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0、十關畢
「哦?大凶,是有多凶?」
李笑非神色淡定地問道。
算命瞎子搖頭晃腦,道:「往前一步是修羅地獄,往後一步是萬丈深淵。」
李笑非道:「那我豈不是深陷絕地了?」
算命瞎子點點頭,咧嘴笑道:「沒錯,一步錯,步步錯,你如今已經是萬劫不復,不如立刻原地自刎,自我了結,這樣一來,或許可以免受那天雷地火血刀骨劍的日夜折磨。」
「放屁。」
一邊的李逸雲再也忍不住了。
他破口大罵道:「老東西我看你是活膩歪了,竟敢這樣詛咒我們老師……媽的,信不信我把你這個破卦攤子給你砸了。」
說著就要上前。
老怪物連忙一把拉住了他。
「稍安勿躁。」
老怪物低聲道:「此人是十六仙門之一的斗靈宗的長老【葬仙絕卦】莫問理,他不是在算卦,而是在下咒,中咒者必應其語,被其操控如同木偶,老師自有辦法對抗,你千萬不要進入卦攤之內,否則不但會幹擾老師,還會被下咒中招。」
李逸雲掙扎,道:「難道就看著老師他中咒?」
老怪物道:「你見過恩師什麼時候,會去做無把握的事情?」
李逸雲一呆。
寇正陽也攔住他,微微搖頭。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關心則亂。
卦攤中。
李笑非拿起那枚卦簽,微微一笑,道:「你眼睛瞎,非要學人家算卦,結果連卦簽都看錯了,這上面明明不是一個凶,而是上上大吉四個字。」
算命瞎子冷笑,道:「老夫的掛簽,乃是性命交修植物,蘊養多年,不管吉凶,上面都只顯示一個字,從來就沒有什麼上上大吉……嗯?」
話音未落。
他猛然愣住。
因為當他的手指摩挲到卦簽上的時候,居然真的摸到了四個字。
上上大吉。
算命瞎子頓時面色狂變,
一張老臉好像是被擠皺了的風乾橘子皮一樣。
「怎麼會這樣?」
他難以置信,彷彿白日見鬼。
這卦桌上的物件,不管是那一個,都是他辛苦祭練培育的法寶,以算卦的形式下咒,幾乎無往不利。
一旦進入他卦攤,只要起卦,就等於是中咒。
而一旦中咒,則生死操於他手。
像是這兩枚卦簽,其上最多也只能顯示一個字
或者是吉。
或者是凶。
至於到底是吉還是凶,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偶然。
也不是什麼運勢。
而是全部都由他的心意來操控。
從來沒有、也不可能出現四個字。
難道是李笑非篡改了卦簽?
不對啊,這種性命交修之器,哪怕是有一絲絲的磨損,他身為主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感知到。
不可能多出了三個字,而自己卻沒有任何的感知。
這一瞬間,算命瞎子的心徹底亂了。
李笑非將卦簽又拿回來,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也會算卦,這樣吧,今天我就免費給你算一卦,你自己搖一搖試試。」
算命瞎子強行穩住心神。
他拿起簽筒,道:「呵呵,就算是會算卦,但用我的東西來算,只怕是不靈……」
啪嗒。
一根卦簽掉在了桌面上。
算命瞎子一呆。
怎麼回事?
剛才他明明沒有搖動簽筒,怎麼卦簽自己跳了出來?
