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既然決定要走,兩人就再沒多做停留。謝家也沒有攔著,他們對承景陷入心魔中還叫著莫盞名字的事心有餘悸,生怕承景會對莫盞下手。
而雲容也在走之前向莫盞問清了有關石天鷹的事。
原來,莫盞是甄國的七皇子,上有一位長兄。甄國皇上十五年前身患重病,被太醫斷為不治之疾,皇上不信,廣招天下能人異士為其治療,凡能使其病情好轉的,賜城池三座,良田萬畝。
石天鷹便化名石瑛進入宮中,給皇上吞了三顆仙丹,皇上的病竟然就好了。石天鷹沒要萬畝良田和三座城池,而是留在甄國做了國師,他教皇上修行煉丹,深得皇上器重,私下裡竟稱與他師長相稱。
後來皇上的身體日漸硬朗,又開始貪心不足,想著長生不老,甚至在石天鷹的暗示下,把魔爪伸向了自己擁有純陰之體的兒子。
莫盞被母妃和兄長連夜送出皇宮,送進了昔日曾欠他們一命之恩的謝家。謝蘊為人正直,又重恩重情,十餘年來對莫盞視如己出。莫盞也不想給謝家惹上麻煩,於是隱姓埋名,深居院中,幾乎從不出戶。
雲容沒想到石天鷹竟然去甄國做了國師,要知道,真龍天子往往是有大氣運、受天道眷顧之人,修士最忌和這類人扯上關係。這石天鷹非但毫無忌諱,還禍亂朝綱,沒想到在他心中,權勢竟是比飛升還要重要。
儘管知道了石天鷹的藏身之所,雲容還是打算先帶承景去一次御仙門。周煥性情豪放不羈,世人多說他是怪胎,雲容略有耳聞,但卻覺這人品性極佳,活的恣意洒脫。
承景的心魔比雲容想象中嚴重,但承景似乎並不想告訴他,雲容只能在心裡著急,若是不先將此事解決,接下來恐怕也步履維艱。
臨走時,謝家人均來送行,莫盞也在其中。他把破魔珠雙手奉還並表謝意,承景卻只是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便把破魔珠收好。
謝靈翻了個白眼,覺得承景真能裝模作樣。那日陷入心魔分明還「莫盞莫盞」的不離口,現在又假惺惺地擺出一副冷漠高傲的樣子,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從何得知的莫盞的名字。
謝靈正氣惱,抬頭就看見雲容望著他,眸色溫柔目光瀲灧,他頓時又紅了臉低下頭,什麼都不敢想了。反倒是聽見承景冷哼一聲大步離去,氣得他直咬牙。
雖說御仙門路途遙遠,但兩人也沒有日趕夜趕,每到一處總會歇息幾日,承景需要修鍊穩固根基,同時他還手把手地教雲容修鍊。
儘管已經知道謝賜大約是與修道徹底無緣,教他再多也枉費力氣,但承景還是想試一試。萬一謝賜能憑自己的力量成功築基,那麼以後締丹結嬰的希望也會更大一些。
不過那些心法口訣對雲容來說實在不管用,他早已經歷過引氣入體,打通靜脈的步驟,那些對於鍊氣期修士來說百試百靈的心法在他這裡都毫無用處。
雲容雖然心裡明白,可也不想讓承景失望,便努力按照他教的操練起來,只是平日打坐入定時,會在心境中繼續修鍊元風經。這玩意雖不能幫他匯聚靈氣,但對目前的他來說卻是實打實的有用。
元風經是上古神獸所習,本應晦澀難懂,但云容修鍊起來卻並未覺得多麼困難。許是因為他本身便是變異風靈根,與這元風經屬性相同,所以修鍊起來才會格外神速。
這日雲容剛好將元風經第四重鬼步全部學完。顧名思義,鬼步是元風經中的步法,靜時無息,行如鬼魅。便是雲容修為還在時恐怕都會對其大感興趣,就更不要說他現在全靠元風經支持著了。
趁承景打坐修鍊時,雲容跑到外面的林子里試了一圈,行進如風,這個速度可以媲美金丹後期的修士,日行千里完全沒有問題。雲容十分滿意,回去之後本想告訴承景,結果承景第一句話就問他可否有突破鍊氣初期。
雲容便閉上了嘴,他知道承景希望他能多活一些年,所以對修鍊的事極為看重。自己告訴他得到了元風經倒是無妨,只是不能延長壽命,反而會害他空歡喜一場。
*
就這麼游遊盪盪,等到了御仙門已經是兩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御仙門在金仙山之上,金仙山高不到百丈,但鍾靈水秀人傑地靈,山頂有一棵百年古楊,百年來綠意蔥蔥,不分冬夏。偶有飛禽走獸經過,均避而繞行,村中不足五歲的娃兒誤入此山,竟能迷途知返,問起經過卻是一概不知,遂稱遇仙。
可金仙山山頂光禿一片,怎麼看都不像有仙人,當地人不信,遂在山頂修了一座鏡台供仙人納涼,所以現在多被稱為鏡台山。
但其實,金仙山本高聳入雲,千年前御仙門老祖看上這塊山靈水秀的寶地,竟揮刀將金仙山攔腰截斷,佔據了山頂,設下山門神陣,以天鎖相連,自立門派,起名御仙門,足以見得老祖對這金仙山的喜愛之情。凡人看不穿山門神陣,便以為金仙山不到百丈,山峰光禿平坦,卻不知山頂之上,另有乾坤。
