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連發命案
盧景啃了口月餅,翻著眼睛看了看月色,「這會兒應該得手了。」
「四哥挑的好日子,這會兒去刺殺洛都令……要不要去接應一下?」
「不用。他在外面躲兩天,風聲過去就回來。」
盧景把酒一喝,拿月餅在菜碗里一抹,然後把碗摞起來揣到懷裡,「走。」
程宗揚也不遲疑,叫來馮源吩咐兩句,與盧景一起離開。
…………………………………………………………………………………
「我已經讓鄭賓明天去伊闕,找牛家兄弟。」
「咱們去金市?」
盧景點了點頭。
「郁奉文、杜懷、陳鳳、延玉、牛老四、牛老七、石蠻子。找到的是七個,還有拉胡琴的老頭和疤臉少年。這已經九個了。」程宗揚感嘆道:「沒想到這事兒還真能辦成。」
「還差三個人不知道身份。」
「三個腳夫總能問出些什麼,還有那個拉胡琴的老頭,不會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怕這裡面有人是西行的,壓根就不在漢國境內。」
「只要能確定身份,剩下的都是姓唐的事。」
程宗揚嘆了口氣,「可惜一直都沒有那個嚴君平的消息。我還想著他要是也在店內,咱們就順便辦件要緊事了。」
「還差三個人呢,說不定會在其中。」
程宗揚忽然道:「五哥,跟著你跑了兩天,我是大開眼戒,可有件事我越想越納悶——不知道你想過沒有?」
「什麼事?」
「連一件沒頭沒尾,半路碰到一起,然後各奔東西的事,你都有辦法查到這地步,為什麼嚴君平的下落你一直查不出來呢?」
盧景目光閃了閃,「你的意思呢?」
「如果是意外,肯定會有蛛絲馬跡。嚴君平的下落連你和四哥都查不出來,我想只有一個可能……」
「你說。」
「嚴君平的失蹤和岳帥一樣,是有人故意讓你們查不到。」
盧景身形一凝,立在檐角,冷冷看著他。
程宗揚舉手道:「五哥,你還是用白眼吧。這樣瞪我,我這小心肝都一個勁兒的亂蹦。」
「他為什麼讓我們查不到?」
「也許是有不能說的苦衷。比如是想保護你們。」
「荒唐!我們星月湖大營足以橫掃天下!世間有何勢力能比我們星月湖大營的同袍更團結?能比我們的忠心更堅定?能比我們的岳帥更英明?能比我們的實力更強大?」
「我不知道。我就是瞎猜。好了好了,等找到嚴君平,說不定就真相大白了呢。」
盧景不再作聲,一路沉?路沉默地掠回樂津里。
寓所房門大開著,程宗揚心頭一緊,卻看到那個姓唐的中年人正負著手在院中徘徊。
盧景一按他的肩膀,讓他不要現身。接著院角發出一聲貓叫。姓唐的中年人扭頭看去,盧景身形一閃,輕煙般從他身後掠過。
片刻後堂中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進來。」
姓唐的中年人怔了一下,然後快步走入堂中。程宗揚仔細盯著他的鞋子,這次他換了雙布履,沒有再露出鞋尖曾經嵌過珍珠的破綻。腰間也沒有懸挂玉佩等物,想必是早收了起來。但以他顯露的財富,不帶玉就是最大的破綻。
唐季臣拱手道:「閣下果然有鬼神莫測之能。」
「何事。」
盧景聲音很冷淡,但他並非故做冷淡,而是為了隱藏聲線。姓唐的即使和他對談過,出了這個院子,也保證沒辦法憑藉聽過的聲音找出他本人來。
「閣下夤夜方回居處,不知可有線索?」
盧景也不隱瞞,「辰記腳行,石蠻子、牛老四、牛老七。」
唐季臣精神一振,撫掌道:「好!哈哈,沒想到先生如此手段,竟然又找到三人!我這帶的錢銖可是不夠了。」
唐季臣說著拿出一包錢銖,「這裡是五百金銖。還差一千三百金銖,明早立刻送來。」
盧景眼中寒芒閃動,冷漠地說道:「令友已經確認過了嗎?」
「自然確認過,」唐季臣佩服地說道:「閣下所查果然無誤。」
黑暗中,程宗揚頓時變了臉色。
這個人在說謊!延玉昨夜就已經被殺,他那位朋友怎麼可能找到延玉並且確認?除非……他們一接到信鴿,就立刻趕到偃師找到延玉,然後……殺了她!
