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服口服
「頭也十分脹痛吧?很想睡覺對不對?」
「你怎會知道?今日不知怎麼,從早上就一直這種狀態,原本以為天氣影響,可是這麼晴的天,只當是心理作用罷了。」
「你……」
梅竹雪忽然有種無語的感覺,這人對於感冒發燒是有多無意識,竟然都這樣了還一副正常的樣子,不過另一方面,他忍耐力也真是強啊,若是她早就堅持不住卧床不起了。
「呃,那個,楚景遠,你知不知道宮裡最近染上風寒的人特別多?」
未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楚景遠只當她突然關心起宮裡的事情,「的確,舒睿今日也是因為如此才讓他提早回去的,朕聽說你為大家煮了薑湯,辛苦你了,明明已經超出你的事情範圍。」
原來他是被傳染的……
「……咳恩,陛下,您難道不覺得自己這情況同那些人的狀況很相似嗎?不,應該說簡直就是一樣。」克制住想要對他發脾氣的想法,對待病人她一定要和顏悅色才行,尤其是這種分不清情況的病人。
第一次聽到梅竹雪這麼稱呼自己,楚景遠一時有些怔愣,卻又很快反應過來,「你想說,朕也染上風寒了?」
「不要疑問句,你這明顯就是感冒的癥狀啊,熱傷風,沒聽過?竟然還能悠閑的走來走去,當自己是機器人嗎?」
不明白梅竹雪口中機器人指的是誰,楚景遠無所謂的笑道,「不可能,朕從未得過風寒,身體一直很健康。」
「什麼不可能,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過來,給我把這湯喝了,喝完我送你回去,什麼都不要做立刻去睡覺。」
看著梅竹雪桌上的湯鍋,楚景遠瞬間覺得心滿意足,即使頭暈,眼裡看著她的視線卻是清晰真切,「這是特意為朕做的?」
「恩,原本教教楚若炎就可以,不過我聽你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對,心想你可能也生病了,就順手也做一鍋出來。快點喝掉,別跟我說什麼你才沒有感冒,就算預防也好,最近不是在忙科舉的事情,若是真累倒,到時可就沒那麼容易痊癒。你也不想耽誤事情吧。」
梅竹雪煞有介事的說著,卻感覺不到身邊人的動靜,抬眼望去,那男子沒有笑意的臉上顯得異常柔和的目光,眉眼微垂卻又媚笑彌生,看得梅竹雪一時沉默,直到他的嘴角彎起,才喚回她的意識。
「……有意見?」
「沒有,朕的御廚對朕如此關心,當然要聽從才是。」
「知道就好。」扭過頭盡量避免自己同其視線相對,梅竹雪端起盛好的湯遞到對方面前卻聽見他細弱的聲音開口。
「只是朕忽然覺得好像嚴重起來,沒有力氣喝湯。」
「……你不會是想讓我喂你吧?」
楚景遠淡笑不語,然而他的這種笑意卻足以表達他的意思,梅竹雪縮了縮手,終究還是繳械投降般嘆氣道,「我送你回寢宮。」
「朕的湯還沒喝呢。」
「知道啦,送你回去就給你喝。」
低著頭盡量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梅竹雪只覺得自己快成家庭保姆了,可是這種心情卻意外的讓她怦然心動。
晚風拂面,胡亂心思的女子並未留意到身旁跟著的男子那笑意里還殘留一絲輕微的嘆息。
近日,皇宮裡處於流感嚴重期,許多人都病倒,更讓大家緊張的是,他們日理萬機的皇帝楚景遠竟然也病倒,朝中之事暫由丞相童戰代為管理,還沒有什麼混亂的地方,可後宮里卻是人心惶惶,畢竟在皇帝生病期間伺候不好,就是降罪的事情。
而如此之下,梅竹雪成功被大家推舉出來作為楚景遠的隨侍陪護,當然,有權做出如此決定的人自然是掌管後宮的文瑤太后。
「巴娥,你不要笑,這事是你向太後進言的吧?這兩ri你一直住在潭音宮,別以為我不知道。」切著香菇絲的梅竹雪每一刀都好像發泄情緒一般弄出聲響,嚇的一旁新來的小廚役退避三舍。
而靠在門邊餵食白兔的巴娥故作不解的樣子看向屋內的人繼續笑的明顯,「哪有,我還不了解你嗎,怎麼可能不喜歡什麼還偏偏讓你去做。」
昨日在芳霄閣,巴娥也發覺楚景遠的氣色有些不對勁,又瞄見梅竹雪時不時看向他們那裡的心不在焉,心裡便打好主意,沒想到這第二日楚景遠的病情就真變嚴重,正好給了她機會推近這二人的關係。
「算了,我也不跟你抱怨,反正也還是給他做菜而已,照顧他有宮女在。我先過去了,你跟我一起嗎?」
「今日就不去了,我還要去舒府走一趟。」
舒府?舒睿家嗎?
