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喜愛
梅竹雪依然處於意識恍惚狀態絲毫未注意到自己正被人盯視，甚至片刻后嘴角處傳來的柔軟觸感都以為是吃的東西粘在了嘴邊。
捂著嘴重新坐回座位，楚景遠意外於自己的舉動，還好那女子什麼也未察覺，若是察覺了他該如何解釋……若是察覺……
餘光瞟向囈語的女子，楚景遠放開掩嘴的手，垂頭輕嘆。
「呼……怎麼可能。」自己像個傻瓜似的。
哼笑一聲起身在書架上隨手拿起一本書便繼續吃著桌上的東西，不再思考那擾亂心思的事情。
「楚景遠你這個混蛋皇帝……呃。」
正翻書的男子動作停下不解的回望突然站起身的女子，而梅竹雪拿著隨手抓起的橘子高高舉起看著回視她的男子也愣住。
笑著放下手裡的書，楚景遠饒有興緻的拄起下巴玩味的說道，「朕這個混蛋皇帝哪裡有惹到你，做什麼夢了？」
「……啊，哈哈，哈哈，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尷尬的放下手裡的水果，梅竹雪捋著垂肩的一縷頭髮瞥著窗外的天空，原來已經晚上了。剛剛做夢這傢伙當著那叫湯紅愛的女人面前將她的料理批評的體無完膚，才氣的她那麼激動，這話還真不好意思說出來。
「梅竹雪，朕餓了。」
「哦，那我去給你做，正好想了一下午的菜，手癢。」話這麼說時，卻見早前還擺滿桌的糕點此時只剩下空盤子有模有樣的放在那裡。「喂，你把這些都吃了你還說餓？」
「那些又不算什麼，更何況，那些都只能算是午餐。」
「午餐？開什麼玩笑，那個宴席算什麼？你肚子是無底洞嗎？」
楚景遠一副忽然明白她在氣什麼的感覺回答，「你說那個，那宴席朕什麼都未吃，只是跟著喝了幾杯酒而已。」
「怎麼回事？不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嗎？」
沉默凝視梅竹雪片刻，楚景遠才再開口，「你覺得，朕能吃那些嗎？」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可是既然如此，讓那國王給你準備未添加佐料的幾道菜不就可以，也不至於什麼都沒吃吧，這麼說……桌上這些都是無調味的？」
楚景遠只淡笑不語，然而也算是回答了梅竹雪，眼看著她失望的表情，繼續對她解釋道，「那宴席不是為朕一人所設，入鄉隨俗也是一種禮節。」
「表面功夫。」
「先不說這些，朕要你準備的菜可有想好？」
「哦，你不提我差點忘了問你，為何一定要用酒做材料來做菜？你很少這麼特別要求過。」
視線的焦點落在面前的茶杯上，楚景遠自然地彎起嘴角，「到時你就知道了，你只管去做便可。」
嘭的一聲，男子抬眼回視對方，只見梅竹雪拍著桌子身體前傾緊緊瞪著他，一臉的不滿，「不要故弄玄虛。」
「呵呵，真是敗給你，朕就簡單解釋，你應該還記得恭親王出使時曾做過一道菜回贈你吧？」
「恩，記得啊，還挺好吃的。」
「所以朕叫你做的也是回禮，只不過與恭親王那時不同，要你做的那道菜，會在今日晚宴，也就是再過半個時辰開席的酒會裡上桌的菜肴。」
「怎麼不早說，那不是要準備很多份，啊……不知道現在準備來不來的及。」
見梅竹雪顯得有些焦慮，楚景遠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試圖讓她冷靜下來，「不用擔心，一份足矣。」
「真的？」
「恩，朕怎會騙你。不過朕還有個要求。」
要求？
抬頭詢問似的眨著眼回視著笑容深明的楚景遠，此時的他就好像已經看到酒會時的場景一般。
「朕要你這菜不能看出用了酒，也不能聞出來。」
不能看，不能聞？這又是賣的什麼關子。
雖然心存疑惑，但梅竹雪依然還是按照楚景遠的要求去做，位於那個房間的對面便是庭院里的自用廚房，在睡夢中已經決定好做什麼的梅竹雪反倒更慶幸選擇做酒釀腐乳排骨，畢竟酒釀的酒精度數低，長時間烹煮的話一般是吃不出酒味的，這正符合他的要求，而且還可以在報菜名的時候忽略掉酒釀二字。做法也簡單，只要將排骨洗凈入鍋，除了一般調料，再加上醬油，酒釀翻炒，最後再加上腐乳翻炒至湯汁收濃便可出鍋。