唐季臣道:「不知先生可曾查出,當時客棧一共多少客人?」
盧景冷冷吐出兩個字,「九人。」
唐季臣鬆了口氣,「眼下已經有六人,那麼還有三人,尚請先生辛苦,務必全部找到。」
唐季臣又寒喧幾句,然後告辭。
等他走遠,程宗揚從暗處出來,面色凝重。接著人影微閃,驚理和罌粟女也現身出來。
「在他之前,曾有兩名黑衣人潛入寓所。」驚理道:「那兩人身手強橫,但不擅長藏匿,因此沒有發現奴婢。稍後不久,他才進來。但只在院子里等候,沒有入室。」
程宗揚沉聲道:「五哥,這水似乎有點兒太深了。咱們一開始說不定就被騙了,客棧里根本沒有什麼高人。潁陽侯要找出那些人,就是要全部殺死。」
盧景道:「查一下才知道。」
「查什麼?」
「那些人還活著沒有。」
…………………………………………………………………………………
鄭子卿黯然道:「官府查看過,說郁兄半夜起身,擅用燈燭,導致失火。他那晚喝得爛醉……如果我不去打水,留在屋裡照顧他就好了。可恨!」
鄭子卿重重一拍几案,懊悔之情溢於言表。
石崤的山村內,前日的張紅挂彩已經被白茫茫的孝布代替。杜懷的老爹嚎啕痛哭,「老漢的兒子啊……誰知道……那幫天殺的強盜啊!」
「那蠻子自己不小心,把牆撞塌了,關我們腳行什麼事?他一個胡人,吃我們行里,住我們行里,還欠著櫃檯一弔多錢!要不是行里的東家發善心賞了口棺材,他死了也是沒人理的路倒屍!」
鄭賓風塵僕僕地回到寓所,「兩個人都死了,就在我趕到之前。據說是過伊水的時候翻了船,等救上來就已經沒氣了。」
郁奉文、杜懷、石蠻子、牛老四、牛老七、延玉、陳鳳……紙上的名字每劃去一個,程宗揚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他們手腳還真快。」程宗揚道:「算上陳鳳,那天在腳店裡的人已經死了七個。加上受牽連的無辜之人:腳店的孫老頭一家,杜懷迎親時的新娘、樂手,至少已經二十條人命了。夠狠!」
「再加一條。」
盧景寫下「下湯,坐地虎」,然後捉了隻鴿子,遞給鄭賓。
鄭賓鞋跟一碰,向盧景敬了個禮,「明白!」
「剩下的鴿子都殺了。」盧景道:「燉點湯喝。」
「這一籠還不少呢。一次殺光也吃不完,留一半明天吃。」
程宗揚知道盧景把鴿子交給鄭賓,不會是讓他就這麼放了,而是設法找到鴿子究竟飛到什麼地方,誰才是幕後的真正主使。他對驚理道:「你去潁陽侯府,盡量查清楚八月初九潁陽侯和誰一起去的上湯,還有那天發生的事。可以用一切手段。」
「是。」
等人全部離開,程宗揚道:「八月初九,長興腳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潁陽侯為什麼要把當時在腳店的人全部找出來殺掉?如果他那天在客棧,當時又為什麼不下手,反而舍易取難,三天之後才要找外人幫忙?」
「那晚肯定有事發生。郁奉文不肯說,杜懷也有所隱瞞。」盧景道:「陳鳳一個販運丹砂的商人,卻藏在沒有任何生意的偃師不見人,多半是在躲避什麼。石蠻子聽我們問話的時候,非常緊張。我當時以為是他膽怯,現在看來,多半別有隱情。」
「書生、拳師、游女、商人、腳夫……這些陌生人聚在一起到底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難道是在另外三個人身上?」
「什麼事不清楚,但肯定是一件呂不疑要拚命隱瞞的事。為此不惜殺死所有的目擊者和知情人。」
程宗揚苦笑道:「怪不得姓唐的一個勁兒的說,要我們把人全部找齊。等人全部找齊之後,就該殺到咱們頭上了。」
盧景冷笑道:「他昨晚是來試探,看我知不知情。如果我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他肯定會有一番說辭來掩飾。」
「連找人的人都要殺,腳店發生的事到底有多要命?還有,呂不疑為什麼要去上湯?還在一家最低檔的腳店落腳?」程宗揚拍著腦袋道:「媽的,我頭都大了。」
明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一個連鎖謀殺案的漩渦中心,盧景卻沒有絲毫慌張,他抹了抹手指,「咱們去金市。」
「對。先把線索都找出來!拉胡琴的老師傅,千萬別讓我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