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隔閡第一層
許沐:????!!!!
你想做可我不想和你做謝謝!
你是爽瞭然而受苦的是我謝謝!
簡直無可救藥!
「好了好了好了,不說這個。」許沐裝作沒聽到他這句禽獸不如的鬼話,淡定地從草地上爬起來,道,「走吧,先離開這兒,天馬上就要亮了,去鎮上等關師妹她們。」
顧景吟也沒說什麼,拿起劍跟他一同站了起來,只是並未跟上,而是低聲道:「師兄去吧,我就不跟著了。」
「為何?你怕見著她?」許沐轉身問道。
「這倒不是,如今我們兩個之間也沒什麼可怨的了。」
「既然沒什麼可怨的就一起去說清楚。打打殺殺了這麼多年有意思嗎?你們兩個還真夠閑的,不覺得累?」說罷拉起他的衣袖便走。
只是走了兩步,忽然覺出不妥來。方才他將衣物脫給了自己,如今身上只有一身白色中衣,雖然還挺飄逸,然而.……顯然是不能見人的。
於是許沐轉了個身,取出一套玄衣。低頭想了想,與其自己再當著他的面換一次衣服,還不如將這衣服給他。
於是轉了個身,將衣服扔在他懷裡,嘲笑道:「你看看你這一身輕浮放蕩的樣子,嘖嘖,如果伏雲山的弟子們都在.……」邊說嘴角的笑意愈深,彷彿想象出了那副景象一般,「一定要他們好好欣賞欣賞這副絕世佳景,看看以後他們還能不能正視你這個掌門……」
許沐原本以為聽了自己這番胡言亂語,他定會羞愧難當,誰知顧景吟面色依舊平靜。只是將衣服接了過來,低頭看了看,緩緩道:「師兄.……這件衣服,我彷彿是在哪裡見過。」
許沐聽到這裡猛地收住了嘴邊笑意,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似的。
媽的!這臭小子!
「我還記得,當時這件衣服……」
「你……」許沐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沉聲道,「你穿不穿,不穿還給我。」
顧景吟見他這副模樣,眼底似有笑意,道:「當然穿,多謝師兄。」
許沐這才呼了口氣,隨口答了句,「跟我客氣什麼。」。
接著略一思索,可別!還是客氣著吧!咱們兩個還是保持距離為好,越遠越好。
於是自己甩開步子在前面走了好幾步,才遠遠回頭答道:「不謝!」
*
晨光熹微,四下鮮有人煙。
兩人到達鎮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只是街道上仍舊是人煙稀少,只有三三兩兩鋪子開張。
許沐回身道:「歇會兒?」
顧景吟點了點頭:「聽師兄的。」
許沐心道別跟我裝成這副低眉順目的樣子,你以前是怎麼對我怎麼拿鏈子栓著我怎麼折磨我的我這輩子都不會忘的!/微笑/
二人進了一家小店,挑了個位子臨窗而坐,剛好能望見街上景色。
「兩位要些什麼?」店老闆對他們這唯二兩位甚是熱情。
「隨便,」許沐抬頭應道,「對了,外面這條道應是通往蒼雪山的唯一道路了吧。」
「正是,凡是往山裡去的,都得從這走。」
「那為何這裡如此冷清?」
「如今誰還敢上蒼雪山溜達啊!那不是上趕著送命嗎?我這店也多半是經營不下去了,再撐幾個月,實在不行,我就換地方。」
許沐想了想也是,論誰都不願把店開到這種妖魅橫行之地,還能堅持這麼久也夠拼的。
許沐轉身將窗子撐開,看了看外面,對顧景吟道:「你說關師妹她,會不會不走這大道,直接帶幾個弟子御劍抄山間小道上山?那我們豈不是就攔不下了?」
顧景吟聞言微微搖頭,道:「不會的,關師姐行事風格你我皆熟悉。她既然說了來蒼雪山討說法,便必然會光明正大率人直衝到山門去.……」
「什麼叫你我都熟悉,我和她可是一點都不熟悉。」邊說邊眼含笑意掃了他一眼,道,「我看還是你們倆比較熟,先不說以前,光是這幾年,就已經打得挺熟了吧。」
顧景吟直接忽略了他第二句話,抬頭道:「師兄不要說笑,你和師姐應是情深義重才對,怎會不熟?直到如今她還留著你送的那把簪子,捨不得離身。」
「.……」
許沐手撐頭望著窗外道:「送個簪子怎麼了,我送別人的東西多了,兩隻手都數不過來,莫非我都要和他們情深義重?」
顧景吟聽了這話,微微一頓,道:「師兄還送過誰東西。」
「忘了。」
顧景吟聽了這話,又看了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開口道:「師兄不必一直盯著,她們一行人數眾多,到時一定會看見的。」
「哦。」
「莫非師兄是許久未見師姐,心中挂念?」
「.……」
懶得跟你廢話我跟你講!我忍你很久了少年!你這樣胡亂猜忌生性多疑是不會得到幸福的/微笑/
見他這次不僅沒分給自己絲毫餘光,連應付一兩個字都不願意應付了,顧景吟又繼續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你二人曾經也是在墨池峰相伴多年,如今重逢也應好好敘敘舊……」
許沐心道這孩子這麼多年來怎麼變得越來越啰嗦了,婆婆媽媽絮絮叨叨念個不停,說好的冰山冷麵呢?為什麼這麼多話!
