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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賞月品腸

  按照計劃,秦會之將在今日發行第一批無記名股票,以每年五成的利息籌措十萬金銖,用於銅礦商行的投資,如果順利的話,還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但進入秋季,正是各處亟需現款的高峰期,一旦發生擠兌,錢莊就要崩盤。


  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相比於宋國錢莊的如履薄冰,自己在晉國的投資已經初見成效,在柳翠煙的打理下,織坊每月可穩定出產霓裳絲衣近千件套,僅此一項,每月就可獲利上萬金銖。


  江州的水泥除去自用以外,也陸續向外出售,每月收益也有兩萬金銖,足夠星月湖大營的開銷。


  不過程宗揚真正在意的是糧食。糧價相對於去年炒做的高點頗有回落,但一直維持在每石八枚銀銖的高價上。眼下各地都開始秋收,糧價還會進一步下跌,程宗揚準備在每石六枚銀銖的價位吞下五百萬石以上的糧食,折算下來需要籌備一百五十萬金銖的巨款。這筆錢除非用紙鈔支付,否則把秦會之的兩個腎都賣了也湊不出來。


  來漢國之前,程宗揚對漢國的商業只有一點模糊的概念,他記得自從漢國把最暴利的鹽、鐵,以及釀酒收歸國有之後,漢國曾經堪比王侯的大商人就一蹶不振。但來到漢國之後,程宗揚發現,漢國的專賣政策執行並不徹底。漢國境內有大量的諸侯王、列侯封地,各地還有大量豪強,朝廷的法令到這些地方,比一紙空文也強不了多少。


  問題是那些坐擁巨額財富的諸侯、豪強大都對商品交易不感興趣,一味追求自給自足,寧肯把錢銖埋到地下,也不願參與交易。


  程宗揚不得不感嘆實物貨幣對商業發展的負面影響。金、銀、銅這樣的實物貨幣,不僅很少有通脹,還會因為實物積累超過貨幣的數量而產生通縮。宋代的銅錢埋到清朝照樣能用,鑄成銅器價值說不定還會上升。這種狀況下,除非不斷有新的金、銀和銅礦開發出來,並鑄成錢幣,否則商品交易很難有大的改觀,甚至由於貨幣埋入地下,導致交易萎縮。


  紙鈔相當於信用意義上的金銀,它的問題在於信用。一旦連政府的信用都靠不住,就只能指望老天爺了。但其他天然礦物不是太稀缺,就是太普遍,很難具有金銀銅在稀缺性和普遍性之間的平衡,因此無法替代金銀。據程宗揚所知,在唐國,絲帛是可以作為貨幣使用的,但絲帛不可能像礦物一樣具有穩定和平均的性質,最多只能作為輔幣。一邊是貨幣供應不足,一邊是貨幣被大量集中,怎樣才能讓漢國豪強手中沉澱的財富流動起來呢?

  「程頭兒,想什麼呢?」


  貨幣本質的問題程宗揚??宗揚也就是想想算完,後世那麼多大賢都搞不定的事,自己如果能幹成,活著就可以封神了。不敢說壓孔聖人一頭,並肩當個程聖人絕對沒問題。他放下心事,笑道:「富兄。」


  「啥兄啊。我就是衙內的狗腿子。」富安倒是豁達,「程頭兒要看得起我,叫個老富就成。」


  「行,老富。」程宗揚道:「你跟著衙內有多久了?」


  「那可早了。」富安道:「那年我爹過世,家裡一文錢都沒有,只好插個草標賣身葬父。女的有人買,童子也行,我那年都快三十了,又不是個能幹活的,跪了一天也沒人理。後來遇見老爺,才得了條活路。老富沒啥本事,就給老爺當條忠狗,好好伺候小少爺。」


  「為虎作倀的事你可沒少幹吧?」


  「只要衙內高興,我不怕缺德。反正我這命也是撿的。再說了,衙內也就是喜歡欺負個人,調戲調戲婦女啥的,」富安喝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道:「那都不叫事。」


  富安這道德觀念太畸形了。程宗揚忍不住道:「太尉怎麼不給衙內找幾個像樣的伴當呢?」


  「我們太尉說了,人心是枰秤,多少都是有數的。那些人太講自己的良心,忠心上頭就差了點。還是我這樣缺德的狗腿子用著放心。」


  程宗揚默默無語,半晌拿起酒碗,「老富,我敬你一個。」


  富安搖手道:「我喝茶。沾了酒萬一衙內喊我,聽不見就誤事了。」


  說話間,高智商叫道:「富安,你個狗才跑哪兒去了!」


  「來咧!」富安拍拍屁股過去,「衙內,你叫我?」


  「月餅味道不錯,包兩個,給我爹捎回去。師傅!師傅!你來嘗嘗!」高智商順手把自己吃剩的半個月餅塞給富安,拿了塊月餅跑過來。


  程宗揚這輩子還是頭回吃到剛出爐的月餅,那月餅是用罐頭模子壓出來的,表面烤得焦黃,餡料有的是豆沙,有的是棗泥,裡面摻了酥油、果仁、瓜子仁,吃起來香甜可口。


  「行啊劉詔,你這手藝在洛都開家餅肆也能混日子。」


  「獻醜!獻醜!」


  敖潤已經有了六七成酒意,湊過來小聲道:「老劉,你那半掛大腸我給你藏好了。就在你包袱下面,半夜自己吃,別讓人看見。」


  「八月十五過中秋,等你們都睡了,我半夜起來,賞著月亮吃大腸?」


  「肥著呢,咬一口滿嘴流油……」


  程宗揚拍拍他的肩,指著遠處道:「是不是那樣?」


  敖潤抬頭看去,只見哈米蚩和青面獸正摳出羊腸,吃粉條似的吸吸溜溜吃的痛快,腸里的黏液順著他們毛茸茸的大嘴往下滴著,老敖當時就沒忍住,一口吐了出來。


  劉詔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道:「糟蹋了,糟蹋了。來來來,整個腰子壓壓驚。」


  敖潤喘著氣道:「味兒太沖……讓我歇歇……天爺啊,那羊湯里漂的黑豆是啥玩意兒?」


  「別看!再看你昨天吃的都得吐出來。」


  「嘔……」


  盧景蹲在陰影里,面前兩隻粗黑的陶碗,一隻盛著酒,一隻裝著亂七八糟的雜燴菜,這會兒吃的只剩個碗底。


  程宗揚蹲下來,分給他半個月餅。


  「四哥有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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