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嘞
荒林中泛著肅殺的氣息,一陣風過,枯黃的葉子片片飄落。
鬼堯警惕地掃視著周邊的士兵,站在隊列前方的是一名白髮銀瞳的男子,旁邊則是一位相貌斯文的白衣男子。
「你的令牌呢?」羽生質問道。而晏西則不解地打量著鬼堯,感覺像認識他又像不認識。
鬼堯默不作聲,心裡只盼望弟弟不要回來了。
「在我這兒!」
眾人聞聲回頭望去,只見風舜高舉令牌走了過來。當風舜與晏西目光相碰的那一刻,兩人眼底都有些許震驚,沒想到昔日在哀牢族萍水相逢,而今又會以這種方式相遇。
「你怎麼會有太守的令牌?」羽生又問。
風舜在羽生身旁找了找,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心中頓時泛起一陣失落。他猶豫了會兒,答非所問道:「他怎麼不在你身邊?」
羽生凜然道:「我說過了,就算死了也是我的。」
旁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風舜心底卻是一陣悸動,羽生這話的意思難道是,他已經不在世上了嗎?
此時此刻,辰夜還坐在營帳里吃東西,但吃著吃著他漸漸愣住了。想想之前士兵所說的,一個拿著太守令牌的面生軍官……記得晏夫子不就送過風舜一張太守令嗎,難道那個陌生軍官就是風舜?
思及此處,他飛一般衝出了營帳。
營帳外人員繁雜,不是巡邏的士兵,就被是鞭撻的俘虜們。辰夜一邊跑一邊顧目四望,心口激動得砰砰亂跳,找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了羽生的身影。而羽生和晏西正從荒林那邊過來,辰夜忙迎上去道:「你們剛去抓的人呢?」
羽生沖辰夜淺淺一笑道:「殺了。」
「殺了?」辰夜難以置信地四處查看,如果殺了人那屍體去哪兒了,這麼快就處理好了?
見晏西就在一旁,辰夜又拉著晏西道:「你們剛剛真殺人了,說實話不要騙我。」
晏西莞爾笑道:「我們並沒有見到所謂的面生軍官,在這附近巡視了一圈便回來了。」
事實上,晏西考慮到自己曾欠風舜的人情,於是下令把兄弟倆放了。而羽生職位低於晏西,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走了。
辰夜失望地耷拉著腦袋,想著馬上要跟羽生去滇國,重逢之日更是遙遙無期了吧?
不久后,羽生和辰夜向晏西道別,兩人背著簡單的行李,又踏上了去往滇國的旅途。
滇國像夜郎國一樣,是由西南少數民族建立的國家,並在漢武帝時期歸附了漢朝。所以此時的滇國也有許多漢人居住,辰夜和羽生初來乍到時,語言溝通並不成問題。
辰夜跟著羽生暴走了一整天,腳底磨得全是泡。通過城門后他實在走不動了,索性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沖羽生髮火道:「我幹嘛要跟你過來找那個破金印啊,累死人了,找到了又沒我什麼好處!」
羽生蹲在辰夜跟前道:「收回金印是我的任務,而你必須跟在我身邊。既然你走不動了,那我背你吧。」說著便轉過來背對著辰夜。
辰夜猶豫了下,心不甘情不願的趴了上去,羽生便背著他繼續往城內走去。然而他們後腳剛走,便有兩道人影出現在了這處。
「奇怪,他們到滇國做什麼?」鬼堯不解地望著身旁的弟弟。
「八成也是為了那塊金印吧。」風舜望著辰夜的背影,悄悄尾隨了上去。
天色漸暗,巷子里亮起點點星火,這裡的房屋都比較矮小,但看起來溫馨而古樸。
辰夜趴在羽生背上,他看見羽生的白髮從脖子處分為兩股,露出一抹白皙的頸部來。鬼使神差般,他又拿出了一枚粗長的針。
只要這一針刺入羽生的脊椎內,就算不死也會落得個半身不遂吧?只要這一針下去,就能給巫曉報仇了吧?只要這一針下去,他就能脫離羽生的束縛,去找雷山找巫天寵吧?
只要這一針下去!
然而辰夜的手臂顫抖著,那一針猶豫著刺了好幾次,還是沒能真正刺下去。
「怎麼,你捨不得了?」羽生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轉身將辰夜放在了道旁茶鋪的桌子上。此刻頭頂燃著一盞幽燈,燈光剛好落在辰夜頭頂,將他那張俊美的臉照得雪白。
「我那是看你可憐,你想太多了吧!」辰夜羞憤道,說著那一針就朝羽生刺了過去,卻又被羽生扣住手腕輕易奪了過去。
羽生認真地看著辰夜道:「你發現沒有,有兩個人一直跟著我們,就是那對雙生兄弟呢。」
「怎麼可能,在哪兒呢?」辰夜正要扭頭張望,卻又被羽生一把捧住了臉頰,脖子想扭都扭不動。他只得氣鼓鼓地瞪著羽生道:「他們來滇國做什麼,你在逗我吧?」
羽生淺淺一笑道:「我確實在逗你玩呢,我還想親你一口怎麼辦?」
「我才不要,我很討厭你!」辰夜說著便把嘴巴死死抿住,不料羽生倏然湊過來,輕吻住了他額上的血玉。一陣風過,那雪白的長發拂過臉龐,滑滑的痒痒的。
辰夜忽然怔住了,內心湧出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他跟原主是兩個人,但他腦海里似乎還殘留著原主的余念,那一絲淡淡的對羽生的思念。
羽生又趁機摟住辰夜的肩膀,咬著他的耳朵道:「這一路上我給過你那多麼機會,也從來都不搜你身上的武器,你隨時隨地都可以殺了我,但你始終沒有那麼做,我真的好開心啊。」
「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啊!」辰夜握拳在羽生背上捶了兩下,可羽生卻把他擁得更緊了,將臉埋在他脖子間道:「我想保護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辰夜眼神顫了顫,心中恨恨道:你騙人,明明就是自欺欺人,一直把我當替代品!
