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承景冷眼看著燕回,上一世也是如此。當時他雖然沒有趕上宗門宴會,但在門派試練開始之前,也有人說出過這番話,是不是這名弟子承景記不得了,但燕回的反應卻與現在如出一轍,不過是提前了些而已。


  雲容上前一步道,「師兄不喜喧囂之地,所以帶著師弟離開宴會。路上又想到各大宗門的弟子都住在此處,師兄心繫宗門才前來探望,正巧撞上了這等慘事。希望老祖不要因為他人一面之詞便輕做判斷。」


  燕回覺得雲容目光堅定,看上去不像在說謊,一時有些猶豫。


  那弟子忙道,「大師兄在落雪崖晉陞之事傳的沸沸揚揚,之前有多位修士可以作證,落雪崖乃魔宗禁地,除了宗主外,守在門口的飛天石象不會讓任何人通過。再者,大師兄當時心魔橫生,喪失理智連斬六人,若非魔修,怎麼可能有如此嚴重的心魔?況且之前在神劍宗從未聽聞師兄有心魔,雲容一死他便生了心魔,難道還不能證明他與雲容關係匪淺嗎?」


  一些修士聽到他的話頻頻點頭,承景這分明是要為雲容報仇啊!所以他不只殺了這些弟子,還要用雲容死時的手法!

  這人說的頭頭是道,連雲容自己都要相信承景對他情深不移了!


  雲容冷聲道,「我與師兄前去落雪崖本是想打探雲容的消息,哪知正巧遇上一群修士與飛天石象交手,手段極其殘忍。師兄不忍,救了飛天石象一命,哪知自己境界不穩便要衝關,飛天石象為報救命之恩,這才准許師兄進入落雪崖。上古魔獸,且分善惡,可有些人,自詡正道修士,卻心機叵測,誣陷同門,謊話連篇!」


  「你!」那弟子氣得滿臉通紅,他沒想到這謝賜平時看上去唯唯諾諾,總是站在承景身後,竟然如此巧舌如簧,敢在老祖面前叫板。


  許靜冷哼道,「老祖,他們到底誰真誰假,今日您可要給斷個明白,免得我們九大宗門冤枉了人。」


  燕回最在乎神劍宗的名聲,頓時怒道,「你們都給我實話實說,否則小心我要了你們的性命!」


  那弟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雲容卻面色不改,一雙眸子直盯著燕回。


  弟子連連叩首,「老祖明察,弟子所言句句是真,雲容曾宴請天下修士前去魔宗,結果他酒後失態當眾說出對大師兄暗投情愫,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作證!」


  燕回氣得直哆嗦,他沒想到自己門下的弟子還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簡直就是敗壞門風!

  他揚手一抓,十米之外三人粗的槐樹竟被連根拔起,轟地摔在雲容面前,「你還有何話可說?」


  承景見燕回竟敢先動手,頓時拔出劍,火烈鳥從屋后飛起,竟比之前在排名戰上見過的巨大數倍,翅膀上的火焰遮雲蔽日,一時天地間只剩下艷紅的火光。


  眾人大驚失色,不禁紛紛亮出武器。雲容連忙攔住承景,此時若是動手,便真是百口莫辯。他揚起下巴,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振振有聲,「雲容便真是說了這番話,也不過是對師兄一廂情願……」


  他這麼說時,面上竟沒有絲毫觸動,彷彿他口中說的人不是自己。


  「師兄與雲容從未見過面,如果僅憑雲容的一面之詞便能做實兩人的關係。那當年雲容親手將上品法寶冰心石贈與孟師兄,孟師兄非但沒有拒絕,還煉化成本命法寶,豈不是暗投魔宗、欺師叛門!」


  「一派胡言!」孟長德大怒,「孟游在劍宗一向遵規守紀、本本分分,當年不過尚且年幼,又是自己努力通過試練得來的,這才收下。」


  雲容嗤笑一聲,「孟師兄年幼,難道連孟宗主也不懂規矩嗎?魔頭的東西怎可隨意接受?大師兄尚且知道避嫌,師尊身為劍宗宗主卻連這點道理都拎不清!」


  孟長德平時根本沒注意過謝賜這個人,沒想到他如此能言善辯臨危不懼,可身為宗主他只能言盡於此,若是再去詆毀承景,難免顯得過於刻意。


  好在那弟子及時出聲反駁,「那為何魔宗殺人時你們剛巧離開燕回,又剛巧在魔宗殺光連雲山所有弟子后才出現,而那兇手的背影也剛巧被你們看到!」


  雲容冷笑,「是啊,真是好巧!我和師兄正要離開,就剛巧趕上九大宗門的人一起上山撞了個正著,而魔宗的人殺光了連雲山上所有弟子,掉點什麼不好,偏偏掉了這麼多塊護心鏡!」


  雲容攤開手,手心中同樣攥著一塊帶血的護心鏡,這是那些魔修出自魔宗最好的證明,孟長德生怕弟子短時間內搜不到,便故意在這留下了好幾塊,沒想到反讓對方抓住這一點不放。


  承景見孟長德面色陰沉,生怕他對謝賜不利,便按住謝賜的肩膀,對燕回道,「我不認為這是魔宗所為,雲容還活著,魔宗完全沒必要挑九大門派都在的時候動手,這對他們來說沒有絲毫益處。」


