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回到權州後,孟元元並沒有直接跑回來討要屋宅,而是足足等了半個月。
這期間,她做了一些事情,大概是孟家的人早就把她忘了,都不曾在意到她的回來,直到今日。
很快,孟準和那老僧已經走過院子,到了前廳中來。
見狀,孟遵使了個眼色,讓歌姨娘去了後堂,後者會意,並惡狠狠地瞪了眼孟元元,麵上十分不屑。
“遠岸大師怎麽來了?”孟遵笑著迎上前,麵上幾分尊敬。
遠岸,便是和孟準一同進來的老僧,是權州城外靈安寺的主持。
那遠岸大師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二月了,照例過來為孟家祈福,已報當年孟襄施主相助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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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置許久的輕雲苑,如今有人住進來,也沒顯得有多少熱鬧。
高大的西牆跟下,一排還未鏟除幹淨的雜亂草木,幾隻家雀兒在地上蹦蹦躂躂,撿食著掉落的草籽。
孟元元幫秦淑慧喂了藥,一番忙碌下來,日已西沉。
“輕雲苑,真好聽,”秦淑慧精神好了許多,拉著孟元元坐在床邊說話,“我進來時看了眼,這宅子大得很。嫂嫂你說,這兒是不是得有紅河縣一半的大小?”
孟元元笑,從半開的窗扇往外看去:“等你好起來,自己走出去看看。”
說是紅河縣一半,那委實是誇張的,但是也絕對不小。如此的家族,為何會讓嫡長子流落在外多年,賀勘自己沒想過回來嗎?
她記得秦母說過,賀勘是被秦父救回家的,受了很重的傷,一句話不說,也就十歲的樣子。後來的年月就留在了秦家,他的天分好,讀書相當了得,為了他以後讀書考試,秦家認了他做兒子,起名秦胥。
對賀勘,孟元元知道的並不多。秦家時,兩人除了一個屋簷下外,話真的不多。
又說了一會兒話,秦淑慧躺去床上休息,孟元元則收拾著帶來的東西。
興安看孟元元這樣,感覺不對勁兒:“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公子帶慧姑娘先回府了,我在這邊等你。”興安回道。
其實也沒有什麽,幾件舊衣裳,再就是一把母親留給她的阮琴,被她包的好好的,一路從紅河縣背來了州府。
想起了過世的母親,孟元元抱上那個大的包袱,隔著一層包布觸上阮琴的琴弦。手指有著自己的記憶,便也做著撥弦的動作,幾分輕柔靈活。
“我還從沒聽過嫂嫂彈阮。”秦淑慧側著腦袋,有些好奇。
孟元元笑笑,摸著包布:“差不多都忘了,手指生疏了便不想動。”
想想,大概母親過世之後,她就沒再碰過阮琴。不是不想,一。
床上的秦淑慧睡不著,瞪著眼睛看帳頂:“嫂嫂,人家都說高門中規矩多,是這樣嗎?”
“是,”孟元元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探下小丫頭的額,“所以,你後麵萬不可像在紅河縣時那般,要學些規矩。”
既然賀勘留下秦淑慧,自然後麵會安排人來教導小妹。至於教些什麽,她也隻是聽旁人說,自己並不知道,左右賀家這樣的士族,規矩很多便是了。
聞言,秦淑慧開始不安,小手揪著孟元元的袖子:“嫂嫂你別走,你一直陪著我好不好?這裏我誰都不認識,他們討厭我怎麽辦?”
孟元元看著小姑娘臉上的擔憂,是不是也察覺到她會離去?