彼時在不遠處幽暗的小巷裡,風舜正和鬼堯默默立在那裡,看著兩人在燈火下深情相擁。風舜的身體忽然顫了下,靠在旁邊牆壁上喘息道:「那個人……是我的戀人吧?」
「你……你都記起來了?」
風舜幽怨地瞪著哥哥道:「果然,哥給我下了什麼葯吧,讓我忘記了自己的戀人,就因為他是我們家仇人對嗎?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鬼堯躲開了弟弟的視線,自從上次始皇陵一別後,弟弟整個人就不對勁了。他真的像他曾經說的那樣,就算忘記依然會愛上辰夜,當初那個賭還是自己輸了。
風舜靠著牆滑坐了下來,胡亂抓著頭髮道:「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去回想,始終想不起跟他有關的事來,可我的心分明是記得他的!如今看他在別人懷裡,我心裡好難受啊,就像有把刀在攪動……哥你有沒有什麼葯給我治一下?」
「沒有!你已經無藥可救了!」鬼堯低叱一聲,一拳砸在了風舜頭頂的牆壁上,拳頭陷進牆面里微微滲出了血滴。
沉默良久,鬼堯這才蹲在弟弟跟前,撫著弟弟鬢旁的發道:「早知道你這麼這麼的愛他,哥當初就咬牙成全你們算了……可惜忘情蠱無葯可解,而他也不再是你的了……對不起……」
「做都做了,說對不起還有什麼用?」風舜怔怔回頭望向那個茶鋪,辰夜和羽生已經不在那裡了,只剩一盞孤燈輕輕搖曳著……
第二日,寂靜的城池蘇醒了過來,街頭小巷都是喧擾的人聲。
辰夜和羽生包下了一家酒樓,並放出消息說他們將在此出賣一件夜郎王的遺物,三日後即是遺物開賣之日。
這個主意是辰夜想出來的,他曾用幻術迷惑過邪務皇子,所以他了解對方的個性。作為夜郎王唯一的兒子,既然是父皇的遺物,他一定會趕過來看看。至於那塊金印,這麼重要的東西,想必邪務一定是隨身攜帶了。
果然消息一出,酒樓內便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而辰夜和羽生只需在這裡守株待兔。
等到第三日黃昏,酒樓內外已是人山人海,許多人都是為了目睹遺物而來。只見廳堂中放著一張精緻的圓桌,而桌上呈放著所謂的遺物,正被一塊紅綢所覆蓋。
羽生則抱著劍守在遺物旁,他披著一身連帽披風,因為他的外表太搶眼了,不排除獵物認識他的可能性。
「嘖嘖,這夜郎王剛死,就連遺物都被人拿來賣了!」
「世態炎涼啊,不過很好奇究竟會是什麼遺物哩!」
圍觀人群議論紛紛,而辰夜則在人群中穿梭,觀察著是否有可疑對象。由於人群進進出出,一名青衣少女忽然被撞到了辰夜身上,辰夜扶了少女一把,只見她面色蒼白而清秀,模樣有幾分眼熟。
而那少女看著辰夜眨了眨眼睛,那表情顯然也是認識辰夜。
「你……你是那個……雲濼小姐?」辰夜在腦袋裡搜尋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了雲濼這個名字。想當初他去夜郎皇宮偷赤火玉,邂逅了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姑娘,她對自己還有一飯之恩。
「你怎麼會在這兒?」雲濼驚訝道。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辰夜凝神一想,既然雲濼在這兒的話,而她又是邪務的未婚妻,那麼邪務也很可能過來了。他便在周邊人群中搜索起來,果見前方有個頎長的男子背影。
獵物果然上鉤了!
於是辰夜快步穿到人群之間,湊到羽生耳邊悄悄說了兩句。羽生便笑著對眾人道:「諸位對不住,我們方才已經找到了買家,還請諸位回去吧!」
「究竟是什麼寶物,給大伙兒瞧瞧嘛!」
「就是就是,瞧瞧嘛!」人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但幾名店小二都開始趕人了,許多人只得抱怨著紛紛離場。
不出多時,酒樓里便沒剩幾個人了,但有一名男子卻賴著不走,無論店小二怎麼勸說都沒用。只見他雖穿著樸素的布衣,但是相貌英俊,眉宇間透露著輕狂之氣。
「你們到底賣的是什麼東西?」邪務質問道。
羽生笑答道:「漢朝太守攻佔夜郎國,但王權之印卻神秘消失,我們賣的正是這枚金印。」
邪務微微一怔,警惕地瞪著羽生道:「果然你們是故意引我出來的。」
這時辰夜才發覺雲濼不見了,不過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使眼色給店小二,讓他們去把酒樓大門關上了。
「乖乖交出金印,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一些。」羽生說著揭開了頭頂的兜帽,露出一頭雪白的長發來。
「誰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邪務說著正欲拔劍,不料劍還沒拔出三寸,敵人的劍便在自己雙腿上開了一刀,他身體一顫便跪在了地上。
邪務咬了咬牙,不服輸地繼續拔劍舉起來,可敵人劍光一閃,他手臂上的經脈處竟被生生割斷。手中的劍砰地一聲落地,傷口處霎時血流不止。
「東西在哪兒?」羽生冷冰冰地問道。
邪務忽然狂笑兩聲道:「就算殺了我你也找不到的,因為東西我早就交給別人帶走了。」
辰夜這才恍然明白過來,邪務很可能意識到這是個陷阱,便把金印交給雲濼帶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