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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3

  國師的馬車在顧柔院子門口停住,這時,馭夫發現前方小巷處停了兩乘小轎,警覺地提示道:「大宗師。」


  國師剛從馬車上下來,牽住顧柔的手正要接她下車,聽到此言便鬆開了顧柔,溫聲道:「你且稍坐,本座去看看情況。」


  他凝眸瞥去,那兩輛官轎子一乘綠,一乘紅,前面站著一個恭敬侍立的瘦削年輕人,看起來面生得很。從衣著上來看,年輕人穿著富貴,顯然是個世家子弟,但是卻沒有授官,面貌還算過得去,但是笑容里透著幾分世故圓滑。


  那年輕人在這裡,正是為了求見國師。他雖然以前沒見過國師本尊,但是瞧見國師這一身氣度打扮,一眼之下便認出了他,臉上忙堆起笑容,彎著腰急急忙忙趕過來。


  「小人王召,得見國師大人仙面,榮幸之極,榮幸至極呀。」


  國師對此人毫無印象,鳳眸眯起,不作一言。王召對上他清肅冷冽的眼神,不禁心頭一凜,垂首恭拜道:「小人因仰慕國師大人的才學品德,這才貿然求見,國師大人請恕小人唐突。」


  這王召乃是王國公家的長子,王家在先帝時期因為世襲家道式微,家中的幾個兒子都沒有得到很好的官,王召的叔父又因為侵佔民田被參奏褫奪了官職,所以這些年這個家族愈發的不濟了。這王召雖然是個打扮講究的華麗少年,他一心想要謀個一官半職,卻實際上腦袋空空,是個草包。


  王召雖然才華不濟,但是腦筋卻很靈活,他一直想要求見國師苦無門路,剛剛在城中看到一輛馬車脫離車隊轉入小巷,他早就跟過國師的車駕多次,認得這個馬夫的臉,便緊著差人抬轎子在後面跟了過來。


  王召今日來,是要給國師送禮的:「小人聽說國師大人為人清高風雅,愛好收藏珍本古籍,小人特地託人從南海求得一卷《道衍真行》的殘卷,乃是先秦的孤本,一直為一名南海郡的豪俠世家保存,故而逃過了那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妥善保存至今。請國師大人過目。」


  國師微一挑眉,這個人雖然他看著不怎麼樣,但書還是可以看一看的,「嗯」了一聲,算是應允。


  王召大喜過望,連忙朝身後的轎子招手:「還不快將寶物呈上來。」


  後面的那頂粉簾小轎一動,裡頭捧出一個精緻的紫檀木雕魑盒子,上頭鑲嵌著七寶,光看這個盒子便知道王召下了血本,何況裡頭放著千金難求的孤本古籍。不過,這些都不是王召最看重的,他把最大的籌碼押注在了——


  捧著紫檀木盒的那雙素手纖盈剔透,竟是一位美人的手。


  那美人雖然一張圓臉跟王召差不多,都有些短,然而勝在眼波婉轉,粉面含嬌,加上妝容精緻,衣著華麗,羞澀地低著頭,雙唇好似因為太過害羞而輕輕地抿著,臉上帶著迷人的紅暈,完全是一個羞澀美麗的少女。


  這少女正是王召的妹妹王縈,王召這個妹妹自幼就以容貌美麗著稱,又是長房的養大的女兒,得到來往的各家看重,沒及笄的時候,前來說親的人就踏破了門檻,王縈一個都看不上,因為哥哥王召勸她不要操之過急——妹妹有這等的美貌,乃是天賜的財富,便是做個王妃侯夫人都不差的,應該沽機待時,攀上一戶顯貴人家。


  王縈聽了哥哥的話,果然等啊等地沒有嫁,終於讓她等來了一個好時機,王召打聽來了國師沒有婚娶,心想以自己妹妹的容貌,能夠得到國師的眷顧也未可知。於是他一弄到了書後,立刻就讓人抬上妹妹,找個借口送了過來。


  國師緩步走來,王縈連忙打開木盒,在國師秋水般得目光下,她含羞地顫抖著身軀,暈紅雙頰,抬頭偷看了他一眼。


  只見國師鳳眸低垂,玉樹臨風,貌若崑山之玉;手指瑩縝白皙,骨節錚硬修長,宛握靈蛇之珠,真是既瀟洒風流,又美麗斯文,王縈看得如痴如醉,眼睛里放出了傾慕的光芒。


  國師拿起書卷,稍稍翻閱了一下,放回木盒。王縈期待地仰望著他,然而,國師輕輕地一轉身。


  就在這一轉身的瞬間,王縈發光的小臉瞬間變得慘白。


  她看到了國師身後的馬車上,下來了一位白衣美人。


  顧柔穿著國師送給她的羅裙,長發微飄,從車上蹦跳下來,國師疾步朝她走去,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沉聲道:「不是讓你再等等,為何不聽本座的話。」


  王召看著顧柔一襲白衣,嫵媚臉龐中帶著清麗的眼神,不由得徹底呆住了——這女子是誰?她為何穿著和國師一樣質地款式的衣裳?


