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法人之請(四)
孫毓文有些咄咄逼人,這麼直截了當的說禮親王的這個人選不成,禮親王有些驚訝,但是他的性子,若是讚美的話呢,就是寬厚,若是諷刺的話呢,就是綿軟。換做是左宗棠,孫毓文絕不敢如此,但是理氣丸聽到了孫毓文的反對之聲,雖然有些驚訝,但也沒有生氣,「萊山,怎麼不妥當?你快說說看。」
「直隸總督乃是諸疆之首,雖然從同治年後,兩江浙閩的財計更為突出,可直隸這裡,兼管天津省和山西省,海運,水師,鐵路,鍊鋼煤礦,還有熱河行宮,這些都是一等一重要的事兒,所以絕不是可以輕易託付給人的,一般來說,直隸總督擔任之後若是轉任六部尚書,那麼必然是要禮部或者是吏部這樣尚書才可以的,加大學士頭銜或者直接入直軍機,都是尋常之事,下官倒也不是質疑載凌,載凌八旗的事兒辦的不錯,自己有貝子的身份,到哪裡都是可以當差的,可直隸總督一職,十分重要,現如今,大傢伙也是知道的,日本人在朝鮮越來越會搞事情,時不時就弄一些事端出來,直隸總督兼任北洋大臣,管著朝鮮的防務,也管著北洋水師,說句犯忌諱的話,這就是一個小型的軍機處,這個小軍機處的領班大臣,非等閑人可以擔任的。」
這話說的沒錯,直隸總督現在不僅僅是政治地位還在第一,在經濟和軍事方面也成為了國內最為重要的區域,沒有之一,南邊的軍事防線,原本福州馬尾港是南洋水師的老巢,因為中法戰爭的全身,防線往南拉,在海南文昌和台灣高雄分別設置了一個軍港,加上越南的峴港,和一些藩屬的港口,所以馬尾港在軍事上不再重要,逐漸演變成造船基地和民用港口,這樣的話南洋這裡,防禦的重心依舊轉到了兩廣,但是在北邊,直隸總督的軍事重要性還是一直沒有改變過,一直是北疆之首,原本以前沒有的水師,現在有了,鐵路原本沒有,現在也有了,港口海運沒有,現在也有了。至於煤礦鐵礦還有海關等等種種,不是一般人可以將這個位置拿下來的,王文韶十分自覺,在當了一年多時候自動上書請辭,就怕在這個位置上乾的不好,還被京中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時候被群起攻訐就不好玩了。
禮親,王點點頭,孫毓文見到禮親王不生氣,臉上也沒有不悅的表情,於是繼續說道,「王爺,如果載凌貝子,別的地方去當總督,我絕沒有二話,只是這直隸總督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天子腳下,大傢伙都瞧得清楚,有功沒人會說,但是有了那麼一點點的錯處,只怕就馬上要被人抓住說上個好幾年,京中往來都要經過直隸,往來接受,容不得任何錯處,載凌貝子,到底是年輕,在直隸只怕是難為啊。」
孫毓文這麼說,額勒和布倒是有些不悅了,「萊山,管殺還要管埋,那你有什麼人合適?說出來大傢伙參詳參詳。」
孫毓文假意說著禮親王在前,自己不敢舉薦什麼人,又被額勒和布說了幾句,「您這麼說,自然是有人選的,痛快著說出來就是了。」
這裡面的幾個人,都是在甲申易樞那一日一起進軍機的,所以算不上有什麼前輩後輩的區別,除了禮親王在御前最早得知要入軍機之外,其餘的人都是同時進的,所以沒什麼先來後到,額勒和布也不和孫毓文客氣,孫毓文笑了一笑,說了一句,「李鴻章進京了,王爺,您怎麼把他給忘記了?」
崇文門外,車水馬龍,一架青色油布的西洋馬車慢慢的駛來,邊上站著兩個僕人,未見任何其餘的侍從,看上去有些寒酸,但馬車的裝飾和僕人的衣服都是嶄新的,崇文門這裡原本是稅關,歷史悠久,和珅昔日就在這裡當過差,如今也有個稅官兒在把守,僕人把通關的文書拿了上去,原本鼻孔朝天的稅官見到了那個文書,連忙把頭低了下來,蹭的到了馬車邊上打千行禮請安,「小的給總督大人請安!」
馬車的拉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車廂內出現了一個清瘦的老者,他留著長須,雙目如電,不怒自威,只是除了眼神之外,其餘的樣子看不出來一點是什麼總督的身份,「快起來,你又不是我的下官,行這麼大的禮做什麼,李三,」他吩咐長隨,「賞!」
長隨塞了一個銀幣給這個稅官,「是,多謝總督大人的賞,您老人家公侯萬代吶!您這從商丘趕過來,費了不少日子了吧?」
「罷了,你也別攔住我了,也別盤我的底,」老者微微一笑,捻須擺擺手,「我急著進城,你退下吧!」
商丘是山河總督的駐地,不過自從面前的這位老者擔任河南山東總督之後,他常年駐紮青州,青州是什麼地方,大家都清楚的。
這一位就是從浙閩轉任山河總督五年的李鴻章了,今年剛好到了五年一次述職朝見的時候,所以他從青州出發,北上入京述職,從宣德府一路火車北上,剛到了火車站,坐了馬車準備進京,馬車關上門,繼續往前駛去,李鴻章閉目養神了一會,也不睜開眼,說道,「菊耦,看了這麼一路的書了,怎麼還不休息一會?」
「不打緊,等會到了住的地方,不就有功夫歇息了?」對面傳來了一個沉穩清脆的女聲,李鴻章微微一笑,「你的兄長們若是有你一半的好學,只怕是現在清華大學堂都考進了。」
他睜開眼,看著對面的女子,對面的女子不過是二十齣頭的年紀,穿著寬大的青色衣裳,頭上只帶著一支玉釵,臉上也只是薄薄塗了一層胭脂,手裡捧著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聽到乃父開口說笑,「兄長們有父親您這位大靠山,進了清華大學堂也會被人說是靠著關係進的,不進也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