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那種女人
「恩……?這樣么,那朕叫宣王與舒睿與你同行。」低頭看著奏章沉默一陣,楚景遠說出思忱的想法,剛收到烏邦義的帖子也是邀他去華露園,那個老傢伙究竟又打什麼主意了。
梅竹雪本以為他也會說跟著去,可是卻派了別人來實在不像他的作風,「喂,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嗎?」
聽見梅竹雪這麼問,楚景遠拖著下巴望著她,掩去擔憂的心思嘴角笑意愈加明顯,「呵呵,朕看起來像是那樣想嗎?」
「不像嗎?不過你不去或許是件好事。」
「……為何如此認為?」不易察覺的皺下眉,楚景遠鎮定的反問,她不希望他去的理由是什麼呢?
梅竹雪倒是沒有想那麼複雜,只坦率的說出心裡的想法,「因為不用特別為你想什麼特別調味啊。」這樣是不是也算是沐纓說的休息呢?不過實在看不出,沒有楚景遠在自己能觀察出什麼來。
「……總之,去了那裡,你一切小心。」
男子突然謹慎的話語使得梅竹雪也有些緊張,他那表情不像是開玩笑,可是小心什麼?小心苗孤嵐那女人使喚自己到筋疲力盡?可他給她隨行的人一個是吃貨,一個是木頭,沒有一個能幫上忙的,反而是累贅吧。「呃,總覺得你說的好像華露園今日會成為賊窩似的。」
「呵呵,那倒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
「……」
起初梅竹雪也沒太深究楚景遠話中之意,現在看到烏筠瑤的出現才有些理解了,那所謂的麻煩究竟指的是什麼,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會在這裡遇到烏邦義他們。所以舒睿來是保護她人身安全的,而叫楚若炎來則是因為他也不喜歡烏筠瑤吧,關鍵時刻或許能用他王爺的身份幫自己說說話。要不是巴娥在照看染了風寒的文瑤太后,她更希望是她來陪著。
嘛,既來之則安之,上一次都贏過烏筠瑤,這一次也沒什麼可怕的,關鍵是那個烏邦義也在,還會用仇恨的目光看著她,那視線實在讓人不舒服,除了這一點倒還都能應付。
只是梅竹雪的想法過於樂觀,當烏筠瑤走到她面前時,才發現這一次似乎不是那麼簡單的。
「哼,還以為你沒膽來呢。」
「……呃,又不是有生命危險我為什麼沒膽來啊?」沒有精神的回著女孩的話,梅竹雪心裡喊著——所以究竟是什麼事情啊,師父她也不說明白了,一來就讓她做好開灶的準備。難道讓她擺宴給太師家的人嗎?
「初次見面請手下留情。」
「……恩?」
烏筠瑤身旁一個披著斗篷的人突然伸出手抱拳對梅竹雪作揖引得她和楚若炎等人都不覺感到奇怪,她起初只以為那人是烏筠瑤的貼身護衛之類的,還暗自笑著他的穿著跟黑武士似的,可現在這樣問候又是演的哪出?是向她示威嗎?這種問候其實是針對她身旁跟著的舒睿吧,感受到身旁男子的警惕,梅竹雪這樣猜著,卻見苗孤嵐也走到他們面前。
「已經認識過了嗎?」
「……師父,這是什麼情況你是不是該解釋清楚?」
「的確,這個人竟然沒有先給本王問安是該好好解釋一下。」
汗顏的回視分不清狀況突然插話的楚若炎,這小鬼有時還真是懂得攪亂氣氛,現在該注意的不是問不問安吧?
那人倒也沒有畏縮,聽見楚若炎那麼說時只是轉了身對他行過禮歉意道,「草民失禮了,草民乃是太師府的幕僚,令狐智見過王爺。」
「哼,還算你識相。」楚若炎滿不在乎的別過頭,對於這比舒睿還陰沉的傢伙不甚喜歡。
令狐智?令狐?和沐纓有什麼關係嗎?
「阿智是奴家的侄兒,子濯的堂兄。」
「哦……這樣啊,見過令狐兄。」世界真是小,沐纓的堂兄是烏邦義家的幕僚。
「也就現在能笑出來吧,之後會讓你連鍋鏟怎麼拿都不知道的。」
呵,這丫頭的威脅倒是很有力度,不過為何她會被嚇成那樣?
