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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0

  第二日顧柔起得很早。


  她幾乎是沒怎麼睡著,一閉上眼,就想起國師溫暖乾燥的手掌,和他那個似有若無的睡前吻,羞得她縮在被窩裡不敢吱聲,連想法都不敢有——生怕一個沒控制好,漏了心聲給他聽去了。還有一點,是怕他太累,自個不睡,也不想吵著他睡。


  顧柔給弟弟顧歡煮了粥蒸好饃,把他沾了灰的書箱重新擦拭了一遍,顧歡也起了,看見姐姐,不由得臉色沉下來,問她:「你昨晚哪兒去了?」


  「你起了啊,來吃飯,」顧柔隨口搪塞他,「昨個有生意,出去接活兒去了。」


  顧歡聽見阿姐說謊,臉色更不好了,走到她面前,質問:「生意?那昨晚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顧柔心裡一驚,怎麼給他瞧見了?顧歡看她眼神遊移不定,心焦如焚,抓住她手臂搖晃道:「阿姐,你可千萬別糊塗,那人留你那麼晚回來,一點兒也不替你的名聲著想,絕不會是什麼好人,你別輕信了人,讓人給騙了。」


  顧柔不曉得怎麼跟他解釋,只笑著敷衍:「瞧你說的,你阿姐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人么?」


  顧歡很嚴肅地點點頭:「是。」上回有個韓豐,不就坑了你好多年。


  這時候,國師的心聲傳來了:【你起身了么。】


  顧柔連忙答道:【嗯。】臉上淡淡的紅暈浮泛。


  【昨夜睡那麼晚,不再多休息會?】


  【不了,每天都是這個時辰醒。你呢,不趁著休沐日歇會兒嗎。】


  【是困,不過更想見你。】


  【……】顧柔接不上了。


  顧歡看姐姐心神恍惚,臉上還犯紅,急得真不知該怎麼勸說她:「阿姐,你快醒醒吧,那人一看就是出身富貴之家,他怎麼肯真心待你;他夜裡約你出去,心懷叵測,你千萬不能著了他的道,被人說你成了外室,那教別人怎麼看待你?咱們家雖然清貧,可是不能折沒了這份骨氣,否則哪有臉面見九泉之下的爹娘?」


  他提到了爹娘,使得顧柔愣了愣神。


  顧歡瞧一眼外面的天色,旭日初升,該是時候出門去學堂了,他有些急迫,但又耽擱不得,只好把書箱背起來,臨走之前再三告誡顧柔:「阿姐,你千萬要仔細想想我說的話,別糊塗了,古話說得好,一失足成千古恨,你是女兒家,千萬不能輕身。」他如今長大了,漸漸地也以男子漢自居,遇到事情,就忍不住要管一管姐姐了。


  「阿歡,你還沒吃朝食……」顧柔追了兩步。「不吃了。」顧歡毫無心情,推門出了小院。


  顧柔站在門口,心裡很有些迷惘,阿歡關心她這個姐姐,雖然他並不了解國師,可是他說的話並不是毫無道理。以自己的身份,想要永遠地陪伴在國師身邊,只怕連一個妾侍的地位都不夠資格。


  更何況,她一點兒也不想做他的妾侍……深宅大院,與人共享心愛之人,想想就覺得糟心。


  顧柔突然煩悶起來——為什麼他偏偏是大宗師?要是他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妖怪該多好。


  她正煩惱著,又傳來國師的聲音:【你吃過了么。】


  【沒呢,你呢,】顧柔猜想他也剛起,心念一動,問他,【要過來吃么?】


  【好。】


  他應得自然爽快,反而使得顧柔臉上羞臊,頓時又有些後悔問這個問題來,她做的都是極簡單的朝食,哪裡是國師這般錦衣玉食的人吃得習慣的。可是話都出口了,也收不回來,急忙地收拾了堂屋,把食物擺上桌。


