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精益求精
「殿下，梅竹雪似乎還有話要說。」指著另一邊看著他們無奈嘆氣的女子，舒睿適時提醒著。
「啊？她還能說出什麼好話，都已經想放棄我皇兄了。」
看著男孩耍脾氣的樣子，梅竹雪一陣嘆著，「哎呀呀，我說王爺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什麼？你說本王沉不住氣？你還不是……」
「恩？什麼？我有說什麼？」
「你說……你說你答應那場交易。」
掩嘴咯咯地笑著，梅竹雪走過去拍拍楚若炎的頭，「恩，你聽的沒錯，我是那麼說了。」
「你……你是故意在氣本王嗎？」
「沒錯，故意在氣你。」
「……什麼？」楚若炎被氣的滿臉通紅一時也弄不明白眼前這女人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看著她越來越明顯的笑意不知如何發火。
「殿下，我想梅竹雪她並無答應太師之意。」舒睿實在看不下去才出面開口，並示意女子不要太過火。
「舒睿，你不必替她說好話，本王今日算是看清她了。」
感受到舒睿投過來的視線，梅竹雪也知道這玩笑再開下去似乎有些嚴重，雖然一半是出自她的真心，但若真放棄了，最捨不得的肯定還是自己，她還沒傻到那麼自欺欺人，「呵呵，就說你沉不住氣了，我話都沒說完呢，要發表言論也等我拒絕之後再說啊。」
「你還有……拒，拒絕？」
「對啊，我有說我不拒絕嗎？」
「……這，這樣嗎？哼，哼，就知道你是隨便說說，既然如此還不趕快去給本王拒絕去。」真是丟人，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就亂髮脾氣，不過這女人故意逗他也是她的不對。楚若炎紅著臉故作仍在生氣的樣子命令著以掩去內心的尷尬。
看著男孩的反應，梅竹雪又是哈哈笑起來，拍拍他的頭轉回身對站在另一邊聽著他們對話而顯得怒火衝天的烏邦義回復道，「就是這樣，王爺下了命令，下官不得不從啊，所以太師，很可惜，這筆交易我們做不成了，看來太師你也不適合當個商人，若是像丞相大人開得條件那麼誘人的話，或許我還會心動一下。關鍵是我對料理的理念不容許我半途而廢，而且對這件事我還有熱情，我一直相信，有愛和熱情，料理才能做得好，才能讓吃的人都感覺到愛，所以楚景遠的事情我是管到底了，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咬牙切齒的瞪視女子，烏邦義沒想到梅竹雪會是如此頑固之人，「好，很好，到時你也不要後悔才行。別怪老夫在這裡沒提醒你。」敢阻礙他女兒成鳳之人，他定不會輕易放過她。這筆賬老夫給你記著。
苗孤嵐遠遠觀察著梅竹雪這邊的動靜，暗自笑了笑，她的徒兒不但是個折磨人的主兒，還是個會給自己找麻煩的，那個烏太師豈是那麼好惹的，先皇在時就不把旁人放在眼裡了，如今除了三公與那丞相，哪個敢違背他。不過……不這樣也就不算是自己相中的徒弟了，那個小皇帝也應該不會袖手旁觀，呵呵。
「唉……惹了個大麻煩啊。」梅竹雪故作後悔的低頭望著身旁的楚若炎，對方別過臉掩去關切哼道，「有皇兄保護你怕什麼。再說……還有本王在呢，他不敢拿你怎麼樣。」
「呵呵，是哦，那還真是謝謝王爺了。」楚景遠會保護她啊，沒想造成這樣局面的，結果自己又給他添亂了吧。
梅竹雪的自我埋怨還沒結束，苗孤嵐便宣布第二題開始，「好了，第二道題，這眼瞅著秋天就要過去了，冬天最好的禦寒方式莫過於從飲食上入手，所以，今日第二題我要你們兩個做的便是一人選擇一道適合禦寒過冬的菜式出來，兩位沒有異議吧？」
「侄兒隨時都可以開始。」
對令狐智點點頭，苗孤嵐又看向梅竹雪，只見她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在沉思想著什麼，不覺有些擔心的又問了一遍，「梅竹雪，可是有何不妥？」
「恩？沒有，我沒有不妥，也隨時可以開始。」
見梅竹雪神色泰然，苗孤嵐滿意的點點頭，「那好，我這裡有幾種禦寒的食材，你們可選擇取用。」
梅竹雪走到桌前看見那上面分別擺著的紅參、紅棗、桂圓、黃芪、淮山藥、當歸和枸杞，不覺又是一陣沉默。復又抬起頭望向苗孤嵐，「師父，一定要用這桌上的食材才行嗎？」