李笑非隨意掃了一眼,道:「哦豁,大凶,嘖嘖,看來你的運氣,比我差多了,這一卦太兇險,我看你大概是活不長了。」
算命瞎子冷笑,道:「危言聳聽,我就坐在這裡,有什麼大凶我豈不知道?你……」
話音未落。
他的身形,突然搖晃了一下。
然後僵直。
李笑非站起來,離開卦攤,牽著長毛老馬,朝著算命瞎子的身後走去。
啪嗒。
咔嚓。
簽筒碎裂。
物件崩碎。
就連卦攤的老木桌,桌面上也裂開了一道道的縫隙。
老怪物和李逸雲等人,霎時間覺得原本神秘詭譎的卦攤,此時完全失去了氣息,變得如同小城路邊算命騙錢的老騙子的攤子一樣普通。
「愣著幹什麼?」
老怪物捅了一下李逸雲,道:「已經完事了。」
「啊?」
李逸雲根本沒有看明白:「這就完事了?」
噗通。
算命瞎子突然之間從木椅上掉下來,臉先著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那一頭黝黑濃密散發光澤的長發,突然之間好像是活了一樣,一根根頭髮扭曲掙扎,好似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蛇一樣,要從算命瞎子的身體中逃出去。
但在下一瞬間,火光閃現。
在一陣急驟的扭曲和吱吱的尖叫中,所有的長發全部都被燒成了灰燼。
而算命瞎子的屍體,也在這一瞬間,冒起一股青煙,旋即化作了一具枯骨。
這樣的變化,讓李逸雲瞪大了眼睛。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隊伍跟在李笑非的身後,朝著下一座山峰走去。
李逸雲來到老怪物身邊,悄聲問道:「剛才在卦攤上……到底怎麼回事?師父把那瞎子給說死了?」
根本就沒有看到兩人交手。
這個問題,讓周圍的其他人,也都豎起了耳朵。
老怪物道:「其實我也沒有看太明白,那老瞎子打著算命的幌子下蠱,手段很是兇殘,他的一身蠱毒,都聚焦在那一頭黑色的長發之上,也幾乎吸幹了他身體的能量,這是種可怕的邪術,威力驚人,往往可以殺人於無形,但他遇到了師父,所謂的蠱毒下咒,反而是被師父的『言出法行』之術給反彈,所以他死了,師父不是算卦,但他的話,的確是可以殺人。」
李逸雲聽得兩眼冒光:「師父果然厲害。」
周圍眾人深表贊同。
昨夜,他們還都在肅穆之中抱有悲壯的赴死之心,想要跟隨李笑非,為這仙道,為這師道殉葬。
但現在,他們發現,自己等人真的是想多了。
這一路走來,根本輪不到他們出手。
也沒有經歷過任何的危險。
老師只需要輕輕出手,就已經是這個分段的極限。
一雙雙狂熱崇拜的眼神,看向李笑非。
騎在長毛老馬身上的白衣背影,此時是何等的偉岸。
等所有人都消失在這個狹小的孤峰上,突然空氣里紫色微光一閃。
紫色長髯老者出現了。
他看著破碎的卦攤,看著已經化作白骨的算命瞎子,臉上不由得露出驚容。
從山腳下到天鼓山,這十道關卡十道擂台,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著說是要將李笑非給攔住。
因為仙門自有判斷。
李笑非的實力的確是很驚人。
就憑這十人,根本攔不住他。
這十道關卡的真正目的,是想要逼出李笑非的一些底牌,消耗其實力和意氣的同時,讓他不經意之間露出自身功法的破綻。
此外,這十人之中,如卓景,算命瞎子等人,都是有著特別的神通,可以通過棋局和算命,來看透對手的信息,獲取到一些連對手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報。
總之,這十關,就是為了更了解李笑非。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但沒想到,一直到李笑非闖到了第七關,他們竟然沒有從李笑非的出手過程中看到任何的破綻和缺陷。
反而是對方那種舉手投足時間,隨便就解決了一切敵人的手段,讓仙門眾人感覺到驚悚。
這七關的高手,在李笑非的面前,弱小的如同還沒學會走路的孩童一樣。
全部過程,都讓紫色長髯老者感覺到心悸。
他都有些害怕了。
面對這樣深不可測的敵人,如何才能戰勝?