苗孤嵐這才恍然般說道,「我是不是忘記告訴你今日過來是做什麼?」
「哈……」現在才想起來啊,「難道不是做菜的嗎?」
「恩,的確是做菜,只不過意義有點不同。」
婦人露出饒有興緻的微笑使得梅竹雪暗自咽了口水,陰謀越來越向自己撲過來的感覺,不會是……應該不會是……「真的是讓我給他們做菜?不要吧。」
梅竹雪露出一臉不情願,孩子氣的烏筠瑤撇著嘴抱怨,「給我們做菜怎麼了?那是你的榮幸,我可是要當皇后的人。」
「喂,傲慢女,本王可沒承認你能當我皇嫂。這樣還不如梅竹雪這個蠢女來當。」
「哦吼吼,小叔我也喜歡你呦。」假意裝作自滿的樣子笑呵呵的擁過楚若炎,梅竹雪心裡暗笑,原來得到喜歡的人家人支持的感覺是這樣美好的,眼前那丫頭氣的臉都綠了。不過自己還沒有那麼壞,也還有點自知之明,現在只是覺得逗這丫頭比較好玩而已。
推開梅竹雪,楚若炎紅著臉不耐的開口,「煩死了,離本王遠一點,你也別得意,不過是甜點做的好吃而已。才不是因為喜歡你。」
「嘿嘿,是是,這我當然知道啦。」這孩子還是不坦率。
烏筠瑤努力保持著看似高貴的樣子昂起頭,「哼,你們也就現在能囂張一時,實話告訴你吧,今日是來爭奪你那神廚之稱的。就智哥哥的廚藝會讓你敗的五體投地。」
梅竹雪象徵性的鼓了鼓掌故作驚訝的歡呼著,「喔……烏筠瑤你會的成語可真是多哦,連五體投地都會用,不過找錯對象了吧?神廚是我師父苗孤嵐,我是神廚之徒才對。」
「就是因為如此才找你比試的。」
「……呃,所以說,為何爭奪神廚之稱要找我啊?」這孩子有在聽她說話么。不過,烏筠瑤沒有回答梅竹雪的疑問,舒睿倒是開了口。
「看樣子,是這個人的師父與你的師父定下了約定。」
「恩?是這樣嗎?」
「沒錯,我同阿智的娘曾是棋逢對手的關係,當年一代神廚收下我們兩個為徒最後選擇了我作為後繼者,所以他娘不服與我定下這麼個約定,當我收得徒弟時就要進行一場對決分出高下,原本是該子濯上的,只不過對方好像對你比較有興趣。」
「欸?這樣嗎?」神廚的徒弟的徒弟,自己可什麼都沒學到呢。
正在這時,一直被斗篷包裹的令狐智揭下帽子露出本來面目,梅竹雪又是一嘆,這精緻的外表與沐纓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果然是留著同血脈的人啊,只是當他再次說話時,梅竹雪就收回了那種想法,這個人與令狐子濯真是沒法比較的,有點……黑暗的感覺。
「哼哼,哼哼,你就是梅竹雪?子濯他對你可是讚不絕口,今天就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實力,霸佔子濯心的人我要通通剷除……」
「啊?」剷除?這個人用了剷除這個詞吧?什麼展開啊這是?三角關係的修羅場?難道,難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禁忌之戀?哇啊,與龍依不同,這邊才是真正的斷袖之人吧?而且喜歡的還是自己的堂弟。不過自己什麼時候霸佔過沐纓的心啊?
「哼,你果然背著我皇兄還勾引別的男人。」
尷尬的回視楚若炎的鄙視,梅竹雪實在很想喊冤,今日的雪一定是為她而下的。
「真沒看出你是這樣的。」
呃,連舒睿也開她玩笑。
「我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廢話少說,快快接招。只要贏了你,嬸嬸就答應我可以住進華露園。」
「……哈。」原來這才是重點,爭奪稱號什麼的都是借口,能夠接近沐纓才是令狐智最期望的。「我說太師家的千金,你也喜歡湊這種熱鬧嗎?」
沒理解梅竹雪話中之意,烏筠瑤哼了一聲,「智哥哥是我家的人,當然要支持他。」
是想來看她失敗的吧,就連烏邦義都來了,她才不信只是簡單的支持呢。
「好了,客套話都放在一邊,現在就開始,丫頭,對方不好應付,你小心一點。」
「哦。」
自己今天這是第幾次被人提醒要小心了,反正也不是打打殺殺的事情,輸了也不算不光彩。
「喂,你現在不是在想著輸吧?」苗孤嵐睨著梅竹雪的表情板著臉瞪著她使得梅竹雪想不認真都不行。回頭望一眼舒睿,她還是有些不解,楚景遠究竟是為何讓這個人來的呢?
