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朱門橫禍
與一同應徵的精壯漢子一聊,方才知曉,這朱門收人是此地大事,進入朱門,家中父母妻兒便可同受朱門庇護,黑風堂萬馬庄匪盜亦不敢侵擾,再者朱門在此地驅逐盜匪,鄉里百姓對朱門也是倍感莫名,倘若能成朱門一員,亦是榮耀鄉里。
被選上者手舞足蹈,落選者則是垂頭喪氣,日暮西山,輪到陸幽。
「夠了夠了,今年的夠數了。」朱袍老人合上記名冊,頗不耐煩。
排隊漢子聽聞個個都意興闌珊,紛紛散去,陸幽正欲上前詢問,是否有例外,遠處漆紅大門出來一名女子,襦裙藍衣。
「朱總管,牽馬的老張頭病死了,還缺一人。」那襦裙藍衣女子喊了一聲,徑直迴轉去了。
赤袍加身的老人自然是朱總管,應了一聲,回頭一瞧,人已盡散。「就是你了。」
朱門內大院三進三出,端得豪氣。
走了一遭,又是一名襦裙藍衣女子過來。「夠啦夠啦,你跟我來。」
「你跟她去吧。」朱總管道了一聲徑直去了。
陸幽跟在這襦裙藍衣女子身後,行了一遭,大概了了,這是朱門丫鬟,制式穿戴,忙上前攀問道:「姐姐怎麼稱呼。」
「碎你一口,你怎敢稱我姐姐。」丫鬟趾高氣昂瞥了一眼道:「這朱門內身份有別,你該叫我嬸嬸。」
去你個黃毛丫頭,跟我一般年紀,竟讓我叫你嬸嬸,豈不是白占我便宜,忙嘴上抹蜜一般道:「姐姐生的如花似玉,叫嬸嬸不是叫老了么。」
「你這小子貧嘴,以後萬不可如此。」婢女心中歡喜,嘴上卻淡淡道:「我家小姐最不喜油嘴滑舌的奴才了。」
「為何?」陸幽好奇。
「小姐說油嘴滑舌的男子斷不是好人,定然憋著壞,一肚子髒水。」丫鬟叮囑道:「以後多做事少說話,小姐也是性情中人,賞罰分明,少不了你的好。」
跟著婢女,迤邐穿過幾個迴廊,到了一處茅屋前,婢女道:「以後你就住這裡,新進的奴才暫時閑著,日後再行安排。」
婢女去了,陸幽進了茅房,大為皺眉,這茅房還真是茅房,一張大通鋪,先前進來的幾個家丁已經各自選了鋪位。
靠門位置空了出來,陸幽放下行頭,轉了一圈,這茅屋內簡陋,連一張椅子都未擺置,寒酸的可以。
這才洗漱一番,正欲休憩,門口大喇喇過來一個婢女,掩著鼻子皺眉看了一眼,落在門口陸幽身上。
「你跟我來。」
這婢女裝束不同其他,一身碎花長裙,頗有小家碧玉的風範,顯然身份也非一般人可比。
到了門口,那婢女讓陸幽止步,走到門口馬車前。「小姐,來了。」
車內該是朱門小姐了,陸幽正想這小姐到底什麼模樣,就被那婢女遠遠招呼一聲。
「你拾馬糞,就跟在後面。」婢女說了一聲上了馬車。
馬車起步,前方几人高頭大馬,顯然都是護衛,陸幽沒想到初來朱門,就得了個拾馬糞的活,不免苦笑。
馬車一路南行,出了小鎮,到了斷魂江邊,波濤萬里,此時正值潮起,端的是豪邁。
「還不過來。」前方護衛一人皺眉瞧了一眼後面陸幽,慍怒道:「你當是請你來看景的么,小心扣你半月餉錢。」
陸幽上前,不解其意,車簾推開,那婢女皺眉怒道:「還站著幹什麼,不快跪下。」
這又是為何,陸幽仍是心中恍惚,身旁護衛見狀,一腳踢在陸幽大腿上。
陸幽腿一軟,跪在地上,車上婢女扶著一女子跳了下來,踩在陸幽背上,這會才明白,原來是當人凳。
下了馬車,這位小姐身披貂氅披風,也不看這裡,在江邊望了一陣,急道:「船呢,該不會順水飄走了吧。」
「小姐,這斷魂江江水遲滯平緩,潮起之時也只能左右推動,何況今日無風,那大船不可能隨水流而下。」
陸幽隱隱聽到兩人所言,心中大駭,莫不是說的被他拖來賣掉的那艘渡船。
正自驚疑之際,朱門小姐回頭,一眼看到拾馬糞的小子,急匆匆走過來。「你怎麼在這裡。」
這朱門小姐生的並非如花似玉,臉上反而帶了幾分英氣,說話時一雙眸子猶如劍鋒,攝人心魄。
這女子這話來的唐突,不知其一,不過渡船之事萬不可明說,否則對方要是討要起來那銀子都已經花了,陸幽正自盤算如何應答,朱門小姐手臂一抖。
身旁護衛劍鋒飄然出了劍鞘,落在朱門小姐手中,抵在陸幽脖頸上。「快說,船呢。」
陸幽心驚,這朱門小姐端的狠辣,說不定一言不合就要丟了性命,忙道:「小姐,你說啥俺不懂。」
朱門小姐一急,正要發作,忽的想起這身著裝,忙將頭髮脖子遮起來,只留出個臉面來。「認得了么。」
艄公……原來那條船上那個精瘦艄公就是朱門小姐扮的,撒謊無濟於事,陸幽只能直言相告。「賣了,錢我都花完了。」