許沐忍無可忍,收回了自己目光,看著他道:「停!打住!別冤枉我,我何時與她相伴多年過?我這人向來隨心所欲獨來獨往,這世上唯一纏著我和我相伴過多年的人就是你了。」
顧景吟聽到此處眼眸一顫,喝了口茶,這才緩了口氣道:「師兄這是何意?你二人皆在墨池峰,怎來獨來獨往一說。」
「這.……」許沐心想既然他執意要和自己敘舊,那就勉強陪他嘮嘮吧,於是趴在桌上支著下巴,漫不經心道,「我離開墨池峰很多年了,和她多年不曾見一面,或許見得次數還沒和你多。」
顧景聞言吟略一思索,道:「那四年之前,我在安俞遇見師兄,並非巧合,而是師兄就定居在附近?」
「差不多吧。」
「安俞距伏雲山不過半日路程,如此……還真是,可惜。」顧景吟低聲道。
許沐聽著他這聲略帶不甘的自言自語,心中一緊:「可惜什麼?」
「可惜,沒早點將你帶回來。」顧景吟垂著眼眸望著自己杯中的茶水,說得雲淡風輕。
許沐愣了一下:「帶回來?」
忽然覺得這話的走向有些熟悉,吸了口氣道:「你別告訴我你還想把我鎖起來。」
「師兄如何知道。」顧景吟微微一笑道。
許沐聽了這話差點氣結,心想有病就去治好嗎!不要在這世上禍害別人了好嗎!揚手便要去抽他:「你這孩子!沒大沒小!說得什麼話!」
顧景吟抓住了他的手腕,抬起眼睛道:「師兄,你不過大我二三歲,為何張口閉口『你這孩子』?」
許沐想了想,覺得幾歲之差往往是在年幼時比較明顯,可是這種差別越是長大反倒越是細微。所以如今,他二人,應該可以勉強稱得上,同齡人?
呵呵不管,大兩三歲也是大,怎麼說你都得管我叫一聲師兄/微笑/
「為何不能叫孩子?你別忘了以前是怎麼在我懷裡蹭來蹭去的!晚上是怎麼非要抱著我才能睡著的!昨天又是怎麼趴在我肩膀上哭的!」許沐心想我還治不了你?黑歷史一抓一大把!
