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捌 焚香·芣苢
九嬰咆哮幾聲，扭著頭顱徑自就奔了下去。
我抱緊它的脖子，心裏有絲恐懼似風吹般油然而生。顏陽那模樣，像是受了什麽重傷一般，可我也沒看見他受什麽傷啊。難不成，是什麽隱疾？不好意思說出口，卻又時不時的犯病？
想到這兒，我更加焦急，一個勁的催九嬰快點。顏陽從這麽高摔下去，要是摔死了怎麽辦？堂堂一個帝君，要是就這麽死了，傳出去那該有多丟人。
我望著下麵，雲色愈來愈濃，湧在我臉上，染得眼前盡是一片朦朧的濕意。猝不及防，九嬰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上，瞬間翻了個跟頭，被彈出好幾裏外。
我驚呼一聲，還好抱的夠緊，才沒有被九嬰給摔下來。定睛一看，一襲明蘭色光暈從剛才的地方顯現出來，周圍雲色退去，倒是有個熟悉的身影逐漸清晰。
“顏陽！”我欣喜萬分，隻見顏陽處在那光暈之中，似是睡著了一般，安安靜靜閉著雙目，分外出眾的五官竟有著幾絲說不出的孤寂。
我看了他幾眼，正欲上前一步。眼前忽乍現一片明亮的光彩，本能反應用衣袖去擋，再看時便瞧見了一個螓首蛾眉的女子。
極其出眾的一張臉，真的是極其出眾。
膚如凝脂，手如柔荑。束著繁冗而複雜的反綰式長發，透著一股濃鬱的高貴氣息。像是平生傲然了許多次般，就著眉間那抹仙印，都帶著幾絲傲氣。
她微微蹙眉，眼裏有著幾絲寒意。倒是什麽話也不說的站在那裏，靜靜看著我。
我被她盯的少許有幾絲尷尬，看了眼顏陽道：“他……”
她倒是不聽我說完，轉身便走，一絲麵子都不留給我。連帶著顏陽也跟在她身後，像是要把他帶走的樣子。
我急忙忙讓九嬰繞到她身前，攔住她道：“仙君大人，你這是要帶他去哪？”
她冷哼一聲，眉間帶著幾絲不屑：“你一個凡人，敢攔我的路？”
我被她噎住，想了想硬著頭皮接著道：“我現在可是顏陽的帝姬，我有權知道你帶我夫君去何處！”
她眼裏閃過幾絲震驚，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眸色深沉。良久，才開口道：“我要帶他回去療傷，你若想來，便跟來。”說罷，便是攜著那團光暈，自顧自的朝前而去。
我忙不迭的催促著九嬰，九嬰嗷嗚幾聲，亦像是為顏陽擔憂一般，緊緊跟在她身後。
絕塵宮。
我抬頭看了幾眼牌匾，忽覺有點眼熟。卻又是想不起了在哪裏見過。
忽有一小宮娥迎上前來，欣喜著臉色對著那女子行了個禮：“見過芣苢【fu2yi3】上神。”
芣苢微微點了點頭，那宮娥起身，這才瞥見後間的我們和光暈中的顏陽。她愣了幾愣，視線停留在顏陽身上，刹那間淚水奔騰而出，甩著淚撲到顏陽身上，傷心大嚎起來：“帝君，您終於回來了！小萌等您等的好苦啊！帝君！……”
芣苢微微皺眉，揚手把顏陽往宮內送去：“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接著，便也跟著疾步走了進去。
那小宮娥撲了個空，猝不及防跌在地上。抬起圓溜溜的眼睛和我大眼瞪小眼，忽又像打了雞血般亢奮的撲到我身上：“帝姬，你是帝姬對吧？帝姬，小萌等你也等的好苦啊！……”
我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挑了眉試探性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帝姬？”
她仰著小腦袋在我身上蹭啊蹭，忽從身後摸出一張卷紙遞給我看：“我有畫像啊，你看，這是上次帝君入界的時候別人發過來的，說帝君帶了帝姬回來，讓我們都看看模樣，可不能怠慢了您。”
我拿過卷紙一看，麵色微紅：“哈哈，把我畫的這麽漂亮，那多不好意思。咳咳，低調低調。”