她心中實在不忍,秦淑慧心思簡單,年紀這樣小就寄住在賀家這樣的高門中,身後無根基可依靠,自然會受些輕賤,況且身子又弱,一年中大半的時候得靠著喝藥。所幸,還有賀勘庇護。
“我不是在嗎?”孟元元摸摸秦淑慧的發頂,對上那雙期待的眼睛,“沒有人會討厭你。”
眼下先照顧秦淑慧好起來,起碼熟悉一下這邊,她離開後也會放心。秦家兩老對她很好,這事是該做的。
好像是得到了心安的答案,秦淑慧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後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孟元元輕著步子從內屋出來,一眼看見了等在外間的兩個丫鬟、一個婆子。
這是賀家安排來輕雲苑的,正站在門邊,似乎是等著這院兒的主子吩咐。
兩人從牆下走出,正是站在前街與巷子口的地方。
賀勘拉著孟元元想往石橋的方向去,他不想這麽早回去,想要更多的與她單獨一起,哪怕什麽也不說,隻是簡單走路。
而孟元元想走的方向是巷子,實在是酒勁兒大。
兩人的手牽著,中間手臂拉開,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回去罷。”孟元元輕著聲音,心底裏總有些小小的虛意。方才在牆壁下發生的那些,別的讓人家房子主人看到才好。
不然,這小小的縣城,她和他又要出名一次。
“行。”賀勘靠了過來,一口答應,隨後拉著孟元元走進巷子裏。
“娘子,銀嬤嬤讓我們三個過來,看看這邊有什麽吩咐。”稍往前站的婆子開口說道,臉上的不情願都還沒隱藏幹淨。
自然,府裏事情傳得快,都知道輕雲苑住進來秦家人。隻是小門小戶走投無路,前來投奔,分到這裏當值,當然比不得別的賀家主子。
孟元元點頭,目光掠過婆子,打量著另外兩個丫鬟。一個看起來挺機靈的,見了她彎身行禮,叫了聲“娘子”;另一個年齡有點小,似乎有些緊張,閉著嘴也不說話。
看來,這三人並不知道她的身份,估計是被賀家壓下了。
這樣也好,省了不少麻煩。
安氏趕過來的時候,鬧劇已經過了大半,眼看著並沒有朝她預想中的走,而是鬧到了朝裕院。讓藍夫人知道了,怕是後麵再不會讓她來插手管事情了。
麵對如此多人,秦尤心中也犯怵,他是想來抓回孟元元,不想事情鬧大,誰成想這小女子跟個刺蝟一樣,這樣紮人。
婆子見孟元元一直不開口,心中不免輕看,果然鄉下來的,沒見過什麽市麵,就算給了人她都不會安排使喚。她在賀家待了半輩子,看這些可不會走眼。
如此想著,她幹脆往前一站:“府中人都叫我吳媽,這兩個丫頭,是秀巧和竹丫。”
念出竹丫二字的時候,那小的丫鬟連忙跟著點了下頭,證明是自己。如此,惹來邊上秀巧的輕笑。
孟元元記下三人名字,就聽吳媽又道:“咱府中,賀家主子們大都在東苑,至於西苑這邊,也是有不少貴客的,京城來的賀家大爺,河東路隆德府趙家的夫人姑娘也在這邊。”
吳媽吧嗒著兩張嘴皮子,又說了幾位貴客,其中不時誇耀人家何等家族。
孟元元聽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眼底躺著清澈的安靜。她又怎麽會聽不出,人嘴裏的高人一頭。自己聽著都覺得煩躁,秦淑慧那個敏感的小丫頭,定然會被這樣話語刺激,怕是又會病倒。
所以,自己還需幫幫她適應才是,賀家這樣的門第不是普通富戶,深藏著許多是非。比如,這家中的情況,一些個人,總要知道一二才行,日後免不得交集。
“是了,”孟元元櫻唇微啟,輕輕兩個字斷了吳媽的話,聲音軟和並不讓人覺得是故意打斷,接著笑笑,“以後便勞煩三位,照顧好淑慧姑娘。”