「那是自然的吧？出了題當然要按照規矩選擇。」烏筠瑤以為梅竹雪不會做，笑吟吟的插腰昂頭傲慢的說道。
不去理會女孩的嘲諷，梅竹雪又開口對苗孤嵐說道，「那上一題用過的材料我也可以用嗎？」
「哦？你想用之前用過的食材？也好，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令狐智選擇的是當歸生薑羊肉湯，少說也要用去半個時辰，若是你能在他那湯煲完之前作出兩道菜來，我就允許你用別的食材，當然，其中一道是要用上我這裡的食材才行。」
「喂，你這不是故意刁難你徒弟呢嗎？對梅竹雪來說太不公平了。」楚若炎聽到這不免為梅竹雪擔憂。
此時烏邦義走過來反駁道，「王爺此言差矣，正是因為神廚評判的立場才會如此決斷，否則豈不討了包庇之嫌？」
「……」見烏邦義說的在理，楚若炎也沒有辦法幫到什麼，沉默下來。
「沒關係，就這樣也可以。」
吼……這丫頭倒是很有自信。
苗孤嵐原本以為這要求也著實有些為難她，不過看來是自己多慮了，「那就開始吧，令狐智那邊可已經在準備了。」
梅竹雪點了點頭，走到桌前選擇了桂圓肉為規定食材，將其洗凈與水一起倒入砂鍋中文火燜煮，接著便進行自主選材的菜肴去了。看著梅竹雪撈出之前已經做過吐沙處理的蛤蜊用清水洗凈，又將西芹洗凈切成碎末，令狐子濯低聲問著身旁的人。「娘，莫非梅竹雪想做的是芹菜蛤蜊？」
苗孤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沒想到這丫頭經過上一輪的比試長了心機，這燜煮桂圓看似耗時卻未必比令狐智的羊肉所需的時間長，估計三刻時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就可以同時做出另一道菜，「那芹菜蛤蜊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當蛤蜊有幾個開口的時候，就可以熄火，剩餘的溫度能將蛤蜊全部煮熟。稍有遲疑，就會使肉質縮小，煮得過老，口感上也不再鮮嫩多.汁。」
「所以，梅竹雪用這種時差使蛤蜊同薑絲一起煮熟，便不會耽誤另一道桂圓菜的時間。真沒想到她在那麼短時間就做了如此考慮。」
「哼哼，子濯，你這師妹可不是輕易就能被打倒的，否則也不可能成為調理皇帝味覺的人選，你也要小心了，她這塊已經雕琢的玉石，會越來越散發光彩的，若可以，真希望她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
「……孩兒說過，那種事……」
「啊呀？那種事怎麼了？那小皇帝若是依然沒有行動，讓她成為我的兒媳有何不可？你不是對她有意？經常看著那畫像的人是誰以為娘不常在就不知情嗎？」
「……孩兒沒有與景遠爭搶之意，對梅竹雪也不是兒女之情。」
瞥著兒子的神情，苗孤嵐心裡暗嘆，因為有先見之明而不去踏入那片領域，真是可惜了。
梅竹雪的芹菜蛤蜊很快就做好了，因為之前是用鹽水泡過，所以調味上什麼也不放，蛤蜊本身的咸鮮就能成就一碗好菜，清淡又不失滋味。湯色呈半透明的乳白色，有芹菜的加入，提香且增加爽脆口感。
「呵，算你有心了，這道菜。」
「嘿嘿，要不怎麼能成你徒弟呢。」梅竹雪也不謙虛的笑著，轉而去看燜著的桂圓，約莫時間差不多了，便把雞蛋打成漿，倒入鍋中后輕攪，隨即起鍋，最後以桂花糖調味。
再看令狐智那邊依然遊刃有餘的做著最後處理，因為氽水去血放涼切好的羊肉和當歸、生薑、料酒放進加入清水的砂鍋內旺火燒沸后，打去浮沫便需要改用文火燉半個時辰，這也是給了梅竹雪時間的機會，等他的羊肉熟透后適當加了鹽和胡椒粉，至此令狐智的當歸生薑羊肉湯也做好了。
品評之際，二者依然伯仲之間，只是因為梅竹雪做的是兩道菜，自然那幾個食客便會稍微偏向於她，這可引得烏邦義不樂意，走到苗孤嵐面前厲聲道，「別人暫且不說，苗大師應該不會因為你徒弟做了兩道菜就選她勝吧？這種勝之不武之事恐怕阿智他娘也不會同意的。」
苗孤嵐餘光瞟向坐在角落從未開口的女人，那人一直蒙著面紗不言不語，只是偶爾叫令狐智過去不知說了什麼，可看她盯著梅竹雪的眼神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會輕易允許。
低頭看著面前三樣菜式，苗孤嵐一一品過之後陷入沉思，即便其他客人給出了答案，她這裡無法公平決斷也是不行的，哼，烏邦義這個老傢伙也想刁難她嗎？想得容易，皇帝不在，沒有隨了他的意，也別以為其他人就都是軟柿子。