梅竹雪只尋思一陣也便沒再深思,想是舒睿也在病假中,應該是楚景遠要巴娥代他去探望的,同其道別之後便向楚景遠的寢宮走去,遠處巴娥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失笑著搖頭,依皇兄的性子,怎會讓她只是簡單的做菜送去而已,否則豈不枉費她特意要太後下的那道旨意。
將煮好的香菇雞腿麵放到床邊的矮桌上,梅竹雪側身坐到床上,此時的楚景遠還在熟睡當中,均勻的呼吸吐氣,臉頰因為發燒而顯得紅潤,本就俊雅的容貌此時顯得更風神秀異,為他撥開臉側因為汗濕而粘貼的頭髮,手不自覺順著他的髮絲揉上去,柔順的觸感使得梅竹雪愛不釋手。
楚景遠,你的外表就是迷惑眾人的心啊。
「說,你傷害了多少少女心?」想到巴娥曾說過他身邊不缺女人,只是沒有能留在身邊的,梅竹雪不禁輕聲低喃好似責怪,可轉念又想到楚若炎說過的話,有喜歡的女子嗎?因為這樣,迷亂的生活才都是逢場作戲吧。
未曾想,自己正看著他敞開的衣襟下鎖骨的線條發獃時,揉弄他頭髮的手就被一隻微燙的寬厚手掌握在掌心,抬眼看過去,便發現對方已經睜開雙眼凝視著她,不禁有些不自在。
「你醒了怎麼不出聲。」
「……朕在思考你的問題。」
「我的問題?」
「究竟朕傷害了多少少女心。」
「……」
窘迫的別過頭,梅竹雪沒想到自己的自言自語又被這人聽到,而且還是有關於他的,試圖抽回手,卻反倒被對方用力一拉,身體不穩直接栽進楚景遠懷裡,溫熱的吐息近距離打在她的脖頸間使得梅竹雪瞬間想要逃脫,然而他雙手抬起環住她的後背,將兩人間的縫隙縮小到最低。
緊貼著楚景遠的胸膛,梅竹雪甚至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微快的跳動節奏,他在緊張嗎?這麼想時,梅竹雪微抬起頭仰視他,而楚景遠低垂著眼動了動身子讓兩個人保持一個更舒適的姿勢輕聲開口。
「這樣待一會兒,你身上涼涼的感覺很舒服。」
梅竹雪心中的悸動怦然跳躍,他又用他那魅惑的聲音蠱惑著她,即使耳中的嗡嗡聲降低了效果,免不了還是會臉紅,可梅竹雪並沒有讓自己這種慌亂心情持續太久,她很清楚彼此的立場,也只當是他現在燒糊塗,想要找尋依靠的感覺,自己碰巧出現成了適合的人選罷了。
「你把我當抱枕嗎?」自我催眠之後,梅竹雪冷靜著開口。
「若是有這種可以交談的抱枕,朕倒是心滿意足了。」
「……我做的面要涼了。」
見梅竹雪避開這種話題,楚景遠也沒有繼續的意思,只是睏倦之意使得他說話沒有力氣,從梅竹雪掌心傳來的微涼感覺讓他不忍放手,卻也不好讓她為難只在對方的幫助下撐起身子看著眼前這女子細心的為他把面吹涼喂著他,再次掩去內心的真實想法。
「本來想做皮蛋粥,可想到早上你也喝的粥,怕你膩了。」
「你做事朕放心。」
「別說那麼早,興許我就利用這機會發泄一下對你的不滿呢。」
楚景遠微微笑一下,抬手接過碗看著清湯麵低聲道,「會遞給流浪漢一碗飯的人應該不會折磨生病的人,朕是這麼想的,是朕想錯了嗎?」
「咦?你怎麼知道?」
「……」猛然發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楚景遠沉默片刻,發燒這段時間反倒想她的事情想的更多,竟然不自覺就說出口了,這是有多不小心。
「朕聽巴娥說的。」
「啊,也是。」
「梅竹雪。」
「恩?還有什麼想吃的?」
見她一副瞭然的表情,楚景遠忽然覺得安慰許多,至少在這種時候,她的心裡在考慮著他的事情。「朕想吃西城門邊那家老字號的臘肉包。」
「……你這要求還不少,真看不出你生病了。」
「呵呵,就是生病才能有些任性的要求,所以朕想吃你做的。」
「……果然很任性,當自己是楚若炎那樣的小孩嗎?我忽然可以想象太後娘娘以前是怎麼照顧你的。再說我也不知道那家的臘肉怎麼腌制,做的有差怎麼辦?」
只顧著吃著碗里的面,對於梅竹雪這樣的問題,楚景遠卻不再回答,盯著他看了半天也沒見這人有什麼話要說,梅竹雪認栽般站起身,「好好好,我做行吧,做到你再也不說想吃為止。」
「呵,你不能剝奪我吃東西的興趣。」
