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奇遇
顏家康離開邱家莊后，於兩名侍衛在平度坐在上火車。本來他們購買的是硬座車票，巧的是有一對夫妻臨時決定在平度下車，顏家康在車上補辦了包廂的票。包廂通常入住二人，當時要求入住包廂還有一人，因此兩名侍衛只好留在硬座車廂。顏家康和陌生人幾乎腳前腳後進入包廂。眼前的陌生人年齡大約30歲左右，細皮嫩肉一看就是有錢的公子哥兒。
顏家康客氣的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可是他沒有想到客人眼睛居然直勾勾的盯著他，似乎令人費解。「先生，莫非鄙人哪裡不妥，有失大雅？」「請先生見諒，恕在下魯莽，爾可是周村縣令葛雲飛？」「先生好眼力，實不相瞞，本官就是周村縣令葛雲飛！」「在下盛萍臣，我在報紙上見過大人的畫像，拜見葛大人。」對方抱拳見禮。「顏家康聞聽一震，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熟悉的人名。
其實盛萍臣的名字，即便在現代也沒有幾人知道。但是顏家康是一名准球迷，對中國的足球發展歷史小有研究。三十年代上海有一支雄霸東亞的足球隊——東華足球隊。東華足球隊當時名冠上海灘，在30年代曾有輝煌的歷史。1933年該足球隊遠征菲律賓，打了個六戰五勝一和。1934年參加上海聯合會杯比賽，五項主要指標囊括了四項。
1935年至1936年，東華隊參加史考托杯賽，與洋人對壘，又蟬聯兩屆冠軍。東華足球隊的崛起，史稱上海足球史上的黃金時代，成為遠東足球重鎮。可是鮮為人知的是，東華足球隊的老闆就是這位名不見經傳的盛萍臣。此人是盛宣懷的七公子，若不是麾下足球隊的顯赫，即便他是盛宣懷的兒子，恐怕也無人知曉。
對於盛宣懷這位中國近代實業的翹楚，顏家康自然耳熟能詳。盛宣懷名聲顯赫、以大清實業先驅彪炳華夏、並且成績斐然。可是他的兒子卻是不爭氣。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大煙鬼、酒囊飯袋。老四是賭徒揮金如土、曾有記載，老四花錢如流水，居然有一夜輸掉整條弄堂的」豪舉「。老六、老八早折，唯有老七盛萍臣有些出息，繼承了盛宣懷的衣缽。
其實顏家康對於盛萍臣的了解只有兩點，一則他是盛宣懷的兒子，二則就是其麾下東華足球隊，二者缺一不可，否則顏家康是不可能記住他的名字。其實盛萍臣的發展軌跡還是不錯的，這一點顏家康不清楚，這裡不妨交待一下。盛萍臣在家排行老七，這是他的弱勢。他利用姐姐的關係成為以孔祥熙、宋子文為首，***內」公館派「的核心人物，可見他是有心機的。由於盛萍臣為人低調，不顯山不露水，鮮為人知而已。
說起盛、宋兩家的淵源，據說起源於宋家倪老太倪桂珍（宋子文包括宋家三姐妹的生母），早年曾在盛家當養娘，結成親密關係。所以宋靄齡能出任盛家的家庭教師，宋子文能進入漢冶萍公司當英文秘書，並對盛家七小姐盛愛頤窮最不舍，都是源出於此。民國以後，盛家如同驚弓之鳥，而宋家則如日中天，盛萍臣深知世事之變遷，於是成為孔府的常客。
盛萍臣在孔祥熙、宋靄齡提攜下，一度官做得很大。抗戰前他出任蘇浙皖統稅局局長，掌管江南一帶稅收大權。抗戰中他來到重慶專心經商，並在官方金融街任職，出任華福淤公司董事長，生產的華福牌香煙行銷各地。後來盛萍臣主持華盛公司、大陸運輸公司和昆明滇利制鋼廠。俞鴻鈞擔任民國財政部長時，他還出任中央信託局的常任理事和監事會主席。
盛萍臣早年在孔公館的主要任務，是為宋靄齡策劃生財之道。他成立了一個中信經濟調查研究所，專門收集經濟金融情報，為孔祥熙財政政策提供依據。他本身辦事亦十分刻苦努力，有一實例足以說明問題。抗戰前國民政府要求雲南上交鋅礦稅，當時雲南王龍雲」抗旨不尊「，數次派人去打交到均不成功。後來他被派去，竟然一舉搞定。
原來龍雲沒有成氣候前，有一次去南京公幹，沒有什麼人搭理他。盛萍臣主動和他交朋友，熱情請他吃飯，此後龍雲對他格外在意。通過這件事情可以看出，盛萍臣秉承了父親生意人的頭腦，廣結善緣，說不定什麼時候能有回報，同時也說明他是性情中人，為人不刻薄厚道。可是他的晚年由於生意屢敗，一度窮困潦倒。