「還剩下最後三關,希望可以起到一點作用吧。」
紫色長髯老者自言自語道。
他在破碎卦攤前面停留片刻,很快收到了某個消息,當下立刻趕往第八座山峰關卡。
等他趕到時,守護這座關卡的飛音宗長老【血琴觀音】喬曉諾,已經昏倒在了『血琴』面前,氣息孱弱。
但好在並未死去。
「這李笑非,也並非是一味仁慈。」
「本以為他是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誰知道,他一旦動怒,出手也絕對不會留情。」
「這樣的人,更難對付。」
想起死去的血魔、算命瞎子等人,紫色長髯老者輕嘆一聲,走過去,拿出丹藥,喂到了【血琴觀音】喬曉諾的口中。
很快,這位飛音宗的長老,悠悠轉醒。
看到紫色長髯老者,她心中陡然一驚:「鄒使?您怎麼會在這裡……那些人呢?嗯?我剛才……他們已經過關了?」
這模樣,分明是根本都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迷迷糊糊就被李笑非給破關了。
「你遭遇了什麼?」
紫色長髯老者嘆了一口氣,問道。
喬曉諾道:「我按照計劃,提出賭約,要是他可以承受的住我一曲『血衣洗世曲』,就可以過關,他答應了,走入琴音範圍之內,我奏著奏著,突然之間就沒有了意識,一直到鄒使您剛才救醒我。」
「他只是站著,你就昏迷了?」
紫色長髯老者皺眉道。
喬曉諾道:「他好像哼了一個什麼小曲兒,調子很怪異……」
「嗯?你仔細想想。」
「好像是……好像是……每天多吃一粒米,都要說聲對不起,不知道什麼什麼意思,還有什麼卡路里之類的,很奇怪。」
……
……
轉眼之間,李笑非來到了第十座山峰之上。
之前的第九關,是一個大著肚子的老酒鬼,非說要和他比喝酒。
李笑非問他是想要單挑還是群毆。
老酒鬼看著他身後的一萬人,面色微變之後,選擇了單挑。
於是場面就變成了他一個人單挑李笑非等一萬零一人,最後哪怕是功力深厚,對於喝酒有著獨特的天賦,但最終還是被喝的醉倒在了第九峰之上。
據說,人喝醉了就容易說真話。
所以,到了此時,第九峰之上,還傳來老酒鬼的鼾聲和自語聲:「媽的,讓我做這種事情,我的酒……喝醉都逃不了,什麼狗屁老祖啊……」
李笑非騎著長毛老馬,踏上了第十峰。
第十峰的守擂者,正是紫色長髯老者。
「怎麼算是過關?」
李笑非騎在馬上,俯身問道。
紫色長髯老者微微側身,道:「不用啦,第十關毫無意義,您可以直接通過了,前面就是天鼓山,萬仙大會即將舉行,李師直接入座即可。」
李笑非點點頭,直起身。
長毛老馬得得得地走過了最後一段鐵索仙橋,來到了最後的戰場。
天鼓山。
這是一座造型奇怪的巨山。
通體呈暗白之色,彷彿是一個巨型圓柱體一般,周遭崖壁上竟是不長絲毫的草木,孤零零地矗立在周圍草木繁盛的山巒之中。
山頂便是『鼓面』。
平整的石面,真的就好像是獸皮硝制的鼓面一樣。
似乎如果有一雙鼓槌的話,就可以將這座白色的巨山如同鼓一樣敲響。
此時,天鼓山上有數千人。
都是修仙者。
而且是修仙者中的強者。
圓形的『鼓面』,被陣法的廣華,猶如分格子一樣分成了整整十七個部分。
其中十六部分,都已經有主。
正是包括萬聖仙門在內的十六仙門的掌教,護法,長老等強者。
每一個仙門,出息的人選,都足足有近百。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全大陸最為強大的一批修仙者,全部都聚集於此,十六大仙門的精銳全部都到齊。
如果此時來一場滅世雷劫,把這一片人全部都毀滅的話,那全大陸的頂級修仙者幾乎要絕種了。
無數道犀利、敵視、好奇的目光,全部都聚焦於李笑非的身上。
這個騎在一匹老邁的長毛馬上白衣年輕人,他年輕的過分,但卻又是仙門最大的敵人,猶如彗星經空般出現,放射出令他們雙目刺痛的強烈光芒。
突然,無數道可怕的威壓,宛如無形的驚濤駭浪一樣,朝著李笑非湧來。
哪怕是明知道之前的十道關卡唯一的作用是襯託了李笑非的恐怖強大,但很多人就是更願意相信自己親自感受到的,所以還是想要暗中試探一下。
這麼多的頂級修仙者,不約而同地對同一個人釋放威壓,對於這個人來說,絕對是一場恐怖的災難。
實力不夠,足以瞬間被摧毀靈智。
但李笑非例外。
就像是一群兔子同時對一頭神龍尖叫,並不能讓神龍受到絲毫的傷害。
李笑非就騎在馬上。
這數千道恐怖的威壓,就連他胯下的長毛老馬,都沒有能夠驚動絲毫。
「來而不往非禮也。」
李笑非淡淡一笑。
聲音輕柔溫和。
但那些釋放出威壓的人,卻瞬間如遭雷擊。
只覺得心神狂震。
喉頭微甜。
幾乎一口逆血噴出來。
這些人的眼中,頓時流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
他們知道李笑非很強。
