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青島
午後的陽光溫馨和熙，錚亮的鋼軌反射出銀色鬼魅的光芒。站台上一名車站值班員筆直站立，右手拿著紅色的小旗於褲線平行下墜。鈴聲響起，值班員揮動小紅旗，提醒人們一列火車馬上進站。不久，西北方向出現一列火車，伴隨汽笛聲列車開始減速。
站台上楊瑞清和陳壽亭翹首張望，臉上顯露出欣喜的表情。列車緩緩進站慢慢的停止，車門打開，旅客開始下車。
顏家康和盛萍臣一前一後走出車廂，楊瑞清和陳壽亭急忙迎上前見禮。「葛大人，你可來了，我們可是望眼欲穿呀！」「大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著你來剪綵了！」「不是明天剪綵嘛急什麼，我心裡有數。來給你們介紹一個人？」顏家康指著盛萍臣為雙方引薦，彼此見禮寒暄后，一行人蹬上兩輛黑色甲殼蟲轎車，離開車站向北而去。
為了加快紡織、印染髮展，根據顏家康的部署，組建大華紡織公司，楊瑞清出任董事長、陳壽亭出任總經理，並在青島籌建大華織布廠，大華印染分廠，形成紡線、織布、印染一條龍。該工程於去年年初動工，經過一年多籌建順利建成。
顏家康此番來青島，一則是參加工廠的開工典禮，二則拜訪青島德國總督。在車上顏家康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答應盛萍臣在青島開辦機車工廠的要求，並鼎力相助。同時告知自己來青島的目的，邀請盛萍臣參加新工廠剪綵儀式。
兩輛黑色甲殼蟲轎車前往目的地是李村河北岸，此處西側頻臨膠州灣。為了彰顯楊瑞清和陳壽亭的身份，也為了二人在青島「呼風喚雨」顏家康從美國購買了10輛轎車。兩輛送給楊瑞清和陳壽亭，巡撫孫寶琦、知府宋時遠各一輛，飛行俱樂部兩輛，剩下4兩封存。
大約一個小時后，兩輛轎車到達李村河北岸廠區，眾人下車，眼前出現了兩座比鄰的工廠。兩座工廠的大門緊挨著，中間被高牆隔開。大華紡織公司織布廠位於左側，大華紡織公司印染分廠位於右側。
組建大華紡織公司，是基於形勢的需要，集紡織、織布、印染為一身，目的是組團開拓海外市場。站在工廠大門能一眼望見遠處膠州灣碧波蕩漾的海水，能看見白色的海鷗在天上展翅飛翔。眾人在楊瑞清、陳壽亭引導下，進入工廠參觀。廠房內一排排暫新的織機，工人忙碌的身影，預示著明天的剪綵和開工。
盛萍臣驚訝、看得眼熱，內心泛起酸楚的感覺。父親旗下的上海華盛紡織公司，一家獨大絕對是上海的翹楚。可是與眼前的工廠相比，可謂是小巫見大巫。沒有想到周村兩名毫無名氣的小人物，居然建成如此龐大、現代的工廠。父親所言極是，周村的紡織工業已經具備向外擴張的能力，而這一切，都要拜賜眼前這位名冠山東大地的小小縣令。
看來家父對這一切了如指掌，並確信周村的實體工業異軍突起，與葛雲飛的鼎力相助密不可分。難怪家父反覆叮嚀：葛雲飛此人有實業報國的雄心壯志，若是獲得此人相助必大功告成。看到楊瑞清、陳壽亭於葛雲飛親如兄弟的交談，盛萍臣信心更加十足。如果此行促成在青島辦廠成功，必然獲得父親信任，為日後掌管盛氏家族產業，覓得先機。
參觀完工廠，盛萍臣有些心急如焚，便告辭顏家康前往市區。顏家康安排一輛轎車，專門供他在青島公幹使用。望著轎車在土路上賓士，揚起的塵埃形成帶狀，並尾隨著轎車向遠方飄去。顏家康心裡清楚，他是急不可耐去拍電報，把情況告訴盛宣懷。看樣子這小子是著急了，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
「葛兄，盛公子來青島是何意？」楊瑞清迷惑。「他是代表盛宣懷來青島辦廠，需要我的幫助。」
「盛懷軒何等人物，居然來青島辦廠？一般的工廠是不會進入他的法眼。」顏家康答非所問：「楊兄，瞧河對面那塊地，我準備提供辦廠用地，以股份形式加入招商局，屆時你會成為股東。機會難得，我們必須全力以赴。」陳壽亭問道：「葛兄，盛宣懷要建什麼工廠？」「機車製造工廠！」「乖乖，真是財大氣粗，一出手就是大手筆？」陳壽亭驚訝。
這個話題顏家康不想談論過多，畢竟事情還沒有眉目便轉移話題問道：「楊兄，陳兄，明天的剪裁儀式都準備好了！」「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奪個彩頭。工廠還沒開工，我們已經接到大批訂單，其中有兩家南洋的客商。南洋客商承諾只要我們產品質量過關，就長期在我們這裡進貨。」楊瑞清滿面紅光。