  國師沒一會就到了,兩家隔得近,幾步路的工夫,顧柔看他出現在院門口,不敢抬頭直視他,盡量用自然的口吻道:「大宗師早。」


  國師落了座,顧柔把阿歡的那份朝食給他拿來了,忐忑地在對面坐下,看他拿碗筷吃東西。他今日束了長發,穿了一套便利行動的常服,精白上衣束著袖口,用腰帶紮緊了玄色下裳,顯出勁窄的腰身,腰裡還掛一古樸長劍,正是象徵大道至簡的太上忘情。整個人看起來英邁嫻雅,風度翩翩。


  顧柔一眼望去便為之走了神,獃獃瞧了一陣兒,見他都快吃完了,自個的飯食還未動,連忙低頭吃了幾口,卻又放下來,默了一小會。


  國師看見她發獃,伸出兩根晶指,輕輕按在她右鬢太陽穴上,這裡能感覺出脈搏,他摸了摸,覺得並無大礙,才稍放心,沖她微笑道:「胃口不好也多少進些,稍後還要出門。」


  她聽了忙乖乖地吃了幾口,又想起他說要出門,抬頭問他:「大宗師要去哪。」


  「唐三兒今日離京,我們去送送他……」國師原本想補充一句「你若是不喜歡,那便不去了」,反正他剛好挺煩唐三兒和小姑娘之間的微妙氣氛,唐三兒這傢伙心思古靈精怪,國師只怕他打小姑娘的歪主意;可是他一抬眸,注意力就被顧柔紅潤粉嫩的唇瓣吸引了,後面半句話卡在喉嚨里,沒上得來。


  「啊,唐三哥要走啊?」顧柔很驚訝。她剛喝了一口粥,嘴唇讓濕潤的粥染得粉潤剔透,像是飽含了水分的花瓣。她托起腮,奇怪地咬了咬唇,對於唐三,她接觸不多,可是印象倒是很深:「也是哦,他是金飛燕,那麼好的功夫和本事,定然是很忙的了。」


  看她咬著唇誘惑嫵媚之態,國師心頭一震,垂落眼睛,輕描淡寫道:「梁上君子,偷雞摸狗之輩,忙也是瞎忙。你若是不喜,我們便不去送行,我帶你踏青去。」


  「去啊,」顧柔連忙剖白,國師的朋友,她當然會很樂意去,只要國師順心高興,她什麼都願意陪同,刀山火海都去,「我也很喜歡唐三哥,我跟您去。」


  「……」國師好不爽啊,簡直後悔提到唐三,這廝就應該自己消失滾蛋,哪配讓人送行,趕緊滾滾滾。


  顧柔看國師吃完了,想著他日理萬機貴人事忙,不想拖累他時間要他等自己,連忙加快速度喝粥;國師在對面看著,越看越覺她既清純,又妖嬈;看她一口一口吃東西,兩片嘴唇上下閉合,自己居然呼吸急促起來。


  他心跳加速了。他迷戀她,光是看到她低頭的側影,聞到她身上的氣味,聽到她說話的聲音,就會產生一種逾矩的念頭。


  這種感情,早早地在心裡萌芽,他壓抑著;但是從昨夜開始,他得到了她的心,確認了她的心意,這份感情也滋生了慾念,無可抑制地在心裡瘋長起來。面對她惹人憐愛的樣子,他呼吸急促,血液加速,恨不得把她立刻就地□□,剝光衣裳,親吻她的每一寸肌.膚,辦得她嬌喘連連,在她身上烙滿他的痕迹。


  打住……怎麼會有如此褻瀆的念頭?國師心神戛止,用力扶住額頭,長長吐出一口氣。


  顧柔放下碗筷,很關切地問:「大宗師,您不舒服嗎?」她衣著齊整,目光純凈。


  您不舒服嗎……她問得這麼嬌聲,害得他的確不舒服,但是現在想要「舒服」,未免太操之過急了點。


  國師快要被自己的念頭弄瘋了,他一度懷疑老錢這頭牲口住進了自己的腦袋。


  「沒事,吃完了么,吃完走罷。」他狂吸一口冷氣,站起來,大步流星走了出去,目不斜視,亦不看她一眼——他得去院子里吹一會兒晨風,把熱昏了的頭腦醒一醒才成。


  顧柔站起來,心裡忐忑迷茫極了,她不曉得自己哪裡做差了,害得大宗師好像不是很高興。可能這頓飯真當太過簡陋之故吧!她想起自己的出身,微微難過,略略自責,把碗筷默默收拾起來,拿著國師使用過的那隻瓷碗時,還愣了一陣神——是啊,他是無暇昆玉,自己卻是瓦礫一般粗陋,擺在一起高下立見,這怎麼好相配呢……


