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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章 敵襲

  涼州西南,某處雪原之上,大地動蕩,馬蹄轟鳴。


  千軍萬馬奔騰一片,綿延百里,踐踏著地下的皚皚白雪,雄赳赳氣昂昂,聲勢浩蕩。


  這支驃騎軍隊清一色雪甲紅纓,手持銀桿長槍,腰懸利劍,背掛雕弓,胯下騎著雪花般卷鬃駿馬,雄壯威武,氣震山河。


  這正是牧野麾下的六十萬西涼鐵騎。此刻他們正揮師東進,星夜朝京都洛陽賓士。


  作為大軍統帥,牧野沒有跟想象中那樣一馬當先,意氣風發,盪出一副飄逸絕塵的架勢。他安排英布作為先鋒,率軍拚命趕路,而自己卻深藏在中軍馬車上,始終未露面。


  英布接到這道命令時,沒有說什麼,只是用力拍了拍那身烏甲上的雪花,眼裡隱隱流露出鄙夷之情。


  「畢竟只是個嬌生慣養的紈絝少爺,連區區鞍馬顛簸都忍受不了,又有何資格統率西涼鐵騎縱橫馳騁,稱霸天下!都說虎父無犬子,哼,這野種根本配不上西涼基業!」


  英布深深望了一眼那輛豪華馬車,便縱身跨上戰馬,揚鞭狂奔而去。


  牧野自然不知曉英布的真實想法,他也沒功夫理會這麼多。此刻,他正端坐在馬車裡,借著行軍趕路的時間,潛心研究血侯牧雲留下的寶物。


  作為帝國第一天才,他的修為達到元神八重,天賦耀眼,在同輩之中,絕對無人能與之爭鋒。


  然而作為西涼少主,這點修為卻還遠遠不夠。牧雲的擔心不無道理,牧野本就行軍閱歷不足,若想以元神八重修為,去節制那四位洞玄境強者,恐怕難以服眾。


  更何況,進京都以後,他還將面臨清河真人這一勁敵,抓緊時間提升修為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不滅雲紋,地階上品功法。修鍊之時,會在武修體表顯現出潔白紋絡,狀若流雲,疾速吸收外界真元。應敵對戰之時,可凝成火紅紋絡,宛如烈焰燃燒,焚燒對手,威力無與倫比!」


  牧野目光輕顫,心裡默念著羊皮卷上的文字,暗道,「看來,這不滅雲紋既是武技,又是心法,可以一技兩用。烈焰流雲,就是不知道實際效果如何。」


  他按照口訣運轉神念,很快,絲絲流雲紋絡在體表顯露,臉上手上,前胸後背,到處都是。這些雲紋圖案複雜玄奧,晶瑩通透,散發著淡淡清光,宛如實質。


  牧野抬起手臂,凝視著手背的道道雲紋,觸摸上去,有些許清涼之意。而清光忽明忽暗,頃刻間,便將馬車裡的真元能量全部吸收。


  真力入體后,他感覺神清氣爽,身心舒暢,體內充滿力量。


  「這雲紋果然是個好東西,吸收速度竟比通玄心印經還恐怖!趁著這幾天趕路,我可以修行雲紋和百鍊成神,同時提升修為和神魂力量!」


  他把羊皮卷重新放回納戒后,又從裡面取出了牧雲留下的另一件寶物,雲海番天印。


  這尊印璽由某種不知名美玉雕刻而成,差不多正好能用一隻手抓住。它通身白里透青,氤氳著絲絲縹緲真氣,巧奪天工。


  印璽上部精雕細刻,刻出道道烈焰和流雲,混雜其中,蒸騰朝上,彷彿都在燃燒一樣,栩栩如生。而這些烈焰流雲的款式,正跟不滅雲紋一樣,似乎是那個雲族的圖騰,蘊藏著神秘力量。