隔著寬曠的院落，楚景遠靠在門邊靜靜凝視灶房裡忙碌的女子淡淡的笑著，隨即笑容又收斂起來，並未看向走進院落的人低聲開口，「舒睿，之前人在何處？」
「……弓箭場。」
聽到這，楚景遠蹙眉，這男子心情不好時總會去弓箭場。視線從梅竹雪身上移開，望向垂眸凝視地面又對自己行禮的男子，「你是不是遇到湯天傑？」
「……」男子沉默不語，耳邊聽見梅竹雪那邊哼著的歌，餘光瞟過去，又收斂了視線。
注意到這一舉動的楚景遠也隨著重新看向梅竹雪才道，「起來吧。一直跪在地上是想讓我呵斥你嗎？」
「微臣不敢。」
「舒睿，你不滿於這次的聯姻吧？」
「事關兩國今後的關係，臣不敢有所妄念。」
「無妨，朕倒想聽聽你的意見，可你總將界限划的太清。舒睿，只懂得將本職做好的臣子並不是朕想要的，並非說你可以做越權的事情，但至少，在有些可以適當表意之事時，朕希望聽見你的聲音。」
舒睿站起身抬眼望著面前的國君，他許久未看見過他露出這種孤單的神色，自從三年前，眼前的君主便將身份包裹住自己，用堅強偽裝一切，其實，他更需要的是身邊人的分擔吧，舒睿雖然明白這一切，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走出那段過往給劃定的人生，只有君臣觀念和那個諾言成了他唯一的信念。
「臣只是不想看到她生活在那種人住的環境里。」
聽著舒睿的話，楚景遠輕鬆的笑起來，「呵呵，你果然是擔心那孩子……放心吧，朕又豈會不了解那孩子的心情。今晚就早早讓事情解決。」
「陛下，您真的要？」之前聽到梅竹雪說楚景遠讓她做什麼時，舒睿就猜測過這種假設，那的確是個不錯的辦法，能夠取消聯姻的辦法，只是，「若讓她發現……」
「所以，朕相信梅竹雪的手藝。那孩子既然反對那就自己來解決，至於事後，要埋怨什麼都隨她，朕目前能為她做的只有這樣而已。」
君主的苦衷，無法拒絕的社交，聯姻這種事，沒有人說不可以自願。
上好的小排，香而不膩，肉質鮮嫩，顏色金紅，還有淡淡腐*味，當然還少不了干辣椒段調味填色。
梅竹雪的酒釀腐乳排骨在晚宴上意外的受歡迎，品嘗的人都讚不絕口，很快盤子就空下來，眾人強烈要求下，梅竹雪只好又多做了一些，更將基本方法告知於九蓮國的御廚。
終於得閑靠在角落的座椅上，梅竹雪沉重的嘆著氣，原本只有楚景遠一人還好解決，現在是伺候整個王宮裡的人，而且這些人……
環視一眼大廳，梅竹雪發覺九蓮國的晚宴倒是同現代的自助式酒會差不多，更讓她覺得這裡像西方舊時代時期的樣子，尤其這裡用的餐具竟然也是刀叉，就連桌上擺的那些道菜的做法也幾乎與西餐無異。
這可真是更意外的發現……
「楚景遠那個騙子。」
「呵呵，還生我皇兄的氣呢？你現在在王宮裡這麼名聲雀噪可也都是他的功勞。我還尋思你白天去哪裡了，原來是在準備這個。」巴娥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邊，手裡端著梅竹雪做的排骨。「不過也有吃虧的地方，就是連我都是到現在才夾到你這菜，之前只是飽眼福呢。」
「早知道我就先給你盛出一些來了。就為了這道菜我都忙暈了。」
「呵呵，所以才說明好吃啊，還好翰傑給我夾了這些來吃。」
翰傑？這名怎麼這麼熟，啊……那個二王子。
視線在大廳里掃視一番才看到正同楚景遠說話的男子，梅竹雪吐吐舌頭，「他那人熱情過度。」
「呵呵，是嗎？我可是有聽說你們遇見的故事。」
「唔……別提了，太丟人，因為發獃迷路什麼的。」
巴娥掩嘴笑起來，卻發覺梅竹雪的注意力在別的地方，順著視線看過去，那邊湯紅愛正挽著楚景遠的手臂四處同人寒暄，餘光瞧著身邊女子拽緊衣襟的手，巴娥心裡偷笑。
原來不是不在意啊。還以為這兩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呢。
「紅愛她好像從小就喜歡我皇兄，比龍依更早表示過愛意。」
「……吼，都是繡花枕頭，還挺配的。」
「真這麼想？」