顧景吟聽了這番話,忽然愣住了,怔怔看著他的眼睛。
許沐抽回了自己的手,道:「嚇住了?自己也受不了自己的無理取鬧行為了?好好反省吧少年!」
逞完了口舌之快,許沐覺得唇乾舌燥,順手捏起桌上的小杯子在眼前瞅了瞅,給自己倒了點茶水,打算潤潤嗓。只是剛剛就到嘴邊,茶水漫過,嘴角忽然針扎一般刺痛。
許沐連忙又將杯子放回了桌上,用拇指按住了唇角。
顧景吟見他這番動作,以為是茶水太燙,輕輕伸手去碰了碰他的杯子,道:「是溫的,師兄怎.……」
許沐無語,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含混不清道:「臭小子……」
這下一來,顧景吟微微一愣,漆黑的眼眸之中閃過幾分慌亂,忽然反應了過來。
低頭尷尬了片刻,打算起身繞到對面。
許沐見狀立馬朝窗邊挪了挪,抬頭看著他道:「你要幹什麼?你別過來!就老老實實在那坐著!」
顧景吟聽了這話哭笑不得,道:「師兄這般厭煩我?」
許沐心道怎麼又是這句?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這毛病?而且你別老是說這句話我告訴你!我有陰影!事實證明你每次一說完這句話我tm就得被你打擊報復!
於是許沐為了避免重蹈多年前的覆轍,回答道:「我不是厭煩你,我是怕你!怕了你了行了嗎?」
「怕我?」顧景吟聞言雙目微微沉了沉。
許沐見狀內心更加崩潰,怎麼自己說什麼他都不滿意?
「我說的不對嗎,你見面便折磨我,難道我不應該怕你?」
「折磨?」顧景吟漆黑的雙目愈發黯淡。
許沐見他這副模樣忽然更來氣,將手從自己依舊紅腫的唇角放了下來,伸到胸前扯開了自己的衣領。肩頸處尚未來得及消退的青紫淤痕頓時露了出來,「你不是折磨我是什麼?自己好好看看!」
顧景吟被他這番動作嚇得一怔,蒼白的面色成了慘白。
沉默了一下,顧景吟快速上前幾步,俯身將他的衣領又合了回去。仔仔細細整好,蓋得嚴嚴實實,一點縫隙都不留。隨後又轉身回到了對面的座位上。
見他離自己遠了點,許沐這才從蜷縮牆角的狀態恢復了正常,又直起身子移動回了原來的位置,對他道:「你別以為你蓋上了別人就不知道了,我遲早要想個法子把這些印記都保存下來,時時刻刻提醒你。」
「提醒我什麼。」顧景吟眼底微微有波光涌動。
「提醒你看看自己是如何發瘋的。」
顧景吟眼中的波光瞬間又消逝得無影無蹤,半晌,才緩緩開口,低聲問道:「師兄,為何從來……不能明白我的心思。」
顧景吟握著杯子的手指因為用力微微曲了起來。他有些不明白,為何自己已經表現得如此直白、如此露骨,他卻一點都不在意,或者說,根本就不在乎。
難道說,他根本對自己就是毫無心動。一點點都沒有。
那七年前墨池峰下的那個吻,又當如何解釋。一時興起嗎?隨意而為嗎?
顧景吟抬起頭,靜靜看著對面的人,忽然間覺得二人之間似乎仍舊隔著千山萬水,觸不到、摸不著。
他二人,整整折騰了八年之久。
八年的誤會、錯解、分隔,似乎是在無休無盡的彼此折磨。
事到如今,他以為這些坎坷都已經過去了,可是卻忽然發現,是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了。
這個世上自己最在乎的人,卻是最不理解自己的人。
經歷了無盡絕望后的絕處逢生、即將沉淪深淵之時的逃出生天、抑制不住的狂喜和患得患失、小心拿捏欲說又止的愛意、沉重到令自己舉步維艱的感情,在他看來,在他眼中,不過是年少輕狂的發瘋胡鬧罷了。
到底要自己如何,才能……讓他明白。
「你的心思,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許沐忽然換掉了剛剛的插科打諢架勢,語氣溫和說道。
顧景吟聞言,微微顫動了下眼睫。
「你的感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只不過是依賴罷了。你若想讓我陪著你,我也可以像從前一樣陪著你聊聊天、賞賞風景、打發打發時間.……只是,我們不能一輩子都耗在這些事情上,終究還是要各走各路的。」
顧景吟還是沉默。
氣氛忽然尷尬到了極點,四周的空氣彷彿都結了冰。
沉默過後還是沉默。
許沐在這種詭異氣氛里簡直坐立難安,剛剛不是還會說話嗎?怎麼失聲就在一瞬間!