陳壽亭不甘示弱道：「葛兄，目前我們花布印染的品質，不次於英國貨，而且價錢公道，客商是慕名而來。」
顏家康笑道：「英國人依仗他們種植的長絨棉在市場獨領風騷，這個優勢很快就會被打破。目前我們在英國引來的棉種，已經在山東、安徽、河南試種成功，明年大規模推廣，於英國人爭奪市場份額的條件已經具備。目前我們在周村已經建立紡織研究所，伴隨我們實力的增長、規模的擴大，知名度的遠播，再加上價格的優勢，我們一定能在世界市場上創出一條路。」
「葛兄，當初你說我們的紡織品一定會走向世界，坦率說我以為要經過幾十年沉澱、打拚才能做到。那成想你的決定如此大氣。使用最好的機械設備，精心培訓最好的技術工人。你說中國人心靈手巧，洋人能用機械織出上好的布，我們同樣能做到。果不其然，短短几年，採用先進的工藝，重視科學技術，才出現了今天喜人的局面。」
陳壽亭深有感觸道：「葛兄，你說過科學是第一生產率，現在我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也嘗到了甜頭。簡言之過去家庭作坊式生產方式確實落後，採用機械化生產，我們不僅能大膽的革新，還能創新生產出新的品種，目前印染花色已達十幾種，大華印染花布已經闖出牌子。」「你們兩個都是幹才，這個舞台適合你們。日後中國的紡織大王和印染大王非二人莫屬。」
三人調侃著，開始籌劃明天的剪裁儀式和開工儀式。次日，隆重的剪裁儀式在人們期待中順利舉行。由於顏家康的人脈，青島啤酒廠總經理賽福特先生及夫人，青島禮洋行總裁馬克爾先生及夫人，包括眾多德國商家前來祝賀。剪裁儀式結束后，顏家康攜盛萍臣在城內一家洋人開的高檔酒樓，設宴招待德國人。
顏家康得知盛宣懷令犬子盛萍臣，就督辦青島機車製造工廠事宜，一切聽從自己的安排，正中下懷。如此「無本取利」的買賣，精明的盛宣懷是不會放過的。即便買賣談不成，他也沒有一丁點損失。顏家康清楚盛宣懷企圖，目的是利用自己與德國人密切關係，獲取巨大的利益。對於顏家康來說，這何嘗不是趁機進入盛氏集團的機會。
滿清倒台在即，盛宣懷立馬會成為無根之萍，民國后他必然要仰仗自己，此切入點恰到好處。況且再過6年，盛宣懷就會作古，屆時盛萍臣就會順利接管家族產業。如何讓盛萍臣順利接班，助他做出成績此乃重中之重。酒宴結束后，經過賽福特先生斡旋，顏家康攜盛萍臣進入房間於銀行總裁馬克爾商談。賓主落座后顏家康趁機介紹盛萍臣。
馬克爾聞聽眼前之人是盛宣懷的公子，似乎覓到商機主動道：」盛先生是否想借款，只要在我的許可權內沒有任何問題！「盛萍臣聽不懂德語，顏家康沒有翻譯而是直言不諱道：」馬克爾先生，盛宣懷是何許人也，想必你清楚。實不相瞞，盛氏集團準備在青島籌建機車工廠，借款數額遠遠超過你的許可權??????。「
貸款200萬馬克，時下是一筆數額巨大的借款，馬克爾沒有這個許可權，必須上報德國洋行總部。按照商業規律，以盛氏集團的實力抵押，德國總行不擔心盛氏集團的償還能力，說白了德國人巴不得盛宣懷還不起，如果以此能獲得上海招商局的資產，德國商界可是求之若渴。德國人一直垂涎上海這塊風水寶地，若想進入上海並與英國人分一杯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英國人會百般阻擾。
馬克爾深知其中的利害，考慮到盛宣懷是「紅頂商人「，次巨額借款必須爭得德國政府的許可，建議顏家康找青島總督斡旋。其實顏家康此番來青島，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拜訪青島總督。即便沒有盛萍臣的巧遇，顏家康也要拜見這位剛剛到任的新總督。他清楚這位新總督的上任，對於自己多麼重要，有必要聯絡感情和總督大人，建立密切的利益關係。
顏家康心裡更清楚，德國政府已經羽翼豐滿，其新的擴張政策就是於英法爭奪海外市場，謀取利益。德國政府新的經濟政策，自然動了英法等國的乳酪，這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的原因。鑒於德國政府急迫向外經濟擴張，顏家康有把握說服德國總督，促成這筆巨額貸款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