御仙門這片地自古以來就讓眾仙宗頗為羨慕,奈何在當時御仙門老祖的勢力橫霸一方。老祖飛升后,御仙門漸漸衰敗,曾有百年甚至弟子只有數十人,長老也另謀他處,在修真大陸幾乎沒人記得了。後來漸漸有了些起色,直到周煥擔任門主后才算達到第二次鼎盛,而周煥也被稱為歷任門主中與開山老祖的實力最為接近的人。
山頂有一處不起眼的傳送陣,兩人踏上陣中,眨眼間便傳到了天鎖橋。此時四周霧茫一片,唯有兩根手腕粗的鐵索寒光湛湛,直衝雲霄,讓人望而生畏,心中驚嘆不已。
鐵索前有一個半人高的石柱,承景兩隻手指輕輕一彈,一團靈氣燃燒而成的火焰落入石柱上的金盆中消失不見了。
這團靈氣會順著天鎖一路向上直至御仙門,待看門小童確認了身份后才會打開天鎖橋。御仙門不只記載了修真大陸幾乎全部築基期以上修士的靈力,而且這用來確認身份的靈力還會被用來維持天鎖橋運行,周而復始,永動不息。
這東西就是周煥發明出來的,雲容非常佩服,千百年來御仙門為了維持天鎖橋的運轉,耗費的靈石恐怕都能堆成一座鏡台山,周煥此舉一年就為御仙門省下近五百顆上品靈石。
很快靈氣迴轉,兩條天鎖中間出現了一道道金色的階梯直通天際。霎時,四周的迷霧也被金光浸染,光芒萬丈,氣勢磅礴。
承景將雲容打橫抱起,在天鎖橋之上御劍而行,雲容很想下來自己跑,他剛學會鬼步正好可以試一試,可想到若提前元風經,需要解釋的實在太多,難免出了紕漏,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只是這天鎖橋越往高處飛,光芒便越黯淡,迷霧也越重,而身後的階梯又隨之慢慢消失,飛了一炷香的時間竟還遙遙看不到盡頭。
雲容拉了拉承景的衣襟,「師兄,路似乎不太對,我們下去看看。」
承景皺起眉,「你是說我走錯了路嗎?」
雲容扭頭看見承景緊繃的面容,不大高興的樣子。他立刻笑笑,輕輕地拍了拍承景的肩膀,「去御仙門的路師兄自是比我要熟悉的,只是師弟平日修行不夠,飛行這麼久已有些挨不住了。」
承景冷哼一聲,這才俯身帶他回到天鎖橋上。在空中御劍時尚且不覺,此時才發現這天鎖橋的階梯空隙很大,爬起來相當費力。
承景身材高大又有靈力加持,走起來如履平地,雲容就有些慘了,步步小心,只差沒有手腳並用,不多一會兩人就拉開了距離。
承景走回來拉了他一把,「要下來的人是你,結果走這麼慢,天黑之前都到不了御仙門。」
雲容略帶歉意地笑笑,「抱歉,我也不知道會有這麼長。」
雲容以前對天鎖橋也有耳聞,只是覺得怎麼也不該這麼久還沒有到,可想到天鎖橋是御仙門每次廣收弟子時的山門考驗,凡人甚至要走上七天七夜,便又覺也在情理之中。
「你當然不知道,照你的腳程來看,起碼還要再走一天一夜。」承景有些不耐煩了,他伸手幻化出一件披風遞給雲容,「要我說你就呆在這等我吧!等我下了山我們再一起回去。」
雲容愕然,看著承景手上的披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兩人走了這麼久,身邊又都是不見景色的白霧,脾氣暴躁也屬正常,再加上承景心魔未去,此刻很有可能已經壓抑著自己了。
想了想,雲容接過披風親自為承景披上,在胸前細心地打上結。他動作輕柔,不緊不慢,兩人又離得極近,承景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了,周圍的濃霧也似全然散去。
雲容嘆了口氣,「若是師兄嫌累我拖了腳程便先行上去吧,且與周門主說明情況,恕謝賜不能及時拜訪。」
承景又不肯走了,「若是我走了,你怎麼辦?」
雲容笑著拉起他的手捏了捏,「師兄好生照顧自己,先看好心魔,且等三日,師弟必登上峰頂。」
承景眯起眼,「你不怪我?」
「怎麼會?」雲容看向遠處,「師兄的心魔也是師弟的心頭大患,謝賜只恨自己能力不及,無法幫上師兄的忙。不過……」
雲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木盒遞過去,「師弟這裡有株百年金靈絲,倒是可以交給周門主,聊表謝意。」
「承景」盯著他看了好半天,雙手抱肩撇了撇嘴,「哼,百年金靈絲算什麼,我金仙山上什麼靈草沒有。」
雲容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御仙門自古便為寶地,自然不缺靈丹妙藥,金靈絲不過是在下對周門主的一番心意。」
眼前景色驟變,四周迷霧散去露出輝煌壯麗的八角宮殿,半人高的四角香爐上空暖煙環繞,遠方層巒疊嶂的山峰如遮日陽,儼然一片仙境凈土。
周煥披散著長發一席白衫,拿過雲容手中的木盒打開看了看,「算你有心了,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