但卻沒想到,會強到這種程度。
李笑非騎著馬,走在最前面。
他就猶如一面永不可破的聖盾一般。
有他在,別說是他身後的那些追隨者們,就連胯下的長毛老馬,也不用承受絲毫的壓力。
他騎著馬,朝著屬於己方的位置走去。
也許是早就知道李笑非帶的人會很多,所以這片位置很大。
但是和其他仙門的區域設置了坐席,布置了果品和酒菜不同,這個區域光禿禿一片,什麼都沒有。
李笑非從馬上跳下來,拿出一捆青草,丟在長毛老馬面前。
老馬優哉游哉地吃草。
有幾個眼尖的仙門眾人,震驚地發現,這一捆青草可不是什麼雜草。
而是頗為罕見的上年份靈草。
老馬就像是牛嚼牡丹一樣,大口大口地把那些如果配進丹方,絕對可以煉製出高品仙丹的靈草,吞咽進嘴巴里。
這一幕,讓那些仙門中人,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匹被李笑非騎的馬。
只覺得自己面前的美酒佳肴一下子都不香了。
很快。
一萬人在李笑非的身後落定。
看得出來,除了老怪物之外,其他人都有一些拘束。
哪怕是久居高位的昔日大宋皇帝趙匡仁,臉上也露出了緊張之色。
畢竟這一次,面對的是仙人。
而且還是全世界最強的仙人。
天下十六大仙門高層人物彙集。
這些仙人,其中任何一個,在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宛如神祇一般的存在。
他們一念之間,可以決定凡間戰爭的勝負。
甚至可以左右皇朝的更替。
可以決定皇位上坐著的人是誰。
現在,他們聚集在了一起。
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吧。
這麼想一想,趙匡仁突然有覺得有些自豪。
那些所謂的仙人,這樣大費周章地聚在一起,就是為了他們啊。
就是為了跟隨老師而來的他們啊。
寇正陽等人,也有些心潮澎湃。
在歷史上,曾經發生過很多的盛事。
當你身處其中,或許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但是當事情結束,名垂千古的時候,再去品讀和回味,就會覺得這是何其的榮耀。
而現在,他們正在經歷這樣的盛事。
就算是再愚鈍的人,此時也都已經意識到,今天的這次萬仙大會,將決定整個天下仙道的命運。
場面安靜下來。
紫色長髯老者出現。
他來到場地的正中央。
一座石台,在他的腳下,緩緩地升起。
這石台直徑十米,呈絕對的圓形,升起有九米高。
紫色長髯老者站在上面,對著周圍的眾人拱手,吐氣開聲,道:「各位仙門前輩,同道,今日我們聚集於此,乃是為了拯救這天下仙門的命運,為了抵禦共同的敵人,為了對抗來自於天外混沌的邪魔李笑非……」
一開口,就給萬仙大會定性。
「放你奶奶的九曲十彎連環羅圈屁。」
『急先鋒』李逸雲頓時就忍不住了。
他跳出來就破口大罵道:「老師乃是天下至仙,你們才是邪魔,數百年以來,奴役凡人,強征活人祭司,連兒童和孕婦都不放過,你們也配稱之為仙?」
但紫色長髯老者,根本就不理會。
因為今天,仙門就不是來講道理的。
他繼續慷慨激昂地道:「李笑非身份不明,來歷成謎,現身於大宋皇朝雲州風隱城,善於蠱惑人心,先教唆風隱城郡守寇正陽棄官棄民,后蠱惑宋皇不要子民江山表面上是正道仙師,實際上乃是魔中之魔……今日我等仙門正道,聚集於此,為的就是剿滅此魔,以正仙道。」
李笑非站在原地,面帶笑意。
這些所謂的宣言也好,檄文也罷,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但偏偏,主宰這片大陸太久太久的仙門,卻還玩的樂在其中。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要走這些可笑的程序。
真是官僚主義害死人啊。
紫色長髯老者慷慨激昂,說了很多很多。
周圍很多的仙道中人,聽得那叫一個熱血沸騰。
一個個恨不得立刻衝上,把李笑非咬死撕碎,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扒他的皮,吸他的髓。
「可以了。」
李笑非突然開口。
聲音平淡。
但卻像是一道炸雷,響徹所有人的耳邊。
站在石台上的紫色長髯老者,話被打斷,還想要再說什麼,卻只覺得好像是有兩道滾雷狠狠地炸響在他的耳邊
這讓他身形微微一晃,眼前金星亂冒,幾乎從石台上跌落下去。
「這些不必要的垃圾環節,可以就此揭過了。」
李笑非淡淡地道:「什麼誅魔,什麼正道,我懶得與你們分辨,那都是最後勝利者的話語權,你們現在說這種話,為時過早……說吧,這仙道大會,你們打算怎麼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