“是。”叫竹丫的小丫頭趕緊應聲。
孟元元看看三人,聲音仍舊不變的柔和:“那就這樣,咱們這兒大多時候沒什麽事,就讓竹丫留在房中伺候。吳媽和秀巧,平日裏院子拾掇拾掇就行。”
顯然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吳媽不可置信的看過去。憑著她這個老資曆不用,挑了個夥房來的粗使丫頭在房裏。
“娘子,竹丫手腳笨。”秀巧道了聲,顯然也是不滿意這樣的安排。
說是院裏沒什麽事兒,可總歸留在房中還是有好處的。不提朝裕院那邊會問話,就說秦家來的這個姑娘,看起來也很好拿捏。
孟元元也不多說,隻道:“淑慧和竹丫年紀相當,這不正好可以說上話兒。”
她找了這個理由,吳媽和秀巧便沒了轍。府中的小姐們,是都有年紀相仿的貼身婢子相伴,大多時候就是跟一輩子。
這也正是孟元元心中所想,為秦淑慧挑一個貼身婢子,養成心腹。
方才她不說話,是在心中琢磨這件事。吳媽是個老油子,心裏指不定向著哪邊,肯定用不得;秀巧嘛,也是一樣的道理;竹丫看樣子是才入府沒幾日,窮苦人家的孩子,就成了合適的人選。
這件事定下,竹丫從此留在房中,跟著秦淑慧。胡蛋黃酥後讀。
小丫鬟好像還是不相信,自己什麽都不會,卻把她留在房中。她拿塊布巾邊擦桌子,邊拿眼偷偷看孟元元。
孟元元隻做不知,才第一天,不用教這丫頭太多,凡事先走著看。
外頭,夕陽的餘暉落滿院牆,一株梨樹零落掛著幾片葉子。
她站在門邊,手指搭上門框,冷風拂來,落下的碎發清掃過臉頰。應該在這邊,不會待太久罷。
這天兒入了冬,是一日比一日冷。
秦淑慧出不得門去,已經憋在房中幾日,所幸,有個一般大的竹丫說話,很快熟絡起來。
至於賀勘,也會抽空過來探望,大多時候不會留很久,說上兩句就會離開。他這些日子很忙碌,年底事多,還要為明年的春闈做準備,京城來的賀家大爺那裏,他也要顧上。
不過,好郎中和好藥品起了作用,秦淑慧漸漸好起來,臉色紅潤起來,說起話來也有了力氣。
“我能不過去嗎?萬一說錯話怎麽辦?”小姑娘坐在妝台前,鏡麵上映出一張擔憂的臉。
身後,孟元元幫著梳頭,垂眸淺笑:“要去的,本該是你進門第一日就去見當家夫人,不過當時你病著,這才拖到今日。規矩是這樣的,你住的地方,吃的用的,也得去說聲謝謝罷。”
秦淑慧點頭,覺得這些話有理,隻是她年紀小,終究害怕,更何況是去見藍夫人:“嫂嫂你陪我一起去。”
“不成,”孟元元果斷搖頭,“這件事你得自己去做。”
秦淑慧以後留在賀家,不能一直躲在她身後。再說,她的身份微妙,真的跑去朝裕院,更像是明晃晃的去刺人家眼睛。
何必呢?
將秦淑慧收拾妥帖,孟元元交給了吳媽,讓她領著去朝裕院。
。
洛州府的賀家,與京城賀家同宗。
京城賀家鼎鼎有名,家主是掌握大渝財務的三司使。相比,洛州賀家便沒落很多,縱有為官者,也多是些品級一般的地方官員。
而這次來賀家的,便是賀家家主的長子,賀滁。他南下去權州府的市舶司任職,任市舶使,掌管一切海上進出貿易事務。
賀滁不惑之年,對賀勘這個晚輩很是欣賞,幾日中時常與他談論。而賀勘並不是一味讀死書之人,對於海外船舶貿易,亦是懂得很多。
這日,賀勘與這位伯父談了許久,賀滁給了他一副海域圖,由兵部職方司最新繪製出,上頭較以前添加了許多地方和島嶼,還標識了一條條的海上航運線。
他這頭拿著海圖剛上了遊廊,一個婆子追上來,恭謹彎腰:“公子,夫人喚你去一趟朝裕院。”
朝裕院,藍氏正坐在窗前看賬本,邊上一個五六歲的男童,正吱嘎吱嘎捏著手裏的皮老虎。
“一天到晚盡知道玩兒,不行就去練練字,”藍氏低聲數落著,將賬本一卷,輕敲了男童的腦袋,“讓人把你的東西都搶光,等著哭罷!”