  心就微微酸了起來。


  他用過的那隻碗上,好似還殘留他的體溫微熱,顧柔食指輕輕地掠過,指肚撫過他嘴唇碰觸過的碗沿,只覺揪心的甜和酸。


  ……


  國師帶顧柔坐進馬車,兩個人各有心事,話都不多。


  「大宗師,唐三哥他是金飛燕,那就是離花宮的人了。」馬車裡,顧柔忽然開口。


  「嗯。」


  「小謝也是離花宮的人,您和他們都認識,所以您……」顧柔怯怯地看他一眼。


  國師淡淡瞥她。顧柔緊張起來,解釋:「我不是想打聽您的事,我是想告訴您,我……我以前混過江湖,有個外號……」


  「本座已經知道了。」


  顧柔眼裡浮起一絲難過,低下了頭:「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什麼,只是實在開不了口……」想了想,自己終歸和碧海閣有過往來,怎麼也洗不清,只能這樣解釋:「可是我當真沒殺過人,衙門裡頭掛我的名,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我……」


  「此事休要再提,」國師忽而正色,凝眸看她,「小柔,本座有句話,你須得聽進去。」


  「大宗師您說。」


  「你若想保全自身安穩,必須同碧海閣撇清干係。本座不管你的過去如何,但將來這一點,你定要牢牢記住,決不能和那邊的勢力,沾上半點邊,你聽明白沒有?」


  顧柔點了點頭。


  國師亦點頭,緩和了語氣:「離花宮之事,你無論聽得多少,知道多少,也要裝作不聞不知,如此方才安全。」


  「嗯。」


  他說罷,看見她有些蒼白的小臉,心想自己方才那番話可能說重了,嚇著她了,頓時又有點心疼,把她的纖纖玉手抓起來,放在自己掌心輕輕安撫著,溫柔了語氣:「本座這般告誡你,只是不想你受到此中牽連,九尾這個名號,以後就讓它銷聲匿跡於江湖罷。你的生活不再需要它,以後的日子有本座養你,你還會缺衣少穿么,你怕甚麼?」


  顧柔原本還在乖乖點頭,聽到後面兩句,心猛然一抖,手也不聽使喚地哆嗦了:


  他說……養她?

  真的把她當做外室了啊?


  ……


  京郊桃林。


  空曠處立了一座新墳,沒有碑刻,只插了一片無字的細木條,系著一條白綢在風中飄蕩。唐三一襲深藍勁裝,背著千機匣,拈了三炷香立在墳前,口中念念有辭:


  「舒老大,所謂禍不妄至,你得這番田地,怪你肚飽眼饞貪心不足,也怪我老金當年一念之差,和眾兄弟們一起擁你上位。咱們出來混這一行的,腦袋拴在褲腰上,不知哪天葬身何地,也許再過三兩年,就輪到我老金了,這一杯酒我老金敬你,為咱們過去的日子,也為我自己。你喝了,就兩眼一閉地去吧,今生恩怨別再惦記。」