「當然。」——「踐人。」
恩？
梅竹雪的回答聲中忽然摻雜了另外一個充滿怨氣的聲音，二人側頭看過去，才發現不知何時龍依已經站在二人不遠處的窗邊視線一刻不離地盯著那走動的男女。同巴娥對視無奈的聳聳肩，為龍依這憋悶的心情感到同情，卻也束手無策，可梅竹雪卻又認真的點點頭。
「這點我同意。」雖然說的有些過分，但湯紅愛那軟骨功的確讓人看著就十分反感，諂媚的女人不會那麼容易受歡迎，當然，這可能是大多數女人的想法，畢竟還有大多數男子很喜歡，例如現在跟她走在一起的楚景遠，就一點也沒有要抽身的想法。
「哼，你的贊同一點意義也沒有。」
「啊。是嗎？那你的牢騷也一點攻擊力也沒有呢。」
「你這人，又想在本宮面前裝模作樣嗎？前幾次都是本宮讓你，別當我好欺負。」
掏掏耳朵，梅竹雪故作輕鬆的掩嘴打了個哈欠，才無所謂的回道，「你現在不就正在被欺負呢？沒聽過那句話嗎？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被別人搶走，就要積極去爭取，只會在這裡抱怨有何用。」
「哎呀是嗎？原來還有這種平民才會說的話，難道不是提醒你自己呢？」
巴娥尷尬的笑著，梅竹雪的伶牙俐齒可是比以前更圓滑了，而龍依也更會反駁了。無奈不想參與這二人不知第幾次的口舌之爭，巴娥只好低頭安靜吃著那排骨，正巧這時湯紅愛與楚景遠也走到這附近，只聽那酥骨的聲音嬌笑道，「景遠，這裡人多又悶熱，不如我們到花園裡走走如何？」
「不可以。」正吵的激烈的梅竹雪同龍依兩人原本在面對面的互相瞪視，卻在聽到那話的時候，眉間輕蹙轉頭異口同聲的阻攔，引來在場朝臣紛紛側目，連楚景遠也沒想到她們會有這麼衝動的表現。尤其是梅竹雪的反應。
好事被打擾，湯紅愛自是心情不好，更不用說是那自認為的死對頭龍依開口讓她難堪，自己好不容易陪景遠轉了這麼久才贏得一點他對自己的關注，這兩個人卻出來攪局。視線落在因突然的話而面露後悔的梅竹雪身上，湯紅愛掩嘴哼笑。
「哎呦，我當是誰，這不是川國公主和今晚的紅人御廚嗎？之前誤會你是龍依的丫鬟真是對不住，沒想到你是景遠的廚娘，我都聽景遠說了，他的味覺有改善都是你的功勞，真是謝謝你。」
什麼啊，一臉正室的樣子，梅竹雪不喜歡這種女人，自然也不喜歡同她理辯什麼，畢竟，她和龍依不同，跟龍依鬥嘴會從中找到樂趣，但是同這女人鬥嘴，只會平添怨氣而已，因為單單聽著聲音，就反感的讓人發抖。
然而意外的發展卻是從這時展開，楚景遠原本發覺到梅竹雪的情緒想要打圓場的時候，另一個人卻先他一步站在梅竹雪身邊，不知湯翰傑從哪裡走過來擋在了梅竹雪面前對自己的妹妹開口，「紅愛，夠了，這裡這麼多人，別讓自己不好收場。」
「我又沒說什麼。」
「你的口氣就已經表現不善了。」
哼了一聲，湯紅愛對那兩個女子更看不順眼，自己哥哥不幫著自己，卻來袒護外人。
「景遠，讓你見笑了，紅愛她失禮了。」
「不，是朕的人失禮才對。」楚景遠看似謙讓的話卻無形當中袒護了梅竹雪同龍依，這種跟湯紅愛劃清界限的話語，湯翰傑自然聽在耳中，卻又覺得那話里還有別的意味，回頭看了眼梅竹雪和龍依，才有些明白過來，剛要回答什麼，身後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既然都不服氣，那就來場勝負證明誰更有能力。」
眾人看過去，只見巴娥不知何時髮髻披散下來，配上今日所穿的暗紫色曳地長裙，走動之間更加高貴優雅，她的眼眸流光閃動，嘴角笑意忽隱忽現，似有一絲慵懶，更多的是居高臨下的態勢，同之前活力甜美的感覺大有不同，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
沒想到巴娥會說這樣的話，幾個人都怔在原地，連湯翰傑都因見到巴娥如此而說不出話來。
楚景遠見到這種變化，垂眸掩去笑意，如他所料。
開始了……喝過酒的巴娥。
「都看著本郡主做什麼？是聽不懂還是聾了？」
意外強勢而諷刺的態度讓梅竹雪傻眼，她不知道巴娥還有這樣一面，再看楚景遠似乎並不意外，而龍依則掩頭無可奈何的輕嘆，好像也清楚她的變化。