這個正是她的好不容易生下的兒子,賀禦。
平白被打了一下,賀禦也是不樂意,嘟著嘴反駁:“誰敢搶我的東西。”
藍氏隻是冷哼一聲,並不回答,抬眼往外一看,正是賀家長子賀勘來了。於是端正坐好,那賬本往桌上一擱,笑吟吟的對著屋門處。
婆子過去,將賀勘迎進屋內。
方才還吵吵嚷嚷的賀禦此時安靜了,乖巧站起來,叫了聲大哥,隨後往藍氏身後站去。
見此,藍氏心中罵了聲沒用,麵上都是不顯,吩咐著婆子上茶:“叫大公子過來,是為咱家老太爺大壽的事情,你看要不要往清荷觀看看?”
賀勘落座於下首椅上,聞言沒多大反應:“道人潛心修行,不好去攪擾。”
“這,”藍氏輕一歎息,語氣中些許遺憾,“可她畢竟是你……”
“知道了,我會派人去問問。”賀勘道,算是回應。
藍氏似是安慰一笑,又詢問起輕雲苑的事,幾句話都是人沒事就好,好好養著之類:“至於孟氏的事,我讓府中知道的人都閉緊了嘴,不會傳出去,隻說秦家的小姐來了咱家。”
孟氏,便指的是孟元元。
這話,多少也有些試探的意思。藍氏是不信賀勘會認孟元元,賀家的男人心狠薄情,眼中隻有利益。滿打滿算的說他喜歡罷,最後頂多也是個妾。
如此瞧著,這孟氏女竟有些可憐。
賀勘不語,隻是端起茶來,手裏一下一下拿茶蓋撇著茶的浮沫。
如此,藍氏有些猜不準人的心思,明明也才剛及冠,怎的就讓人覺得性情深沉無底?
又說了些話,賀勘從朝裕院出來。
興安等在垂花門下,他跟了賀勘多年,眼看人大步走來,便察覺到他家公子團在眉間的不虞之氣。他本想說話的嘴瞬間閉緊,像個影子般安靜跟在人後麵。
果然,本想去書房的賀勘,愣是去湖邊吹了好些時候的冷風。
待往回走的時候,天色開始發暗。似乎,洛州府的風比紅河縣冷得多。
走了一段,興安快步到了賀勘身後,低著聲音:“公子,是少夫人。”
經此提醒,賀勘發現了不遠處假山下的孟元元。她依舊一身素色衣裳,頭發挽得利索幹淨,張望著朝裕院的方向。
她怎麽到了東苑這邊?
仿佛感受到有人注視,孟元元轉頭看向賀勘的位置。起先是一愣,隨後便輕步而來,裙裾搖曳間,輕輕勾出美好的體態。
“公子。”孟元元欠身盈盈一禮。
夕陽餘暉落在這處,給女子全身鍍上一層暖色。相比於賀勘的冷淡,孟元元似乎沒有什麽不自在,她眼神清淨,一舉一動落落大方。
“我在等淑慧,她去了朝裕院,”不等賀勘開口相問,孟元元先開了口,“身體好了些,她該過去一趟。”
賀勘嗯了聲,也就知道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心中明白,這件事應當是孟元元教給秦程慧的,倒是能看出一些規矩。
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想起另一件事:“昨日淑慧與我說了秦尤的事。”
秦尤,便是秦家的大兒子。
孟元元沒想到賀勘會主動說起這事兒,淡淡應了聲:“大概你走後的第二個月,他回的紅河縣。”
說起秦尤這人,她心裏有些發悶,秦家兩老那樣好的人,怎能養出這樣的兒子?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瞎混,當初秦老爺子發了火,把人遠送去外地,不出人頭地就不準他回去。到底在外麵是混不下去,人灰溜溜的回了家,死活賴著再也不走。
“淑慧說,他欠了賭債,還真是出息。”賀勘冷哼一聲,眼神淡淡,“你帶她跑出來是對的。”
賭債隻會越滾越大,到時候一定連累上家裏人,家破人亡是遲早。
“嗯,”孟元元聽著這些話,垂眸眼睫微微扇動,“除了欠債,還有一件事。”
“何事?”賀勘問。
風擦過孟元元的前額,輕拂柔軟的碎發:“大伯,他把我抵在賭債契書上。”
終於說出來,胸口湧起難言的憋悶。有些事總是意料不到,誰能想到秦尤如此混賬?平日裏見了麵,她也會喚上一聲大哥的,可對方並不拿她當家人。
短暫的靜默,天越發陰沉下來。
“抵債?”賀勘齒間送出兩個字,心頭升起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荒唐,“淑慧隻說是債主追債。”
並沒說什麽拿人抵債之事,這話是真是假?