  「他說什麼?」


  「雲容還活著?怎麼可能?」


  「這幾年不是沒人見過雲容嗎?也一點消息都沒有,危言聳聽!」


  「可若是雲尊主真的還活著……」


  一時之間眾人都被承景的話吸引過去,有人憂心忡忡,有人嗤之以鼻。


  燕回性格單純,容易輕信,他立刻轉頭看向孟長德,「那魔頭還活著?這是怎麼回事?」


  孟長德早已想好說辭,「雲容當年自爆內丹乃弟子與無念大師親眼所見,弟子也不知景兒為何非要說雲容還活著,可能是心有所思吧!」


  大家一聽也就明白了,承景和雲容可是那種齷齪的關係,他是魔宗的人,自然希望雲容還活著,剛剛分明是在用雲容的名字嚇唬他們!

  那些剛剛面露怯色的人此時都惱羞成怒,「承景,在老祖面前你也敢信口雌黃!」


  承景冷冰冰地看了那人一眼,「當日雲容出現,乃孟游師弟親眼所見。」


  孟游面容平靜,見眾人都看向自己也只是淡淡地說道,「我並未說過此話。」


  那人冷哼,「承景,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燕回聽得雲里霧裡,雖然不知道究竟誰說的才是對的,但卻明白這其中必有貓膩,絕不是魔宗弟子尋仇這麼簡單。


  燕回覺得他們爭來爭去,牽扯了這麼多,讓宗門顏面掃地。他把斷劍猛地插入地底,怒道,「都不要吵了!玉清,去我屋中拿溶血幡,他到底是不是魔宗宗主,我用溶血幡一測便知!」


  溶血幡!

  一些聽過這法寶的頓時眼睛一亮,沒聽過的便開始四處詢問,沒一會這溶血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寶物就人盡皆知了。


  溶血幡本是至聖法寶,千萬年來不知殺過多少魔修,因為浸染了太多魔修的血便對嗜血之人十分敏感。但凡碰到吸食人血、以血祭煉等罪大惡極之人,溶血幡就會突然變大,將對方的名字刻在旗面上,若是被刻名之人死在溶血幡下,便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輪迴。


  承景若是魔宗宗主,必然也暗自修魔,只要是修魔之人便都會以血祭化,絕不可能逃出溶血幡。


  孟長德心中知道承景不可能是魔修,但便是一會還他一個清白又能如何,反正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他和魔宗牽連不清,今後在九大宗門修士心中的印象也會一落千丈。


  很快,前去拿溶血幡的弟子就回來了,只是他行色匆忙,看見燕回便跪了下去。


  「不好了老祖,溶……溶血幡,被人毀了!」那弟子拿出斷成幾節的溶血幡,嚇得壓低了頭。


  「什麼?」燕回撿起溶血幡雙手發抖,溶血幡跟了他上千年,是世間難得一見的中品寶器,更是他斬殺魔修的得力助手。


  當年他雖性情粗暴,但深明大義懲惡揚善,劍宗宗主彌留之際便把這難得的至寶交付在他手上,望他能斬除魔修。千年來,燕回對溶血幡愛護有加,如今竟被人毀成這樣,他恨不得把兇手立刻揪出來大卸八塊!

  雲容也十分驚訝,溶血幡可是中品寶器,哪是這麼容易便能損毀的?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殺了上百名修士還毀掉了溶血幡,簡直是常人所不能!


  孟長德心中一驚,溶血幡被毀可不是他所為,但沒了溶血幡就沒法證明承景的清白,更是無人能辨別出雲容的屍體,簡直是天助我也!

  可還沒等他高興多久,就聽見周煥道,「這麼說,雲容當真還活著?」


  許靜一向很欣賞周煥,問道,「周門主何出此言?」


  周煥有條不紊地道,「溶血幡是天下聖物,若想損毀起碼要合體後期以上的修為,便是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若是雲容,便可以輕易做到。」


  孟長德哼了一聲,篤定地道,「單憑修為判斷未免太過草率了,雲容當初可是自爆內丹,便是還活著也不可能還有大乘期的實力。」


  周煥饒有興緻地看了他一眼,「孟宗主剛剛不還一口咬定雲容已死嗎?怎麼突然又說『便是他還活著』這種話?」


  「我只是打個比方!」孟長德覺得周煥就會使小聰明,根本難等大雅之堂。


  周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天下能毀掉溶血幡的人的確不只雲容一個,但是如果溶血幡被毀,最大的受益者是誰呢?而魔宗除了雲容,又有誰有能力毀掉溶血幡呢?」


  無疑,只有雲容。因為只有至高無上、無人能敵的雲尊主才會怕這能將它拉下神壇的溶血幡。


  孟長德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此刻連他都有些信了。難道雲容真的回來了?來找他報仇,來破壞九大宗門結盟?


  雲容倒是被周煥一言點醒,對,看上去溶血幡被毀,最大的受益者是他,可一定是還有人比他更怕這溶血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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