「的確，僅憑數量判決太過武斷，那奴家就說說理由好了，當歸生薑羊肉湯，是記載於醫學經典《金匾要略》沿用了千年的中醫名方。令狐智雖不是原班套用，但也選擇了這三個主要原料來燉煮這一碗湯品，經常感到疲倦乏力、怕冷易感冒之人很適合這款湯羹。」
聽到苗孤嵐如此評價，烏邦義滿意的點點頭睨向另一邊沉靜的梅竹雪，對方卻對他吐舌做著怪表情。
「燉到乳白色的湯顯出它的高營養和美味，羊肉性質溫熱，能溫中補虛。但體熱易上火之人不易多食，阿智做的算是中規中矩。」
「至於梅竹雪這邊，的確時間上有了考慮，兩道菜都很簡單上手，鳳凰桂花桂圓很是富貴的名字，味道上也不失心意，輕盈蛋絲有著靈動之感，飯後熱上一碗，清甜可口。」
「師父果然是行家。」
「少拍馬屁，你這菜做法簡單沒什麼可誇耀的。」
「……哦。」不會又判她輸了吧？
就在梅竹雪擔憂之際，苗孤嵐話鋒一轉，繼而提到另一道芹菜蛤蜊，「都以為蛤蜊是夏天和秋天之食，其實蛤蜊更適合冬天。具有生熱效應，可是冬季的良品，再來說芹菜，芹菜喜光，所以也造就了它的正面能量。這道菜作為半湯品的形式出現，暖暖地喝下，全身都會變得舒暢。所以……」
「所以？」聽著苗孤嵐評判的楚若炎也不禁跟著緊張的問道。
「所以，當歸生薑羊肉湯固然營養，可沒有梅竹雪的這兩道來的取巧，這一局我判梅竹雪勝，各位應該沒有意見吧？」
苗孤嵐的話問著眾人，可目光卻盯著那角落的女子，見她也跟著點了頭，才放心的笑道，「看來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聽著婦人的話，梅竹雪這才注意到原來那裡還坐著一個人，因為之前令狐智等人的活躍以至於她現在才發現那個人的存在，那就是和師父勢均力敵的人啊，弄得那麼神秘做什麼？難道毀容了？
「梅竹雪，那個人，你也要小心。」
「恩？」
舒睿第二次提醒她要小心是因為令狐智的母親，這不禁讓梅竹雪有些不解，「她怎麼了嗎？難道第三題她會為難我？」
「不知，只是，那人身上散發的氣讓我感到很強的壓力，與令狐智一樣。」
「……」氣？這是上演武俠小說嗎？難道還會龜派氣功？「嘛，既來之則安之，沒事，不有你呢。」
梅竹雪並沒有把舒睿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有句話卻被她說中了，這第三題的比試的的確確是由那女子出的題，只見她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慢站起身走到中央，先是凝視梅竹雪片刻，隨即緩緩開口道出那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比試的內容……
那身著棗紅色裙衫臉蒙面紗的女子走到眾人中間，視線從梅竹雪身上收回，緩緩念出最後一題的題目。
「就做出你們最滿意的蛋炒飯出來給大家嘗嘗吧。」
苗孤嵐聽到這，眼神凜了凜，當初也是憑藉這道考驗在他們之間分出的勝負，如今也要以這道菜作為了結么。那麼，梅竹雪，你會給我怎樣滿意的答案出來呢？
正當苗孤嵐暗自思忱之際，那女子緩步走到梅竹雪面前，對她又是一陣凝視，看的梅竹雪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隨即女子吐出一絲淡漠笑聲，右手食指緩緩抬起，衣服摩擦的聲音在梅竹雪此刻的聽覺里異常清晰，只見她輕輕用食指和拇指托起梅竹雪的下顎，仍是靜靜凝視，看著梅竹雪閃爍的眼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楚若炎在一旁不耐的喊著，她才開口用平靜的語調說道，「怎麼樣？能做出來嗎？」
「……」面對女子戲謔的笑眼，梅竹雪心裡一陣嘀咕，舒睿說的小心，就是指的這個吧，真是好強的壓迫力，而那壓迫力，怎麼說，與楚景遠帝王的氣場和龍修霸道的逼迫不同，甚至就連舒睿那種冷淡的壓力也不同，該是一種仇視，還是什麼？說不清楚，直覺告訴梅竹雪，這個女子並不喜歡她，可是為何呢？會讓她產生這種想法的原因實在是弄不明白，難不成同令狐智是一個理由……嫌她與沐纓他們走得太近了？
哈，怎麼可能。
「那個……還未請教。」
