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章 南北
作為西楚帝國的精銳主力軍,西涼鐵騎橫掃出雲域六國,在這片地域內堪稱第一戰力。
以他們的真實水準,原本不應如此不堪一擊,或者說,至少在面對突如其來的敵襲時,他們不該像現在這樣,茫然無措,任人射殺。
但眼前,面對虛空中降落的萬千鐵箭,不計其數的騎兵應聲倒下,竟毫無反抗之力。
他們實在太累了。為了能儘快趕到京都,六十萬大軍晝夜兼程,冒著嚴寒拚命趕路,軍士們早就疲憊不堪,身體嚴重凍僵,成了強弩之末,難以靈敏應對這突如其來的敵襲。
再加上他們思想懈怠,都跟英布一樣,以為憑西涼鐵騎的赫赫威名,足以讓敵人聞風喪膽,哪曾料到真有敵人敢偷襲他們。
密集箭雨足足持續了半刻鐘,西涼大軍瞬間就折損了數萬人,傷亡速度極其恐怖。
鐵箭狂射期間,敵軍趁機從藏身的冰雪掩體后現身出來,黑壓壓一片,到處都是。他們將西涼騎兵前鋒擊潰,以一望無際的人潮攔截狹隘山口,阻住了大軍前進的去路。
箭雨過後,躲在馬車底下的牧野爬了出來,這才看清,兩旁漫山遍野的敵軍旗幟鮮明,各自穿著不同顏色的軍服,顯然並非來自同一股勢力。
南面山頂上,赫然立著一桿大旗,上書「晉」字,竟是南晉軍隊悄然深入到西楚帝國內部,在此伏擊西涼大軍;
北面山頂上,同樣立著一桿大旗,上書「戎」字,卻是北戎軍隊南下,借西楚內亂之機,也來趁火打劫。
牧野凝視著這兩面旗幟,心裡很快明悟事情的來龍去脈,臉色變得冷漠無比。
怪不得太玄國教這次勝券在握,原來他們竟不惜通敵叛國,勾結南晉和北戎同時入境侵犯,幫助他們阻擊西涼軍,以此來瓜分帝國江山!
事實上,清河真人從不指望鐵玄的黑雲軍能擊退西涼軍,他只想以黑雲軍攻陷京都,而南晉和北戎的四十萬聯軍,才是他們埋伏已久的真正殺招。
這四十萬聯軍的戰力雖然遠比西涼軍更弱,人數上也不佔優勢,但他們以逸待勞,在這裡久候長途奔襲而來的西涼軍,絕對有把握能擊退對方。
大軍前方,英布在看到南北兩國聯軍的那一刻,也恍然大悟。
原來,在清河真人的計劃里,無論他是否叛變,最終西涼軍都會被南北聯軍阻截在此。清河真人早就在提防著他,只不過是想利用他製造內鬥,消耗西涼軍的實力罷了。
一念及此,英布惱羞成怒,他自以為得計,沒想到還是被清河真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他已經決定,至少在打敗南北聯軍之前,他暫時不會跟牧野反目。
軍人有軍人的榮耀。現在外敵當前,無需號召,他們也都會同仇敵愾,粉碎南北兩國瓜分西楚的勃勃野心。
前鋒受阻后,西涼大軍原地滯留,士兵們漸漸回過神來,紛紛抽出利劍鋼刀,臉上都露出凶神惡煞的狠意。
西涼兵勇素以剽悍蠻橫著稱,此刻他們陷入埋伏,終於意識到,今天如果不放手搏命,恐怕會葬身在此,不僅會使西涼軍威名受損,也會令帝國榮耀蒙塵。
「跟他們拼了!」很多人怒吼一聲,揮舞著兵刃,朝敵軍深處撲去,氣勢洶洶。
他們的身體還是冷的,熱血卻已經開始沸騰。西涼軍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悍不畏死的硬漢子。
千軍萬馬中央,牧野縱身跳上馬車頂篷,振聲喊道:「兄弟們,這群戎狄鼠輩竟敢藐視帝國威嚴,不遠萬里前來送死,那咱們就正好暖和暖和身子,用手中鋼刀送他們下地獄!」
萬千西涼軍士手持兵器,同時轉身凝望向登高一呼的牧野,神情肅穆,靜靜聽候這位血侯世子的訓話。
無數雙眼睛注視下,牧野抽出九天雷魂劍,仰天長嘯一聲。
「血侯跟兄弟們並肩浴血這麼多年,一件紅袍加身,都全賴大家生死追隨。我年紀雖小,今天卻願意跟你們生死與共,痛快廝殺一場,殺他個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說罷,他身形遽然暴漲,從虛空中掠下,直衝入南晉軍隊中,劍光紛飛飄舞,瞬間殺死數名敵軍,濺起一片腥紅血光。
西涼眾軍士見世子殿下身先士卒,跟他們並肩殺敵,頓時備受鼓舞,群情高漲,像嗜血的狼群一樣撲向四周敵軍,展開一場瘋狂的屠殺。
山道口頓時響起一陣激烈的刀鋒碰撞聲,悶哼狂吼中雙方不時有人倒下,刀尖捅入胸腹,刀鋒割開咽喉,鮮血從男人們的身上噴洒而出,將潔白雪地染成一片鮮紅,宛如戰場上綻放的血色玫瑰。
戰鬥甫一開始,便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卻沒有任何人退卻,沒有任何人轉身逃跑。比拼的除了殺人手段之外,更多的則是敢於流血的強悍戰意。