鳳眸上挑，巴娥上前一步將空盤子遞到湯翰傑面前，「排骨吃完了，你去再給本郡主夾一些過來。」
「巴……娥？」湯翰傑不確信的念著她的名字，卻在那女子斜眼盯視過來時沉默著轉身離開。不敢相信，活潑的巴娥會有那種讓人不得不服從的氣質。
「現在是叫梅竹雪嗎？這名字本郡主喜歡。」
「恩？」這是什麼問題？好像剛知道她叫梅竹雪的感覺，而且很少自稱本郡主的巴娥竟然開口閉口都是如此。
雙重人格？梅竹雪的第一感覺只有這麼一個，現在的這人很明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巴娥，她輕挑著她的下顎貼近她的臉頰，微微一笑，傾城傾國，媚惑十足。
「這是本郡主的感謝，吃了那麼美味的排骨都是你的功勞。」說著就在梅竹雪臉頰印上輕輕一吻。
這突然的變化讓楚景遠措手不及，他沒想到，這個性格的巴娥對梅竹雪的喜愛會是這般熱情，甚至到讓他妒忌的地步。
「噢？皇兄，好久沒見到你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哦。」
發覺自己失態，楚景遠隨意笑了笑，「沒什麼，只是你的見面禮太重了。」
「哈哈，是嗎?那你怎麼謝本郡主？」
第一次見到巴娥對楚景遠說話如此不分尊卑，梅竹雪側目心裡感嘆，雖說這種人格還不習慣，不過也不討厭，畢竟都是巴娥。
「……看你的表現。」
「恩……表現？呵呵，本郡主就知道讓梅竹雪做那種酒釀菜是你的別有用心。」
楚景遠並不否認，也不避開梅竹雪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意義不明的對她開口，「朕只是想你了。」
「呵，這話本郡主就收下了，至於事情……眼前的事倒是比較有趣。」
「巴娥，你想做什麼？」剛剛從巴娥的變化回過神，湯紅愛不禁對這人感到緊張，她的眼神，她的語氣，無一不將自己的氣勢壓倒，彷彿這人才是主人，而自己更像客人。
「做什麼剛剛不是說過一遍，想要景遠，就正當比試一場，啊，就比那個吧。」指著已經走回來的湯翰傑手裡的盤子，巴娥彎起嘴角，「本郡主今日正巧對排骨比較鍾愛。你們誰做的排骨在今晚最受歡迎，誰就是贏家，景遠會答應你們一個願望。」
一旁楚景遠並不表態，只看著梅竹雪的反應，她似乎還未從巴娥的變化中脫離出來，連龍依替她答應了這件事都沒反應。
「再去端過來那邊那個叫什麼什錦哈辣披薩的，還有那個酸辣肚絲。」湯翰傑現在有很多話要對巴娥說，可他剛將排骨的盤子遞給她，便又被支使開，面對男子的無奈和順從，楚景遠忍俊不禁。
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什麼的梅竹雪回視巴娥愜意的樣子欲言又止，倒是對方感覺到她的反應轉回頭，「有什麼疑問？」
「沒有。」
「那就好，皇兄一直霸佔你，本郡主都未來得及多品嘗你的料理，就借今日的機會好好發揮吧。」
「好。」聽到巴娥想著她的料理，梅竹雪就像鼓舞般，也不管那比試的性質究竟為何，心滿意足的點頭答應著，畢竟，有人期待著她的料理，這對廚師來說是種無法言說的肯定。
「呵呵，朕倒像是壞人似的，何時霸佔著她了。」
「心裡有這想法也算。」
此時，梅竹雪同湯紅愛已經進入到較勁的狀態，各自前去準備。會場里的人卻還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只看著熱鬧，而重新退回到窗邊的龍依卻只是低頭沉默。
若那女子贏了湯紅愛，自己是否該心服口服？
用料理比試，還真是廉價，想著之前自己的愚蠢，又看著湯紅愛同她一樣愚蠢的表現，最後視線落在楚景遠和巴娥身上。
這兩個人，絕對會對那女子不離不棄吧。
究竟是料理收買了人心，還是人心讓料理更美味。
龍依不想承認那女子有多特別，但是連另一個巴娥都對她喜愛有加，不得不說，她有自己做不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