「啊呀，瞧我這記性，一直都未曾與你說話真是失禮了，我的名字是酈婷，之所以用本姓是因為我和苗孤嵐她一樣都是寡婦。」
「呃，這樣啊。」特意為她解釋這些是什麼意思？梅竹雪本能的移開了視線，心裡又是一陣嘀咕，這女子從剛剛就盯上她了，難道也是有什麼特殊喜好？呃，這種妄想可不好。甩了甩雜念，梅竹雪回視笑容依舊的女子。「第三題我會努力的。」
女子挑了挑眉收回手笑了起來，「……呵呵，小姑娘倒是挺有毅力，不過，這世上許多事可不是只要你努力就可以心想事成的，也有自己力所不能及之處，今ri你就好好學學這一點，然後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吧。」
立場？那是什麼意思？這女人是叫她認輸的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快你就會明白的，小姑娘，不要自掘墳墓，趁著對烹調還有那麼點熱情。」
女子說完便轉身重新回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反倒梅竹雪這邊留下的不單單是一頭霧水的感覺，她感受到那個人話里的警告，雖然不明白其真正的意義，可梅竹雪知道那是一種警告，一種叫自己放下什麼的警告。這個女人究竟想要說的是什麼？是說繼續下去自己會厭惡料理嗎？不過，視料理為生命的自己怎麼可能會厭惡。
「喂，她在嘲笑你嗎？」
楚若炎的聲音突兀的傳進梅竹雪耳中喚醒她攪成亂麻的意識，回過頭，見那男孩正皺著眉望著酈婷，試圖扯起嘴角自嘲道，「是呀，她在嘲笑我呢，覺得我輸定了，哈哈，怎麼辦，怕是又要被王爺你念叨了。」
「……我說你，雖然那女人那麼說了，但你沒打算認輸吧？雖然我知道你很愚蠢，但是若是就這麼認輸的話，本王也是不允許的。」不去正視梅竹雪的視線，楚若炎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又解釋了一下，「所以，你只要做到最好不就可以了……喂，那麼看著我做什麼，我可沒有想要給你加油，只是，只是皇兄說要我陪著你，也不可能就這麼純粹的陪著，就勉為其難……支持你一下好了。」
楚若炎難得見到梅竹雪對她露出那種柔情似水的表情，不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紅著臉看似生氣的呵道，「煩死了，總之你的努力不會白費的。」
「恩，我知道。」就算努力過後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就算最後會淚流滿面的痛苦，可是不去努力看看，就永遠也不會知道另一種結果會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那樣的話，自己一定會後悔。「我知道，所以這一局我不會認輸的。」
「哼，知道就好。」見自己似乎安慰成功，楚若炎微紅著臉別過頭不再理會對方，卻換來一個大大的擁抱，「呀，你做什麼，放開本王，快點放開，丟死人了，我說叫你放開聽沒聽見。」
靠在柔軟的懷抱里，楚若炎愈發覺得難為情，但是抱著他的梅竹雪卻好似聽不見一般晃著他，「哎呀呀，王爺害羞了嗎？莫非這是第一次同桃瑛以外的女子進行親密接觸？真是可愛啊，哈哈。」
「放開，不要說本王可愛，你，你，你再繼續我去告訴皇兄你勾引我。」誰和桃瑛親密接觸過了，這女人真是討厭。紅著臉用力推開梅竹雪，看著對方笑嘻嘻的表情，雖然想發火可也放棄了想法。
什麼啊，這不是好好的一點也沒緊張，剛剛的表情那麼嚇人跟丟了魂似的，害得他還擔心了一下。
「喂，女人，給本王……不對，給皇兄贏了這一局。」在楚若炎看來，雖說烏邦義那交易沒成功，不過這對梅竹雪給楚景遠打理膳食的事也會有所影響吧。
「……恩，沒問題。」
「不過，那女人出這種題果然還是在嘲笑你吧，蛋炒飯這麼簡單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出題，本王都會做。」
「呵呵，王爺這就不懂了，蛋炒飯看似簡單，做起來可不一定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精益求精的。」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