「陛下派我來是保護宣王的。」
「呃……這,這樣啊。呵呵,呵呵。」這傢伙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也是,總不可能派個御前侍衛僅僅是為了保護個廚子,也是也是,還真高估了自己。
「也保護你。」
「……」他這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大喘氣,聽起來很像是敷衍啊。「那還真是謝謝。」
「令狐智,你要多留意他,那個人,不簡單。」
「恩?會嗎?」
回視舒睿,梅竹雪發覺他的神色甚是凝重,總有種緊張的感覺,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什麼,此時男子周身散發著警惕的氣息,那個令狐智引起的嗎?那個人讓他有這種感覺?
「喂,丫頭,發什麼呆,第一題可已經出了。」
苗孤嵐在遠處喊著,梅竹雪這才回過神,身旁楚若炎不耐的推著她向前走了一步,這才知道原來第一題出的是冬陰功湯,一聽菜名,梅竹雪就知道這一定是苗孤嵐出的題,她就是喜歡這種複雜的味道。
冬陰功湯本是泰式最普遍的菜式,「冬陰」是酸辣之意,「功」則指的是蝦,這種湯聽起來不過是酸辣蝦湯,可味道卻集合了酸辣咸甜和濃濃的香草味,18世紀那個國家處於吞武里王朝時期,華人鄭信王當政,淼運公主生病了,什麼都不想吃,鄭信王就叫御廚給公主做點開胃湯。想不到公主喝了這湯之後,通體舒暢,病情減輕。鄭信王將其名為冬陰功湯,並定為「國湯」。
梅竹雪雖不知蒼雪國的冬陰功湯是怎樣由來的,但本質應該沒什麼區別,最主要的一種配料一定是檸檬,這是東南亞特有的調味水果。另一種調料是魚露,這是泰式典型的南部調料,其實它有種醬油的感覺。湯里辣味的來源是朝天椒,這種辣椒是世界上最辣的辣椒。其他調料還有咖喱醬、香茅草、檸檬草、椰奶、蝦醬、魚醬等,至少是十種以上的植物香料,不少人習慣這種極辣的口味后都會貪戀上。
她許久沒嘗試過這種菜不知道能不能煮的得心應手,只是按照自己知曉的步驟進行著,可餘光瞥向另一邊的令狐智,卻發現對方已經將大蝦炒紅開始加水加椰奶了。
好快的動作!
她連他何時切碎的那些食材都沒有看到。
「喂,舒睿,你看到了嗎?那人的手法。」
「……是,切菜的同時也在加熱油鍋炒蝦,雖是大火卻沒有半點炒過的樣子。」
左右手一起?
通過楚若炎他們的對話梅竹雪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所以才感覺他快了一步,不過能在那麼旺的火勢下還掌控得很好,這個人的確不簡單。
「梅竹雪,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日後等我當了皇後會體恤你今日之勞苦封賞些什麼的。」
「小丫頭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很多嗎?你爹爹沒教過你女子的三從四德嗎?四德里的言你沒學過?」
「你……爹爹她侮辱我。」見說不過梅竹雪,烏筠瑤貼到烏邦義的身上告著狀,梅竹雪又是一臉無奈,惹到那丫頭不要緊,她背後的人可真惹不起,果然那烏邦義仍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盯視著她,使得梅竹雪手上又是一慢。
不好不好,專心專心,至少這第一題不能輸掉。
眼見著令狐智那邊湯已經出鍋,香濃的氣息她都能聞到,梅竹雪心裡不免有些著急,令狐子濯正欲上前協助,卻見令狐智拉過他的手臂。
「堂弟若是幫她,此局便是為兄贏了。」
「……」令狐子濯望一眼苗孤嵐,見她也示意不要輕舉妄動,他也只得沉下氣靜靜看著那女子等待蛤蜊放淡鹽水裡吐沙的空閑,將草菇切片飛水去草腥味后洗凈瀝干,又將香茅和薑片在燒開的水中煮約兩刻時間,出香味。然後濾掉香茅和薑片留下湯。將剩下的湯燒開,放入焯好的草菇、蝦、蛤蜊、切好的辣椒、調入少量魚露、鹽、白糖、白鬍椒粉攪勻去浮沫。在正在熬的湯中擠適量的檸檬汁。熬約一刻時倒入椰漿拌勻起鍋。
梅竹雪的做法與令狐智略有不同,這種做法也引得在場的人紛紛稱讚,兩碗湯端上一對比,的確是各有各的妙處,令狐智的簡單而味道濃郁,但梅竹雪的也口感爽.滑。
「還好沒讓本王失望。」品過梅竹雪的湯,楚若炎鬆了一口氣。
「呵呵,王爺果然還是擔心我嘛。」
「才,才沒擔心你。少自作多情,只是替皇兄看著你別出什麼岔子丟了皇族的臉。」撇過頭急著否定梅竹雪的話,楚若炎又端起湯有滋有味的喝起來,卻又有些情緒低落,「可惜,皇兄喝不到這麼美味的湯。」
「……陛下他……」舒睿聽到這裡,放下碗剛要開口,話說到一半卻被梅竹雪粗神經的打斷。
「沒關係啦,我回去會做給他的。舒睿你剛剛是不是要說什麼?」
「……不,沒什麼,這湯不錯。」舒睿凝著女子的神情,咽下了想說的話。
另一邊苗孤嵐走過來點了點頭,「看來你今天的料理心情沒有那麼沉重,還以為面對強敵你會感到有壓力。」
「咦?真是啊,我好像沒覺得有負擔。」是因為知道那個人的脾性的緣故嗎?