  他說罷,上過香,拎起酒壺繞著墳頭灑了一圈兒,將剩下的一飲而盡。


  他矯健頎長的身影在墳前佇立良久,忽聽車馬聲由遠及近,回首望去,只見馬車停在林子口,國師下了車,搭著顧柔的手扶她下來。


  唐三收了惆悵,露出笑意,迎上去。


  國師牽著顧柔過來,問他:「這便要走了?還有何需要儘管開口。」言語間還不忘緊緊握著顧柔的手,朝他似有若無的晃蕩一下,以示主權。


  唐三裝作看不見,笑嘻嘻地道:「你要我多留幾日也成,有小姑娘招待我,呆多久都不膩。小姑娘,聽說你做得一手好菜,不曉得我有沒口福嘗一嘗。」


  顧柔聽了一呆,望向國師,她也就做菜給國師吃過,想來又是國師告訴他的了?不由得尷尬:「行……」


  國師面無表情:「舒明雁新敗,離花宮正值動亂之際,還須你回去重整局面,本座也就不多挽留你。」唐三嘿嘿笑道:「是,是。」又問顧柔:「小姑娘,上回同你說跟我回蜀中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你拜我做師父,我收你做好徒弟,教你一般師父不會教你的事情,絕不讓你空手而歸;以後你混江湖,說出去是我金飛燕的徒弟,面上也增光添彩。」


  沒等顧柔答話,國師就道:「她現在心有所屬,身有所依,不勞你操心。」


  顧柔心裡感念唐三那日的救命之恩,便道:「唐三哥,你路上多保重,解決了事情,捎個消息報平安回來。」


  唐三彎下腰來,嘖嘖:「小姑娘多謝你,口信兒我就不捎了,你記著,我唐三沒有消息就是消息。」顧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唐三又道:「現在我跟你借他一步說話,你許不許啊。」


  顧柔仰頭看看身邊的國師,頓時忸怩了起來:「不需要問過我……」國師低頭看著她,以商量的口氣,溫柔無比:「那我跟他去,你等本座一等。」顧柔受驚,忙不迭地點點頭:「嗯您去。」


  唐三把國師拉到一邊,收斂容色道:「我此去蜀中解決宗族事務,怕是沒個三五月回不來,你要有事,便著小謝來唐門尋我,我盡量抽身。」國師道:「你只管去,京城的事情還勞不著你操心。」唐三搖頭嘆氣:「我這會回來的時機不好,舒老大這一下子整垮了自個,也整垮了門派弟兄,碧海閣近日以來在川中一帶活躍得緊,我要是不親自前去,那塊兒的生意怕是要完。我是個江湖人,京城的事情看不懂也不想看,錢莊生意你看著辦,只是我得提醒你,雲南漢中唇齒相依,你要是提前露出丁點兒南下之意,漢中郁榮必反無疑。到時候,你得給我留一條退路。」


  這等利害關係,國師焉能不明,他知道唐三在擔心什麼。


  唐三雖然被逐出家門改了個諢名叫金飛燕,但到底還是心裡系掛宗族,一旦川中發生動亂,唐家勢必危險,他有顧慮。


  事關朝政軍機,國師不好明示於他,只微微點頭,表示聽了進去。唐三又道:「好,這事我當你應承了,你擱在心裡。如果你敢矇騙老子,管你是誰,千里萬里追殺你,不死不休。」這番張狂之言以他的身份說出,對於國師簡直是唐突冒犯至極,可他弔兒郎當渾不在意,國師也只是眉頭微皺,不發一言。


  話已至此,臨到別離,唐三又扯了扯國師的臂膊,壓低聲兒,悄悄地在他耳邊:「你跟那個丫頭片子,就這麼定了?」


  國師淡漠:「什麼定了。」


  「少給打馬虎眼,」唐三朝那頭賊溜溜地望去,只見顧柔正仰起頭,扶著一支桃花,出神地看著,她臉上淡淡的笑容甚是明媚,「你要跟她私定終身,絕不容易,莫說你家裡頭還有祖宗供奉,就是國觀的那群老雜毛,也不會放過你。」


  國師淡然:「本座已準備好了。」


  唐三又是驚奇,又是好笑,才認識多久,就這麼死心塌地了?他以為國師不過一時的新鮮,頭腦發熱,這會看來,卻又不像。他打量琢磨一陣兒,感慨道:「你完蛋了。」


  國師不曉得他又要放什麼厥詞,清冷的目光斜睨他。


  「你完了,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看著她的眼神,眼睛渙散,目光迷離,你跟我老金說實話,是不是在想什麼禽獸的事情?」


  國師大怒:「……滾!」


  唐三更驚奇了:「真被我說中了?那你千萬要小心,你練的那門子功夫不人道,如果開了色戒就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教國觀那群老雜毛捉住了你把柄,傳到蓬萊去,慕容停知道消息一定會趁機回來對付你。」