想到這兒,許沐終於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勾了勾他下巴:「說句話啊。」
顧景吟將握在手中的杯子微微轉了轉,仍舊低著頭未言語。
卧槽?事到如今連這個動作都不能挽救二人的情感危機了?
許沐收回了自己的手,吸了口氣,將自己杯里的水一飲而盡,清了清嗓子道:「你不願說話就算了,聽我說吧。我跟你講啊,我小時候,有一個陪我玩了很多年的表兄,其實也不能說是陪我玩、應該是帶我玩,因為他大我很多、特別特別多,我才一點點大他就成親了。」
顧景吟抬起頭,看著他沒說話。
許沐見他這副「哦,所以呢」的表情,只好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的意思就是,我理解你的那種感覺啊,就像我見我哥跟別的女人跑了我還哭了一通,然而現在不也不算什麼事兒了嗎。總之,我就是想讓你明白,不要搞混.……」
「師兄。」顧景吟終於開口道。
「講。」許沐這回當機立斷打住了自己的話。
「你對你表兄的感情,真的和我一樣嗎。」顧景吟似乎是有些艱難地說道。
「不一樣么。」許沐抬起眼睫掃了他一眼。
「你也想和他,長相廝守、生死不渝、一生只要他一個么。」顧景吟聲音有些顫抖,一字一句道。
許沐驚得說不出話來,後背猛地起了一層冷汗,錯愕道:「不……」
「可是我想。每時每刻都在想、沒日沒夜地想。」
顧景吟的聲音近乎沙啞,似乎每說一個字,都要耗盡自己的力氣。
「師兄,你到底明白么……」
「我……」許沐的嘴唇忽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差點脫口而出「我明白」,然而他還是硬生生地收住了,半晌道:「你冷靜點。」
顧景吟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開口道:「我還不夠冷靜嗎,師兄想讓我冷靜到何種程度?一輩子不提愛字么。」
許沐收起了面上所有的柔和,沉聲道:「你別再發瘋。」
明知沒有未來,何必再給他留無意義的念想。
他始終是不屬於這裡的,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回到原先那個有更多挂念的地方。
「我沒有發瘋。」
「那你便不要再逼我。」
一片令人壓抑的寂靜,兩人都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忽然窗外一陣喧囂。許沐連忙抬起頭看去,只見一隊人馬,白衣緩帶,正從街上行過。
原本冷清的街道霎時熱鬧了起來,三三兩兩行人皆駐足,望著這一行衣裝飄然似仙的女子,議論紛紛。
許沐顧不得再和他糾纏,連忙站起身,衝到了店門口。
可是剛準備向外邁出一隻腳,胳膊卻被人緊緊拉住了。還沒等許沐回身,身後的人一把將他拉了回去。
「其他我都可以答應,可是唯獨這一點,我做不到。」
許沐疑惑:「做不到什麼?」
顧景吟向前了一步,用手中的劍柄壓著他的肩膀將他抵在了門框上,低聲道:「做不到,不逼你。」
卧槽!你這人有沒有人性!非要逼迫強制別人你才舒服?
「這是大街上,你給我收斂點。」許沐抬起眼輕聲喝道。
顧景吟卻依舊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
身後人聲越來越近,似乎是墨池峰的弟子們即將走過。
許沐內心簡直崩潰,心想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好嗎!有你這麼大庭廣眾做這種惹人側目的事情的嗎?
「我答應你、答應你,行嗎。」
「答應我什麼。」
「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許沐斷斷續續道。
顧景吟看了他一會兒,低頭在他頭髮上輕輕吻了一下,道:「好。」
許沐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整了整衣衫,心道媽的又騙了他一次!自己這輩子可能就是以對他撒謊為己任的!
只是他這口氣還沒舒完,便硬生生卡住了。
只見不遠處一抹白色身影直直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許沐連忙回過神,打算趁著戰爭還沒發生趕緊勸架。他可是親眼領略過這倆人打起來有多嚇人,不打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根本不會停手。
只是這次關離影卻連劍都沒拔,直接衝上前給了顧景吟一巴掌。
在場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許沐抬起頭,望著顧景吟臉上五道殷紅的掌印咽了口口水,內心只有卧槽。
說好的劍拔弩張激動人心的打戲呢!為什麼突然畫風突變成了狗血言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