儘力相助,畢竟您是緬州之主,朱贏身為您的兒媳,自然是永遠站在您這邊的。」
李承鍇深深覺得有個背景厲害嘴皮子更厲害的媳婦真的是件讓人很不爽的事。
「此事我會交由府衛詳細調查,」他對朱贏道:「你先把相關人證都移交過來,待確認你所告屬實,本王自會給你交代。」
朱贏作死道:「除了朱贏所提兩點要求之外,朱贏不接受旁的交代。」
李承鍇盯著她,強忍著不悅道:「再議。」
「王爺明察秋毫雷厲風行,區區小事,三天時間應當足以查明真相了吧。」朱贏又道。
聽著剛才還足以讓她提議削減猛龍軍編製取消猛龍軍內地駐軍權的事此刻又變成了區區小事,李承鍇差點沒給她氣死,道:「莫非你還想給本王限定時間不成?」
朱贏笑道:「朱贏不敢,不過朱贏聽說明年正好是五年一度的徵兵年,若是王爺能在年前查明事實並做出決斷,朱贏覺得,明年猛龍軍就不必再征新兵入伍了。」
李承鍇面色冷了下來,道:「本王說過了,緬州軍政不是你這等婦人可以置喙的。」
朱贏道:「朱贏記著呢,世子爺與朱贏夫妻同心,定會在年前上書王爺提議此事的。」
李承鍇瞪著朱贏,已在發怒邊緣。
李延壽忽然開口道:「父親,關於二弟被綁之事,我有話要說。」
李承鍇錯開目光,努力平心靜氣,道:「你說。」
「二弟被綁時無意中聽到綁他之人說話才懷疑盛道文是元兇,父親當也知道此事容易作假,故而才會派人尋查關押二弟的那座宅子。最後因為那座宅子確在盛道文名下,這才懷疑的確是盛道文策劃了此事。然而經延壽調查,那座別院空置已久,保管別院鑰匙的管事也非是盛府得臉的奴才。但最近那管事卻與得意茶樓的掌柜之子走得十分近,而這個得意茶樓在今年年初,便已過到一個叫尚雲的婦人名下。據我所知,這個尚雲,似乎正是弟妹院中的嬤嬤。對此,不知弟妹作何解釋?」李延壽看著朱贏十分平靜地問。
朱贏笑:「整件事有何需要解釋之處么?」
李延壽道:「這件事至少證明弟妹若想拿到那座別院的鑰匙,也非難事。」
「所以大哥與大嫂想法一致,認為是我策劃了此事並栽贓盛道文?證據呢?」朱贏問。
李延壽道:「我沒有證據,但在此事存在可以栽贓的前提下,弟妹也同樣沒有板上釘釘的證據證明是盛道文綁了二弟。」
朱贏一臉無辜:「我也從沒下過『是盛道文綁了二哥』這樣的定論啊。大哥明明是對王爺的判斷存疑,何故拿我作筏?」
「弟妹誤會了,我不過發現了一條新的線索,覺得甚有價值,故而向父親稟報而已。如果這等合理的懷疑也能稱之為拿你作筏,那之前弟妹對我夫人和我的指控,是不是也可以看作是在拿我們作筏?」李延壽反問。
朱贏道:「我說的樁樁件件,有人證有口供,可不是紅口白牙捕風捉影。」
李延壽微微笑:「若是將那位姓尚的嬤嬤帶來,按著公主審問人證的方式審問一遍,她也未必不會成為此案的人證,我們也未必得不到口供。」
朱贏面色一冷。
李延壽向李承鍇道:「父親,二弟被綁一事影響惡劣不可輕縱,我建議可以將尚嬤帶來一審,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按著我緬州律規,未必會冤枉了她。」
朱贏欲出言阻止,卻又找不到合適借口,只恐此刻忙著分辨會顯得太著痕迹。可若是不阻止,以尚嬤的身子,如何經得住刑訊逼供?只怕到時一條老命都得交代出去。
正進退維谷心似油煎時,一侍衛忽然來報:「王爺,坑害二爺的那名外室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