  在印璽下部平面上,篆刻著一個樣式古拙的印文,牧野仔細端詳半天,才從形狀上隱隱猜出,這應該是個「雲」字,只不過寫法跟西楚文字有點差異,顯然是雲族內部獨有的文字。


  他把玩半天,伸手撫摸著這道字跡,一股古怪感覺從他手指間油然生出,令他眉頭遽然一皺。


  「雲海番天印……這尊印璽既然是件法器,戰鬥攻擊時,應該是從上部的烈焰流雲手柄里注入真力,下部篆文就會自動轟出一記雲印,殺生滅敵!」


  聰慧如他,很快就猜出了這雲海番天印的用法。只可惜,此刻他處在局促的馬車上,急於趕路,沒法找機會試一下它的威力。


  他把番天印收入手上佩戴的那枚納戒里,跟九天雷魂劍儲藏在一起,方便隨時祭出印璽殺敵。


  然後,他重新開始修鍊剛得到的不滅雲紋。古老紋絡再次閃現,讓他沉浸在貪婪汲取的修行狀態下。


  ……


  馬車顛簸,一路飛馳在冰寒雪地里,即便門窗外部裹了厚厚數層獸皮毛毯,足以抵禦嚴寒,但牧野還是毅然將那些毛毯捲起,把外面蘊含著充足真元的凜冽寒氣放了起來。


  在這寒冬季節,在茫茫雪原上趕路,的確是件痛苦又枯燥的事情。


  連馬車上端坐著的牧野,都會感到渾身疲倦,更不用說外面那些裹著沉重盔甲的士兵。


  他們神經早已麻木,只剩下強大的軍人意念還不曾熄滅,苦苦支撐著凍僵的身軀,驅動戰馬趕路。此刻如果有敵人出現,很容易就能將這些威名赫赫的西涼鐵騎打敗。


  好在那些戰馬都不是尋常馬匹,而是摻雜著妖獸血脈的混血馬種,先天就能抵禦風寒,體力又好,耐力十足,因此勉強可以夜以繼日,星夜賓士。


  一日一千五百里,這已是所有人和馬的極限。


  連續跑了兩天後,英布終於來到後方那座豪華馬車前,沉聲請示道:「少主,該停下歇息了!如果再這樣拚命行軍,還沒到京都,咱們就會累垮了!」


  說這話時,堅硬盔甲之下,英布的臉龐蒼白如雪,說話語氣更是冷漠如冰。


  在這種酷寒天氣里,任何人的情緒都會變得冷戾,更不用說還要讓他屈服於他不願屈服的少年主帥之下。


  若非四周有重重軍士護衛,英布害怕動靜太大,他早就抽出利劍,直接將馬車裡養尊處優的野世子殿下斬於馬下,成為這支雄師的真正主人。


  換做是他,絕不會這樣不舍晝夜地趕路,他有充分的時間和耐心坐等京都大亂,讓他們先廝殺一番。


  但西涼軍的主人是牧野。他的意念只有一個,火速進京勤王救援。


  馬車裡陷入沉寂,牧野沒有說話,似乎無視了英布的提議。英布縱馬跟隨在一旁,臉色愈發難看,心裡的憤怒疾速積蓄著。


  「若論行軍打仗的經驗和閱歷,十個牧野也不是我的對手。憑什麼要讓他指揮我,成為我的主人!」英布心裡這樣想著,狠狠攥緊馬鞭,孔武有力的拳頭咯咯直響。


  這時,牧野終於開口說話,「再前進一段路吧,到了賀蘭山前,咱們再停下休整。」


  英布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厲聲咆哮道:「為什麼!現在大家都已是強弩之末,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坐在馬車裡悠閑自在嗎!」


  牧野聞言,眉尖狠狠一挑,沒料到英布的脾氣會如此暴躁,以前他從不敢這樣跟自己說話。


  「你深諳兵法,就應該知道,這裡的地形太過狹隘,兩旁都是雪山,容易遭到敵人伏擊,不利於大軍駐紮久留!並非我不愛惜麾下的士兵,而是此地不適合休整!」


  他無視了英布的諷刺,還是耐心解釋自己的想法。


  英布聞言,頓時啞然無語,牧野給出的這個解釋實在太過合理,讓他無話可說。


  由於勞累和憤懣,他早已忘記這是兵法大忌,甚至根本沒考慮過地形因素帶來的隱患,一心只想著跟牧野較勁。


  「敵人?這裡怎麼可能會有敵人!誰敢跟咱們西涼大軍為敵!就算真有敵人伏擊,誰會是咱們的對手!」


  英布回過神來,激憤地朝車裡咆哮,全然將所有禮儀拋諸腦後。


  牧野聽出了英布的怒意,冷哼一聲,漠然道:「太玄國教如果真的畏懼西涼,又怎敢對侯爺動手?他們既敢圖謀不軌,就必然已想好應對咱們之策。枉你還是一代名將,竟然連為將者最基本的謹慎之心都沒有!」


  英布再次語塞,臉憋得通紅,牧野說得句句在理,讓他無法反駁。他火冒三丈,氣得直接將馬鞭狠狠摔在了地上。


  「我跟隨侯爺南征北戰,當年叱吒風雲的時候,你都還沒出生。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有何資格教訓我什麼是為將之道!在我眼裡,你就是弱小的螻蟻,就算你是血侯義子,也根本不配對我指手畫腳!」


  英布生性粗暴魯莽,倚仗洞玄修為目中無人。如今被牧野接連詰難,騎虎難下,他再也無法壓抑心頭的怒火,徹底爆發出來,漸漸顯露出他的野心。


  清河真人早在跟英布密謀時,就已深知此人的野心和脾氣,所以他故意把牧野放回西涼,就是預見到此刻的局面,想讓西涼軍先內鬥損耗一番。現在看來,他的謀划顯然成功了。


  牧野臉色鐵青,坐在馬車裡氣得渾身發抖。


  他已經看出英布的反意,但更清醒地認識到,現在自己還未踏足洞玄境,身旁又沒有能匹敵英布的強者守護,跟他撕破臉皮太不明智。


  他正欲再說些什麼,這時,他耳廓微顫,臉頰上的怒意瞬間消失不見,變成前所未有的凝重,忽然拚命跳出馬車外,大聲喊道:「小心,敵襲!」


  話音剛落,大軍行路兩旁的雪山上,突然有道道風聲響起,呼嘯低鳴,細微而密集。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鐵箭破空而出,黑壓壓一片,朝毫無防備的西涼鐵騎激射而來!


  無數騎兵身體僵硬,神情獃滯,聽到牧野的高呼示警,尚未反應過來,那些暴雨般的箭矢就已嗖嗖落下,像打靶子一樣,輕易便將一大片騎兵射落下馬,倒地身亡。


  這片雪地上,頓時一片殷紅。亂箭穿空,烈馬受驚,在寒風中嘶鳴。


  真的有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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