對楚景遠吐吐舌頭,梅竹雪拿過他吃的半點湯都沒有的空碗走到門口,「這話等你味覺恢復再說吧,不過……調理你舌頭也是我的樂趣。繼續躺好,我晚上再來。」
梅竹雪這剛推門走出去就和側著身子站在門口的龍依撞上,略感驚訝之餘,指著她就欲開口,「你……唔。」
結果話還沒說全就被龍依捂著嘴帶出去一段距離才停住腳步,「小聲點,吵到景遠休息。」
「呼……」深深喘一口氣,梅竹雪轉身剛要反駁她,卻見她一直望著楚景遠的房間,不禁奇怪,「想進去就直接近啊,站門外鬼鬼祟祟偷聽可不是好習慣。」
「本宮做事可不用你說三道四。」
「喂,我這哪裡是說三道四,明明就是你自己畏畏縮縮。」
「你當我不想進去嗎?那也得看時機,你懂什麼,老實做好自己的事情得了。」轉頭瞥一眼梅竹雪,龍依的視線再次落在她頭上那金簪上,手指下意識握拳,「你那個金簪給我如何?」
「恩?這個?為什麼?」
「……因為你根本不懂得珍惜那東西,與其讓你白白擁有它不如給我。」
她就那麼喜歡這個簪子嗎?
摸了摸頭上的金簪,梅竹雪有些疑惑,之前也發覺到她對這個東西有些在意,現在竟然還要讓自己讓給她,這簪子也不算很特別的東西啊,難道價值不菲只是自己沒有發覺?雖然是金子的確有些吸引人,不過從以前就對金子不甚在意的梅竹雪並不覺得那有什麼特別,更何況在這種地方,金子也是常見的東西,只要不是窮途末路基本都能買得起。
可龍依看那金簪的眼神卻分外不同,好似是在告訴她那是她不該擁有的東西。
「我是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天天都帶著它怎麼會是不珍惜,喔……我知道了,因為這是楚景遠給我的,而你卻從來沒從他那裡得到什麼,所以才讓你這麼在意的吧?」
「……不要隨意揣測我的想法,以為自己是誰?」
呵,那表情也不像是我猜錯了,果然啊,這女人不管什麼裝扮心都是一個想法。
「既然你這麼想要我讓給你也不是不可以。」
「什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輕易就把那東西給我?」
「的確,就這麼說給你,好像有點對不起楚景遠的感覺,所以,我當然不會輕易給你了,好歹我對這東西還蠻喜歡的。」
龍依不解的審視著梅竹雪的表情,實在不明白她就究竟在打什麼主意,究竟是給她還是不給。根本就不知道那蝴蝶金簪意味著什麼,在這裡故弄什麼玄虛。
「跟我比一場怎麼樣?」
「比試?你讓本宮同你這種賤民比試?」
「沒錯,不敢嗎?用你我都擅長的方面進行比試,三局兩勝,你若贏了我就當是送給你了,可你若輸了……恩,對啊,你輸了我要點什麼呢。」梅竹雪犯愁般思考著,但是以金簪為獎對自己似乎有些不利,原本就是自己的東西,可她又沒有什麼想從龍依身上得到的。
「好,我若輸了,就答應你能力範圍內的任何一件要求。」
這個似乎不錯,以後若是遇到麻煩,以她川國公主的身份怎麼也能幫著擋下去,這樣即使沒有丞相幫忙的情況下也可以找到救助了。
「成交,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還有什麼?你怎麼這麼麻煩。」
「嘿嘿,很簡單,我要你以女子身份同我對決。」這樣自己也不用覺得怪怪的,畢竟對方是把她當情敵看待的,要她同男子打扮的龍依對決,總覺得不能勝過視覺效果。
「來人。」從迷濛的睡意中睜開眼,身體已經沒有沉重的感覺,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早晨,梅竹雪昨晚也沒如她所說那樣過來看他,不禁讓楚景遠有些擔憂是否出了事情。
「陛下,有何吩咐。」門外的小太監聽見屋內聲音,緊忙推門走了進來。
撩開被子站起身,楚景遠摸著自己的額頭望向窗外,「外面什麼事這麼吵?梅竹雪昨晚可有來過?」
「回陛下,梅大人昨晚並未來過,她現在……」
見太監欲言又止,楚景遠隱約察覺到不對的地方,果然那女子出事了嗎?難道是右派朝臣趁他生病這幾天找她麻煩了?不,應該不會才對,否則童戰應該會來向他稟報。
「怎麼回事,說。」
「是,梅大人現在正同孝李王主準備比試的事情。」
「比試?那是什麼?」
「就是……昨日梅大人同孝李王主決定要以廚藝進行對決。」
廚藝對決?
