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這個人赫然是慧覺大師。


  不，準確地說是，這個人長了一張與慧覺大師一模一樣的臉。


  這個人並不是慧覺大師，慧覺大師雖然作為一個佛門子弟有時的確不怎麼靠譜，但是也絕非乖戾之輩，眼前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涵著一股子狠厲的氣息，與成日在慧覺寺卜卦的慧覺大師身上有些神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兩個人，除了長得像，其他的地方，沒有一處是一樣的。


  只是，這個人在這裡，那麼真正的慧覺大師去哪裡了？


  「你沒將我認錯？」那個人看著他們站在那裡細細地打量他，並沒有要同他說話的意思。


  「你與慧覺大師並不是一個人。」


  「我與那個窩囊廢自然不是一個人。」


  看來這人也絲毫沒有想要偽裝慧覺大師的意思，他也許心裡也是明白的，東施效顰反而顯得更加拙劣。


  「認識那禿驢的人，沒把我和那禿驢認錯的，我還是第一回見到。」


  陳軒覺得這禿驢這一聲似乎有些熟悉，怎麼覺得自己也經常……不過慧覺大師好歹也是被皇兄加了寶印的和尚，怎麼能夠容忍別人如此失禮呢。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沈楓說出這麼一句話，也不知道是在貶低慧覺大師還是眼前這個人。


  果然眼前這個人十分地傲氣，沈楓說完這句話以後仰頭大笑了兩聲，連連叫好，有眼光。他真的是完全聽不出來這句話深層的意思，自鳴得意露出一副醜惡的嘴臉。


  再怎麼說慧覺也是一代大師，跟隨師父渡關求經時被守關的將領拿兵器抵在脖子上都可以做到波瀾不驚的慧覺大師，又怎麼會做出這等心胸狹隘好大喜功的動作呢。


  陳軒看著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是說不出的彆扭，他想了想若是慧覺大師頂著他那頭油光鋥亮的腦袋，仰天大笑，想想就覺得十分有趣。


  「哎我說，你們這是要往哪走？」那人聽語氣越來越有些忘乎所以。


  「那木景遙實在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卻還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陳軒說這句話的時候惡狠狠的，若是木景遙在這裡，就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才能解氣一般。


  「木景遙原來是個與我那兄……與那禿驢一樣，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枉他還背負著桃花公子的雅名，卻原來只是個偽君子。」


  瞧，上鉤了。


  陳軒不動聲色，彷彿與這個假的慧覺大師找到了什麼共同的語言一樣。因為他其實十分明白，若是一個人想要討好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誇他，奉承他，而是和他一起做出一種同仇敵愾的架勢，與他一起詆毀他討厭的人。兩個人的感情並不會因為幾句誇讚而變得更好，可是突如其來討厭相同的對象卻可以快速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人就是這樣一種神奇的生物。


  「誰說不是呢，你看看他木景遙欺我瞞我騙我，我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他擺動，他絲毫沒有將我放在眼裡。」陳軒配合他繼續說下去，故意將話說得越來越重。


  沈楓對於陳軒這種強大到無論對面是誰，總是能有辦法將對面的人說到與自己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地步，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沈皎倒是對陳軒強大的交際能力嚇著了，明明方才還是差點拔劍相對的兩個人，現在稱兄道弟熟得就跟認識了八百年一樣。


  方才試探的兩句話就能取得如此的效果，陳軒倒是頗為意外，因為一開始的時候他也不知道這個長得像慧覺大師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更加不知道他性情如何。不過是看到他喜怒哀樂似乎都表現在臉上，便猜測他若是以為自己已經完全不信任木景遙了，其間的防備也就消散大半了。方才因為自以為猜對了所有的事情，而突然表現出不可抑制的興奮，這一類人，不管他籌謀地的計劃多麼完美，只要計劃中的一環是由他自己來把控，便很容易變成一個失敗品。


  陳軒自然要促成他眼下以為自己已經得逞的計謀，也不是說全然迎和他，反而要保持著一種半信半疑的態度，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樹立在他心目中一個被所謂的「兄弟」蒙在鼓裡的可憐蟲的形象。


  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引起懷疑。


  陳軒與他打著哈哈，有意無意地透露出木景遙如何如何不是個東西的想法，那個人自然是喜聞樂見。


  「敢問大俠姓什名誰？若是有一日大仇得抱，必然感謝大俠的提點之恩。」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楊武是也。」


  沈楓總害怕他們倆下一刻就要擺一個桌子，然後歃血為誓結為兄弟。


  「敢問大俠與那陳國的慧覺師父是什麼關係？還勞煩兄長告知。」


  「這個，好說好說，他是我兄長，雖然我不怎麼想承認，但是他的的確確就是我兄長。」他說完這句話，似乎已經有些煩悶，這種心情，是從他口中的兄長開始逐漸蔓延到他整個身體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你們是安全的，難得見著一個如此投緣的人，罷了罷了，那天松派桃花公子浪得虛名，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幫兄弟你一次吧。」


  果然要開始了嗎？

  「我呢，恰好知道一些關於那木景遙的說法，單單憑藉一人之力，絕對不可能將他扳倒，你獨自去對付他，實在猶如蚍蜉撼樹，並非明智之舉。這樣吧，我呢，其實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天權派的掌門人，他早就聽說天松派的木景遙是個偽君子，早有為武林除害之意，這才將我派來監視於他。哪裡知道他正與你們在一起，這才招致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兄弟你若是也有意為武林除害，天權派想必十分願意接納你。」


  又是天權派？天權派掌門人臭名昭著，在二十年後難道又會出現一次血雨腥風么？這天權派還真是上行下效，掌門人行為不端，手下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人。天權派這上行下效做的還真是好極了，也免了陳軒許多的麻煩了。


  本來以為會被委以重任的，應當是個極為精明的人，原來還想著自己其實有些地方處理得並不完美，生怕會引起這人的懷疑，沒成想矇混過關竟然如此簡單。這個看起來一副精明相的楊武看起來竟然是個草包，著實是個意外的驚喜。


  本來想著是不是還得廢上一番口舌才能完全取信於他，想不到如此輕易便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