顏家康證實此人是盛懷軒的七公子，內心大喜，莫非這又是天意使然？」葛大人，莫非在下有失敬之嫌？「盛萍臣見他神情恍惚，忍不住有些迷惑。」盛公子抱歉，在下沒有沒有想到爾是盛大人的七公子，失敬！失敬，公子這是去青島？「」葛大人，實不相瞞，在下是奉家父之命，前往周村拜見大人，順便考察周村的紡織廠及實體。「
」機緣不巧，大人外出公幹沒有在周村，沒有想到在這裡相遇，此乃天意！「」盛公子，的確是天意，我們何不把酒言歡！「說著話顏家康拿出酒和吃食道：」盛公子，令尊大人，乃大清王朝的實幹家，其功績足以青史留名。第一個民營股份招商局，第一個電報局，第一個內河小火輪公司，第一家銀行，第一條鐵路京漢鐵路。「
」沒有想到葛大人對家父如此了解，也許是心有靈犀，家父對大人也是倍加推崇，說周村的實業完全是大人一手締造的，說大人身為朝廷命官，如此助力商家，此乃華夏後輩有人，日後的成就必然超過家父。「」令尊大人過譽了，下官僅是盡職盡責而已。令尊大人乃紅頂商人的楷模，我等不可相提並論。「
」葛大人，此番我來有一個重大使命？「能與盛萍臣相遇，繼而可以相識盛宣懷。雖然時機不算太好，但是日後必然獲利。若是日後盛宣懷故去，暗助盛萍臣掌管家族產業，定能為自己帶來天大的紅利。「什麼重大使命說來聽聽，如果在下能相助，定肝腦塗地效勞。」「家父果然沒有看錯大人，實不相瞞，家父說時下鐵路大發展，機會不可錯過。」
「家父說日後鐵路會越來越多，20年前中國人就能製造出龍號機車，為什麼直到現在還在購買外國人的機車。家父說英國人對於我們籌辦機車工廠限制多，而德國人於英國人爭奪在華利益，這方面商議要好一些。鑒於大人於德國人的良好關係，家父打算請大人於德國人周旋，在青島籌建股份制機車工廠。我在周村縣衙聞聽大人可能去青島了，故去青島碰碰運氣，順便看一看。」
「葛大人，沒有想到機遇巧合，我等在火車上巧遇。這是家父給你寫的信，請過目！」盛萍臣從包裹里拿出一封信奉上。顏家康看完信內心驚詫，時下盛宣懷正在整合漢冶萍鐵廠，怎麼突然想在青島籌建機車工廠，有些匪夷所思。「葛大人，家父這幾年一直關注周村的經濟發展，尤其是周村的紡紗、印染，其質量上乘並於英國的紡織品介伯仲之間，不差上下」
「家父斷言，日後周村的紡織品，印染花布，畢將佔領華夏半壁河山，而這一切於葛大人的政績密不可分。」盛萍臣喋喋不休敲邊鼓。顏家康又仔細看了一遍信的內容暗忖：盛懷軒在信中沒有提辦廠一個字，只是充滿讚美之詞，信的末尾只是輕描淡寫提出，讓犬子前去考察，希望給予幫助。顏家康清楚這是在試探他，然而從另一個角度又說明，盛宣懷確有此意。
毫無疑問，是周村乃至山東的蝴蝶效應發揮了作用，繼而讓敏銳的盛宣懷看到了商機。另外，老奸巨猾的盛宣懷知道自己於德國人的關係密切，是企圖通過自己在德國洋行貸款，顯然他也看出德國人於英國人爭奪中國市場的端倪，所以才趁勢而為。顏家康暗喜打定主意道：盛公子，令尊大人是中國實業之父，時下又擔任皇族內閣郵傳部大臣。「
「在下汗顏，令尊大人的舉措你乃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舉，在下鼎力相助，不知令尊大人是否？」「葛大人，家父身居高位不便出頭，家父決定讓晚輩歷練，並再三囑託，一切聽從葛大人安排。」顏家康聞聽暗自吃驚道：「令尊大人如此信任下官，這也不合乎常理，請盛公子直言不諱。」盛萍臣笑道：「葛大人，實不相瞞，時下吳大人（吳廷斌）擔任直隸總督，家父於吳大人關係密切。」
「吳大人對葛大人推崇備至，說朝廷辦不了的事情，大人會輕鬆搞定。臨行前家父告知晚輩，大人的舉措務必言聽計從。」顏家康恍然大悟，顯然盛宣懷是在利用自己。毫無疑問，盛宣懷三個字就是金字招牌，他想利用招商局做抵押，讓自己斡旋向德國人貸款。鑒於盛氏集團的龐大實力，德國人會毫不猶豫答應貸款。另外，盛宣懷可以利用招商局集資，兵不血刃把工廠建起來。
條件具備、機會難得，這完全是思謀而後動，說明盛宣懷早就開始打自己的注意。難怪一代商賈泰斗胡雪岩都敗在其手上，果然老謀深算。即便想明白了被人家利用，顏家康反而竊喜，誰能笑道最後才是勝利者，何嘗不是互相利用，他有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