孟元元依舊垂眸,雙手端著攏在袖中:“淑慧生著病,我沒告訴她。”
若是跟小姑說出,還不知會不會跑去跟秦尤理論,萬一再嚇得病更重……
“真是如此,”賀勘微抬下頜,看著偏東的高牆,那邊正是紅河縣的方向,“我會處理。”
他說會處理,並沒說如何處理。
孟元元知道士族手中有權,擺平賭債這樣的事很是稀鬆,想了想試探問道:“若我不是秦家婦,他便賣不得我,對罷?”
聞言,賀勘看進孟元元的眼中,薄唇動了動:“如何不是?”
這一問,讓孟元元著實不好回答。回答是因為他回了賀家,不再是秦胥?她現在也隻是猜想,因為並不知道秦尤在契書上具體寫的什麽。
“他抵我的那張契書,可是真有效用?”她轉而這樣一問。
賀勘收回目光,卷成軸的海圖敲了下手心,大概在思忖這個問題:“沒看見具體,不好說。”
萬一,有秦家某個長輩見證或者摁手印,那基本上就沒跑兒了。當然,也有些放債人不管這些的,強行帶走人,一樣是沒有辦法。
隻是這些他沒有說出來。
餘光中,女子靜靜站立,冷風輕曳長裙。賀勘想,虧著她是有些心思的,跑得快,旁的女子碰上這種事,十有八九慌得不知所措。
“元娘,你確定大哥將你抵債?可有親眼見到契書?”賀勘問,說到底這件事總覺離譜。
“沒有,是劉四嬸子偷著跑來與我報的信兒。”孟元元回道。
“所以,這事兒並不確定,”賀勘聲音平淡,“好好照顧淑慧,我會讓人去查。”
他當然會心存疑惑,畢竟秦家人和她之間選的話,他會選擇前者,更何況當初給秦家留下的田產著實不少,全部敗光?
孟元元心中認知這點,便道:“我寫了信回紅河縣,等劉四嬸回信,公子便知道了。”
賀勘嗯了聲,算是回應。
想著還有別的事做,他便抬步想離開。
“公子,”孟元元跟上來兩步,手輕輕往前一抬,“這是最新繪製的海圖?”
賀勘低頭,見著她的手指正指著圖卷,沒想到她還認得這個。就連她剛才平淡的聲音,此時亦多了幾分驚喜。
驚喜?一張海圖?
“是。”他道。
孟元元心口跳著,視線像是黏在了那卷圖上一般:“聽說新圖繪製海域更大,極小的島嶼暗礁也有標識,還有去往南洋和西洋的航線。”
聽她條理清楚地說著這些,賀勘低頭看著圖卷,邊上正明顯露處“大渝海圖”四個字。
熟悉海圖的,一般除了駐守海疆島嶼的將士,剩下的就是航海之人。他記得,孟元元一直住在舅舅家,那戶人家可和海沒有丁點兒的聯係。還是她別的什麽人?
到這兒,賀勘才發現,其實對這個妻子,他知道的並不多。
“新圖的確是添了不少。”他道了聲。
得到肯定回答,孟元元心中更是生出想看。
孟元元這一覺睡得安穩,一直到了天大亮才醒過來。
可能是去了一直擠在心裏的陰霾,亦或是那碗安神湯實在有效,反正一夜無夢。
木匠正在西耳房那邊,手裏拿著刨子修理木板,偶爾抬起來放眼前比量一下。興安則拿著掃帚,清理著院中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