  唐三雖然看似放蕩不羈,但這幾句臨別贈言倒是極為通透。國師思忖有頃,忽然問唐三:「關於這件事,你有甚法子么?」


  唐三更是詫異:「國觀的事你問我?我生平最討厭雜毛,什麼道啊儒啊的,別來……」


  「本座是指那件事……」國師清了清嗓子,放低聲音,「便是……假使本座看見她,真動了些旁的念頭,以你之見,不曉得有何方法遏止?」


  唐三眨了眨眼,頎長的睫毛撲棱撲棱,傻了半響,才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來。


  唐三訝然:「原來你真的!」「閉嘴,收聲!」國師在意地回看一眼,只見顧柔隔得還遠,並沒有察覺他們兩人的對話,心下稍安,又見那綺麗春光灑落她身,不由得心念微動,目光黏在她身,半響挪不開眼。


  唐三忍著笑:「有。」


  國師看著顧柔出神,聽見這話回過頭:「速速說來。」


  唐三道:「就是趕緊把她辦了,大戰三百回合,辦她個死去活來,一夜九次不眠不休,連你自己都膩到想吐,然後之後的幾天,你就會累得腰腿發軟,成為真正的賢者……阿彌陀佛,哦不,你是道教,福生無量天尊。」


  國師憎他胡言亂語,鳳眸里殺機一掠,唐三打了個顫顫,一邊賠笑,一邊搭住他肩道:「何必去克制?相信我,你喜歡她才會想佔有她,此乃男人本色;若你佔有她之後還能繼續喜歡她,這便是真心相愛了。男人本性如此,何必為善不欲人知,若你既喜歡她又不想佔了她,那你應該去當她爹才是。」


  「……」國師清雅的眸子閃過一絲遲疑,如水般波動著,「她不似本座。」上一回他替她行功排汗,她已經是竭力掙扎,決絕的樣子使他顧忌,她似琉璃般脆弱易碎,他只怕碰傷了她。「如今談此事為時尚早,本座打算待雲南稍定,便回來迎娶她。」


  真要攻打雲南?唐三心裡暗暗吃驚,看向國師,只見他眼神似有暗示,像是跟自己透底。他多少明白了,但沒多外露,只點點頭道:「成,反正,這世上從沒有什麼君子,只有足夠耐心的流氓,你若是能忍得住,不外乎就是多當一年的聖賢,阿彌陀佛,我先走也。你多保重,山長水遠,咱們後會有期。」


  話音一落,便雙臂展開,面朝國師,整個人似凌空飛起,疾疾向後退去,上了一棵桃樹輕輕點足,三兩下借力,如一隻鳧水飛掠的雨燕般消失在桃林深處。


  他孑然一身,來得沒聲沒息,走得也毫無預兆,一如他金飛燕名號的洒脫;國師望著那道被他踩過還在搖晃的樹枝,不由得長久地追望了一陣。人活在世上,本來就各有各的背負,唐三作為唐門的私生子,自小備受歧視,身世不幸;他靠著自個的打拚,在江湖裡殺出一條血路來,這不是從他輕描淡寫的笑容里能看得出來的。而國師身處廟堂之高,也不可能手不沾腥,他想見未來之勢,彷彿無形之中,山雨欲來,搖搖欲墜,而他掌心的小姑娘,此刻正毫不知情地立在春日的陽光下,一派乾淨稚嫩。


  ……


  顧柔卻不曉得發生了這些,她跟著國師回來的路上,還在想著心事:唐三哥沒說一聲兒就走了,不曉得是不是離花宮那邊有緊要的任務?危不危險,會不會影響到大宗師?要是自個知道那麼些內情就好了,她武功雖然不濟,但是手腳輕敏,多上幫得上一點忙……胡思亂想之間,馬車晃動了一下,她沒留神,大宗師順勢把她接在懷裡,聲音在她耳邊低沉:「在想什麼。」


  她仰起臉對上他眼睛,只見他眸光如兩道深邃的井,灼灼望著她。


  她一時腦熱,竟然脫口而出:「大宗師,我不做您的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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