“小萌本以為帝君上次便會回來，還滿心歡喜的把絕塵宮裏收拾了個遍。可等了好久都沒帝君的身影，我還以為帝君是忘記這裏還有一個絕塵宮了。沒料今日帝君還是回來了，但是帝姬，”她眨巴了眼睛問我，“帝君是受什麽傷了麽？怎麽是那番樣子回來的？”
我驚歎一聲，居然忘記顏陽這檔事了。忙不迭的往裏衝，小萌也跟在我身後，看著我的神色，又是一陣淚奔：“帝姬，帝君該不會是要死了吧？小萌怎麽這麽命苦啊，帝君可是才回來啊！……”
我額頭青筋跳了跳，被她擾的心煩，偏偏這屋子還真是偌大，一眨眼的功夫便不知那芣苢帶著顏陽去了何處，懊惱般的咬了下唇，道：“你莫再哭鬧了，顏陽就是沒事，也會被你煩的鬧出事。”
小萌噤聲，含著淚珠瞄了我幾眼，可憐兮兮的扯我的衣袖，那神情，倒是和那玉髓有幾分相像：“帝姬，您和帝君，這次不會再走了吧？”
我撇了她幾眼，道：“問這幹嘛？”
她吸了吸鼻涕：“自此大帝君神湮，娘娘神湮，大公子不知去向，帝君去了無極之界，絕塵宮裏的人大多都去了別處仙君的地盤，隻有我還守在這裏。因為我相信，帝君肯定還是會回來的。”
我皺了皺眉，被她弄的一頭霧水：“什麽娘娘大帝君大公子？”
小萌扳出小指頭，一本正經的道：“大帝君就是帝君的父君，娘娘就是帝君的娘親，而大公子就是帝君的大哥。”
我詫異，來了興趣，湊上前去問道：“顏陽還有大哥麽？”
“對啊。”她點了點頭，接著道：“帝君和大公子，感情可好了呢。隻可惜，大公子有次下凡，便再也沒回來過。帝君找他好久呢，都沒找到。後來娘娘神湮了，帝君整個人都變得孤傲了起來，連那位姑姑的話都不肯了。再後來，就連那位姑姑也神湮了。帝君就像一刹那失去了所有身邊人一般，沒過多久，他便去無極之界了。”
“不對啊…”，我小聲嘀咕著，怎麽沒有顏陽失戀那段？複想了幾番，也是，依照顏陽的性子，這般糗事怎麽會讓別人知曉？
“不過現在好了，”小萌抬眼看我，眼裏滿是星星點點的光芒：“帝姬您來了，帝君就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你們可以一起把大公子找回來！然後就是帝君和帝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我扯了扯眼角，心中腹誹：這孩子，是小說看多了麽？童話般的結局？
“看來，你似乎是一點都不在乎顏陽。”芣苢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看著我，眼裏莫名帶著幾絲譏誚。
我怔了怔，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的：“顏陽怎麽樣了？”
她走過來，和我擦肩而過，至高台上坐下，道：“小萌，你先退下。”
小萌看了我一眼，眼裏有著幾絲恐慌，像是生怕我和她打起來一番。
我心中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向她點點頭，示意沒事，她這才微微欠了個身，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我知道你和顏陽什麽關係，我也知道你並不想留在他身邊，那就回你的人間去。我自會幫你尋個好說法，向他解釋。”芣苢紅唇輕啟，眼裏帶著幾絲篤定。
我吊了吊眉，了然的看了她一眼。鬧了這麽半天，感情她是喜歡顏陽啊。難怪對著我一股莫名的敵意。隻可惜，我心中暗歎，她真是亂吃飛醋。
雖說我是顏陽的帝姬，但那隻是名義上的。跟他，也不過是個朋友關係。友情基礎才幾天，更何謂感情。再說，我和他還有一年之約，一年之後，便再無幹係。她現在便忙不迭的趕我離開，也未免太過心急。不過，倒也順了我的意。
“好啊。”我微微歪了頭看她，眼神清透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