  「我保證我沒偷聽,」顧柔急忙舉起手發誓,「我還要去學堂接阿歡,要不然你們先聊,還是進屋坐一坐,我給你們沏杯茶?」


  國師俊眉一沉,他才不是擔心她偷聽,剛剛出現那兩抬轎子之時,他擔心有危險,故而讓她躲在自己身後。「不必了,他們馬上就走。」


  顧柔點頭:「哦好,那後會有期啊。」正準備走,國師道:「你先進去,給本座沏一杯茶即可。」


  啊?顧柔傻了傻眼,哦了一聲,懷揣鬱悶的心情進了院子。總覺得國師是不是另有圖謀,為何老為難她。


  此時,王石兄妹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雖然在國師面前強顏歡笑著,可是心裡的驚訝和失落卻難以掩飾,尤其是王縈,她一直以來都對自己的美貌很自信,可以說是心氣高傲。剛剛那一眼看到國師,她已經為他傾倒了,她甚至覺得不做他的妻子,哪怕只要陪在他身邊,都是可以的。


  可是顧柔的出現,好像是一根刺把王氏兄妹美夢的泡沫扎破了。剛剛的顧柔那麼輕盈嫵媚,美麗脫俗,跟國師站在一起談話的時候,她竟然沒有一點女子該有的端莊和嬌羞,竟然顯得那麼自信;而且國師在回答她的話時,眼神如有醉意,就好像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小情人!

  王召心裡慌得很,他抱著一線希望,恭敬地彎腰跟在國師後面,仰頭笑著問他:「國師大人,此書可合您心意?」其實書合不合心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妹妹可以合國師的心意,一朝得寵,他的仕途就全壓在上面了!


  國師點點頭,慷慨地把讚許的神情給了惶恐中的王召: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本座一人即使藏書萬卷,也無益於大道傳播,將道之精義布澤萬民,卻是極大的功德。」


  王召誠惶誠恐地聽著,國師這到底是願意收下,還是不願意手下的意思?他聽不出來,只知道順著國師的目光露出討好的笑容。


  這時候,國師話鋒一轉:

  「如今太學藏書館正在擴建,剛好缺一些補庫的藏書,你有這個心意,就送到那邊去吧。」


  ……什什什什麼?

  王召驚呆了。這可是他賣了城西的一座田莊,還附贈了一匹自己收養的千里駒,才從別人手裡換來的珍本啊!國師的意思,是要他捐贈給太學藏書館嗎?


  這樣一來,他討好國師的本意不久付諸東流了嗎?


  突然被國師逼成慈善人士的王召感覺有點站不穩了,渾渾噩噩中,突然恢復一絲神識,國師不要書,那,他的妹妹呢?

  國師見王召半響無話,也不勉強,微微點頭,如蟾宮中的謫仙清雅無塵:「本座還有要事,那麼。」


  王氏兄妹一聽他要走,都急了,能夠見國師一面,是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此就要失去了嗎?王縈都急出了眼淚,直在眶眶里打轉。


  王召急忙喚道:「國師大人!」


  國師已牽衣帶步走進了顧柔的小宅院,站在院子里,優雅轉身,對王召款款致意:

  「那麼,本座替太學的莘莘學子向你表示謝意。」


  國師轉身離去。


  此時,王氏兄妹的臉已經變得慘白似灰。


  王縈再也禁不住這番打擊,用手袖掩著口,嚶嚶地啜泣起來。「阿兄,阿兄……我該怎麼辦。」


  這件事情如果傳了出去,被跟王家不睦的有心人知曉大肆渲染,還不曉得要說成什麼樣子。王召為了討好國師,竟然把自己的妹妹用轎子抬出來獻過去,沒想到被人當場拒收了!


  王縈從小眾星捧月的生活中,哪裡受過這樣的打擊;而且比起第一次被拒絕來,被心儀的男子所拒絕,更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王召看著妹妹傷心流淚的臉,心煩意亂,厲聲呵斥:「要不是你不爭氣,人家國師大人會看不上你嗎?」見她哭得更大聲,又心軟了,勸慰道:「罷了罷了,妹子,是咱們家沒這個福分,等會去讓娘找秋嫗給你說一門好親事,喜歡你的人照樣很多,你還記不得上月來咱們家給太奶奶祝壽的賈侯爺?那日回去他對你一直念念不忘,託人跟我旁敲側擊好幾回了。」


  王縈哭得更上氣不接下氣了:「不,我不嫁。」她擦拭了一下眼睛,忿然地抬起頭,看向這座破落的小宅院,門口掛著一串風乾的葫蘆瓢,柵欄破損,茅屋頂上還有未修繕的碎瓦片——這明明就是一戶破落寒門,這個女子倒底有什麼魅力能夠讓國師這樣屈尊降貴地寵著她?


  王召也隨妹妹看去,露出疑惑陰沉的神色,他心念一轉,有了主意:「阿縈,你也莫慌,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待阿兄給你探明這女人的情況,咱們再作打算。阿兄也勸你一句,別太心高氣傲,只要咱們家能搭上國師這一邊,你能在他身邊混上一個妾侍都是好的。」


  王縈眼中露出一絲希望,忙不迭地擦乾眼淚點點頭。


  她心想:「眼前這個貧家女,便是國師也看上了她,同時將我們兩個納進府,但是我的身份高出她百倍,地位也一定是壓著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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