一聽賣了,朱門小姐焦躁難耐。「快說,賣到哪裡去了,船上屍首呢。」
陸幽聽那小二說過,朱門素來跟萬馬庄黑風堂不合,此次碰巧遇上兩伙匪盜,喬裝出手,一旦屍首被人尋的,兩伙匪盜必然尋仇。
「推下江餵魚了。」陸幽道。
朱門小姐聞聽,這才忙收了長劍,忽的想起剛才時態,不免臉紅,卻又不願示人,一閃即逝,立刻冷著臉子劍鋒搭在陸幽胸口,怒道:「你是他們的細作。」
分明是故意恫嚇,想要知曉路由底細,一探究竟,陸幽嘿嘿一笑道:「小姐,我若是細作,你和你爺爺也得下江餵魚。」
朱門小姐大驚,劍鋒刺穿陸幽衣衫,急道:「你還說你不是,怎麼知道那是我爺爺。」
旁人哪能讓這潑辣女子甘願做艄公,不是朱門門主能是誰,再者依照年齡判斷,不是父子,就是爺孫,陸幽解釋一番,暗自苦笑,這小姐脾氣性子當真倔得很。
「既不是細作,為何來我朱門甘做奴役。」朱門小姐不依不饒,欲探究竟。
陸幽笑道:「你朱門招人,就不准我應招么。」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讓朱門小姐無處辯駁,抿了抿嘴怒道:「油嘴滑舌,當真該死。」
「實話實說也該死,那我無話可說。」陸幽攤手無奈作答。
正自僵持之際,身旁護衛忙指著江上道:「小姐快看,是萬馬庄和黑風堂的人。」
他們來的也忒快了些吧,朱門小姐心中惴惴,扭頭道:「若讓我知道你是細作,就戳你幾個透明窟窿。」
陸幽颯然一笑,卻也不敢大意,這女子要是真怒了,說不定還真下得去手。
正自觀察之際,旁邊護衛忽的開口道:「小姐,我有一計,倘若他們真來尋仇,就將這小子綁了,嫁禍與他。」
「妙計。」朱門小姐拍手稱讚,扭頭瞪了一眼,心道這小子油嘴滑舌,想也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便死了,當下行事。
五花大綁,朱門小姐這才作罷,命人將陸幽帶到一旁,兀自盯著江面靠近的大船。
船上萬馬庄黑風堂雙方足有百人,船一靠岸跳了上來,當頭兩人一人紅衣,一人黑衣。
朱門小姐上前抱拳道:「朱翠翠恭候二位當家。」
萬馬庄紅衣頭子便是萬馬庄的二當家萬九里,精瘦男子便是黑風堂二當家胡行乙,兩人上前皺眉異口同聲道:「朱小姐,別來無恙。」
「兩位不知所為何事來此。」朱翠翠明知故問,意在試探虛實。
兩人對視一眼,萬九里朗聲道:「早些時候我雙方人馬前來收歲供,按照如今時辰,也該回山了,不過卻不見人影,料是有事,故前來查探。」
看來這雙方的確不知江上之事,朱翠翠鬆了一口氣,忙道:「既然來了,不若上朱門一歇,我派人去打探。」
如此一來,到時候將陸幽供出去,此事便能化解,朱翠翠早已經算計妥當。
「如此正好,我二人正有此意。」胡行乙抱拳道:「有勞帶路。」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鎮子,鎮上百姓見這陣仗,只得躲避,雖說如今萬馬庄黑風堂立了規矩,但往日作惡多端,猶自在目,如何能不怕。
進了朱門,陸幽被人一路押到了柴房,兩人看守。
陸幽倒是逆來順受,全不在意,過了不少時辰,天色漸晚,門外忽的傳來叫喊聲,讓人大驚。
看守二人心驚,料知是出了事,當下棄了陸幽,匆匆奔向別處。
陸幽聽得叫喊聲音已變成了泣聲,不絕於耳,略略一笑,起身一掙,繩子存存斷裂,當初江上殺了胡行丙萬八里,此二人雖說實力不強,但也是練家子,略有內力,都被陸幽吸收。
款步到了茅屋內,早已經空無一人,陸幽拿了殺豬刀,轉身出門。
朱門大堂內,朱翠翠面色發白,嘴角殷紅,身上挂彩,扶著爺爺氣怒道:「胡行乙,萬九里,你們忒不要臉。」
胡行乙冷笑道:「女娃兒,江湖險惡,你未免太輕敵。」
朱翠翠往日小心謹慎,事事算計,只是江上殺了萬馬庄黑風堂的人,心中有所顧忌,故而失了算計,才鑄成大錯,引狼入室,聽聞此言,羞憤不已,怒道:「我們早先有約,你們要毀約么。」
說的便是當初定下的規矩,萬馬庄萬九里譏笑一聲道:「我們此來的目的就是殺你朱門個措手不及,廢了那勞什子約定,這些年我萬馬庄過的畜生不如,就等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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