她們怎麼突然做這樣的事情,難道是龍依又看她不慣?不過怎會選擇對方擅長的領域,依龍依的性子她應該不會選這種讓自己處於不利條件的事情,昨日究竟是發生何事才讓她們兩個演變成這樣。
「外面這麼吵又是怎麼回事?」
「回陛下,是因為這次的比試現在已成後宮的大事,太後娘娘、宣王殿下、心玉郡主以及丞相大人和賢王殿下都被邀請選為此次比試的評定人員。」
呵,這兩個女人竟然在他生病期間將事情鬧的如此之大。「舒睿今日可有進宮?」
「舒大人還未進宮。」
見楚景遠重新坐回床上不知在想著什麼,小太監俯首退到門邊等候指令,心裡卻一陣唏噓,這孝李王主同尚食大人最近一度成為宮中議論的話題,如今更是明顯化,就算陛下再偏袒梅大人,這次恐怕也要責怪了吧。
正當小太監如此想時,楚景遠那邊開口,「阮信。」
「奴才在。」
「你去把梅竹雪給朕找來。」
「遵旨。」果然要找梅大人。
小太監領旨退出房間,楚景遠便躺在床上嘆氣,這個女人,不看著她,真不知以後還會做出什麼讓自己更擔心的事來。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楚景遠幾乎再次睡去時,梅竹雪才推門走進來,一副風風火火的表情未等對方開口,自己就邊走進來邊說道,「楚景遠你找我?我現在比較忙,你最好長話短說。如果是要吃臘肉包子等我忙完再做給你。」
被吵醒的楚景遠直起身子看著走進來的女子,又穿著她那奇怪的白色衣服,手裡還是提著那銀色的箱子,就如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不同的是,此時的女子眼裡充滿光輝,而那時的她卻好像已經認命般任由自己被河水吞噬。
「你是不是有什麼瞞了朕?」
「瞞你?沒有啊,雖說我昨晚沒有按照說好的過來,你是指這個?」
梅竹雪一臉不解的表情似乎不是裝出來的,見她真沒有要對自己說明的意思,楚景遠嘆口氣抬手示意對方走近一些才道,「同龍依比試廚藝的事情又怎麼解釋?」
「啊,你已經知道了,本來沒打算告訴你,畢竟你現在身體還沒好,跟你說了也沒用,不過你既然知道了,那就算了。恩……應該就跟你聽說的差不多。」
「算了?當朕不是這宮裡的人嗎?究竟怎麼回事給朕解釋清楚。你以為區區傳言就可以把朕打發了?」
楚景遠的語氣變得帶有怒意,梅竹雪直覺到如若自己還擺出一副他是局外人的表情,恐怕真的會遭這人懲罰什麼的,可原本這事也不想他參與,畢竟這也是她同龍依交換的條件,要龍依換回女裝,這次的事就不準楚景遠插手。
現在想來,怕是龍依擔心楚景遠會包庇她吧。
咳,包庇?
自己怎麼把自己想成如此啊,好像做錯事也不怕似的,她又沒做錯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見龍依似乎很想要你給我的那個簪子,所以就想逗逗她,沒想到她還真的答應。我也不想服輸就變成現在眾人皆知這樣子。」
「……你說朕給你的那個簪子?」
「是啊,乾脆你也送一個給她吧,否則我看就算這次她輸了,也未必能心服口服。明明不擅長料理還裝的很拿手的樣子跟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