「若是論味道你那冬陰功湯絕不次於令狐智,不過……」
聽到苗孤嵐這麼說,梅竹雪原本還輕鬆的心情瞬間沉重起來,有了不過二字就說明這第一題的勝負不會是她,果然,苗孤嵐後面的話揭曉了答案。
「不過,你的湯太過耗時,在相同時間裡完成的成果來看是令狐智贏了。」
「果然是這樣。」雖然預料到這種可能性,但在真正聽到時,梅竹雪心裡還是多少有些難受,畢竟,在料理上輸掉了,就證明自己還有不足之處。
令狐子濯走到她的身邊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論菜品來說你是成功的,梅竹雪,只是一個好的廚師,能夠控制時間也很重要,若是飢腸轆轆等不及一碗湯羹的人,你便會錯失一個客人,忽略了這一點也不能算是優秀的廚師。」
控制時間……讓時間成為自己的東西。
的確,她即使考慮到了味覺上讓客人滿意,卻沒有考慮到等待的弊處。
望向令狐智,梅竹雪發現他正用意味深明的笑意回望著她,心中不禁一驚,那笑容看不出是讚許還是同對手產生的競爭心或者是在嘲笑,只是未及多思時,下一題便又開始了。
「小姑娘,下一題開始之前同老夫做場交易如何?」烏邦義得意洋洋的緩步走到梅竹雪面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交談著,笑容比令狐智還要詭詐。
「交易?」怎麼朝廷的人都喜歡從商嗎?都來找她做交易。「什麼交易?下官覺得沒有什麼可與太師交易的。」
「呵呵,老夫認為你有,你就是有。」
以為自己是神么。
梅竹雪暗自吐槽面上卻依然平靜看著對方,攔下楚若炎要說的話接著開口,「那太師就說說看想跟我做場什麼交易?」
「若是這場比試你輸了,就放棄陛下專屬御廚的身份交給令狐智如何?當然,若是你贏了,老夫便不再在陛下面前反對你的存在。」
「什麼?烏邦義,這事由不得你決定吧?」楚若炎聽到這裡不免有些焦慮,原來皇兄走之前叫他盯著烏邦義的原因就是這個,這是他今日來的主要目的。
梅竹雪凜了凜目光,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原來一早就是沖著這個來的,還納悶烏家的人怎麼會對神廚的比試這麼感興趣,特意選擇她而非沐纓估計也是在等這種時機吧。
「喂,女人,你難道想答應他嗎?這局你已經輸了,萬一下一局你也……」楚若炎的話還未說下去,卻見梅竹雪回視他時露出淡然的笑容,好似這種事情無足輕重一般,果然連回答也是如此。
「有何不可呢,正巧最近我也感覺有些累了。」自己或許沒有那麼偉大能像巴蘭那樣守在那個人的身邊而不要求得到什麼,即便沐纓說誤會他的話,可那种放棄的想法也早在去薔薇園時就產生了,所以那天晚上才會有了想回到原來世界的想法吧。
「梅竹雪你……」楚若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說出這種話,什麼叫有何不可?不是喜歡皇兄的嗎?不是想要待在他身邊一直做下去的嗎?竟然輕易就可以拿去交易?「女人,本王看錯你了。」
「殿下,等等。」
楚若炎轉身欲離開淶漾樓,那種比試他才不想看到,就算是這女子最後贏了,那種輕易說出口的交易,他才不屑去給她加油,可舒睿卻將他留住,不耐的甩開男子的手,楚若炎沒好氣的怒喝道,「放開,本王要回去了,那種女人一眼也不想多見,她做的料理一口也不想再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