西涼人有西涼人的驕傲。血侯父子是他們的驕傲,而他們骨子裡,同樣也為自己是西涼人而感到驕傲。這是一個簡單而強大的邏輯,因為驕傲而驕傲,這就是強烈的民族榮耀感。
西涼人就是一個戰鬥民族。就像牧野曾經說過的那樣,凡是敢挑釁他們驕傲的人,就都得死!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殺死對方,來捍衛自己的驕傲。
六十萬人對四十萬人,這場白熱化的拼殺怎麼看都不對等,尤其是當牧野親自衝鋒陷陣,燃燒起所有西涼人的驕傲之後。
很多西涼士兵徹底殺紅了眼,他們直接放火焚屍,以此來暖和身體。雪地上很快冒起滾滾黑煙,溫度開始上升,空氣中瀰漫著焦糊的人肉味。
「這群瘋子實在太可怕了!」西涼軍的這一兇殘行徑,令敵人膽寒,莫名生出怯意。
在這血腥廝殺的戰場上,牧野收起長劍,索性運起血魔吞天經,釋放出恐怖的血魔氣息,將四周所有敵人籠罩在內。
那些人受到強橫血氣的侵蝕,同時爆體而亡,鮮血四濺,令濃濃血霧瀰漫在附近整片虛空中。
「給我吞!」牧野雙眸通紅,魔光閃爍,分外妖異。他雙手舞動著,將那些血霧疾速凝結,吞噬到體內。
南北聯軍見牧野渾身染血,宛如惡魔一樣,殺人手法殘忍恐怖,頓時不寒而慄,無不避開他的鋒芒,逃之夭夭,生怕會暴斃在他的魔掌之下。
牧野雖然施展魔功,但腦海非常清明,他環顧四周,很快找到正在酣戰的英布身影,高聲喊道:「英布,你率人攻擊北戎軍隊,我來屠殺南晉軍隊!」
說罷,他不等英布回話,便徑直帶著四周一眾軍士,朝南面山上的敵軍殺去。
英布聞言,回頭望了牧野一眼,用力點頭,眼裡流露出狠厲的殺意,「好!」
他性情暴戾好鬥,在殺人方面毫不含糊,尤其是在這種誅殺外敵的情況下,他格外亢奮,舉著大刀開始朝北方敵軍砍殺。
見這兩人各當一面,分工默契,其他西涼軍士紛紛跟隨他們,分別攻向南北聯軍。
南晉軍隊的統帥是大將軍姬無病,這位皇親國戚的修為在元神九重巔峰,是南晉的頂級強者之一。見牧野殺氣騰騰地奔他而來,他毫不猶豫沖了下去。
「區區元神八重,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姬無病面色漠然,渾身綻放出強盛氣息,他猛然一拳轟出,拳芒中一團妖光閃現,隱隱透出妖象虛影。
「妖象之力!」
牧野看在眼裡,冷哼一聲,目露嘲諷,「又是可笑的百獸血脈!去死吧!」
他身形一閃,突兀地從原地消失,無影無形。姬無命這霸道一拳眼看就要轟擊到牧野身上,卻突然落空,目光不禁微滯。
便在這一瞬間,一道鬼魅身影,驟然從姬無病身後的虛空中憑空出現,無聲無息。
「十字影殺!」
牧野手中的暗影短刃揮動,斬擊在姬無病的脖子上,刺出一道十字血線,鮮血狂涌。姬無病瞪著眼珠,難以置信地倒下,就這樣被詭異地抹殺掉。
姬無病的修為很強,但真實戰力又如何跟牧野匹敵。在同境界內,早就沒人能戰勝牧野了。
不遠處的那些南晉軍士見主帥被秒殺,頓時哄然散去,再也沒有戰鬥的勇氣。而在另一方,英布憑藉著洞玄境的恐怖修為,同樣殺死北戎大軍主帥,氣勢旺盛,大舉反攻。
對修行者而言,無論修為多強,只要還是凡人,就會有力有不逮之時。面對一支龐大軍隊的人海圍困,即便是十斗強者,最終也會力竭而亡,淪陷在帝國的武力下。
這也是英布一直不敢對牧野出手的原因,他一人難以抵擋數十萬西涼大軍的殺伐。
但是,當對陣雙方勢均力敵時,武修強者間的勝負強弱往往就至關重要,足以影響雙方的士氣。牧野和英布先後斬殺對方主帥,無疑給南北聯軍帶來沉重打擊,群龍無首的他們,必敗無疑。
終於,南北聯軍抵擋不住西涼軍的瘋狂殺戮,潰敗四散,放棄了跟太玄國教的約定,倉皇逃離。
這一戰,雙方傷亡都很慘重。西涼六十萬大軍,傷亡共計十五萬人。而南北聯軍付出的代價更重,他們足足折損了三十萬人,卻還是沒能擋住西涼軍的前進之勢,最終只剩下十萬殘兵敗將鎩羽而歸。
血戰過後,牧野吸取教訓,沒有再命令大軍拚命趕路,而是在原地休整一天。
這次遭遇敵襲,讓他清醒地意識到,清河真人為了這場叛亂,精心預謀多年,布局籌劃實在太縝密,無所不用其極。
「既然南晉和北戎都已參戰,他們國內的數名洞玄強者,恐怕也會出動吧!」想到這點,牧野如履薄冰,在接下來的進京路途上,不得不更謹慎應對潛藏四伏的殺機。
此刻,他還沒意識到,最大危機就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