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玖 焚香·重返
我淡定的轉身，走向外間。
背後那道目光帶著探究在我身上晃來晃去，最終還是發出一聲嗤笑。似歎息，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別再回來了。”芣苢淡淡的聲音傳來。
我頓了幾頓，沒說什麽，繼續朝外走去。
出了絕塵宮，回頭複看了幾眼那牌匾，想了半天才終於想起來為什麽眼熟了。
顏陽他曾經和我說過這裏。他說，這是當年他和他娘親等候他父君的地方。我還以為是他胡謅來騙我的呢。沒想到，還真的有這麽個地方。
我走向九嬰，它看見我，立刻嗚呼了幾聲，似是在追問顏陽的情況。
我心裏一陣暖意，沒想到，它對顏陽倒是挺上心。
我摸摸它的頭，道：“你主人沒事。”隨即頓了頓，雙手合十換了個語調：“九嬰，和你商量個事唄。”
九嬰哼哧幾聲，滿臉傲嬌。
“你送我回卅雲天唄，”我討好似的蹭蹭它，它卻不為所動，極其不給麵子的匍匐在地上，忙道：“要知道，你主人現在受了傷，我們卅雲天有好多藥材，我可以拿回來救他。”
九嬰是隻靈獸，自然聽的懂我的意思。果不其然，它伸了幾下前爪，仰天怒吼了幾聲，尾巴把我卷起甩在它背上，隨即奔騰般踏風而去。
“九嬰，你真乖。”我抱緊九嬰，止不住的讚歎：“趕明兒我一定和顏陽商量商量，給你找個好媳婦兒。”
“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了！！”
九嬰把我放下來，自己趴在地上閉目養神。卅雲天眾人看見我帶著個異獸回來，一個個的都像是打了雞血般亢奮，恨不得拉個橫條跑出去奔走相告。
我走進前廳，問道：“阿爹呢？”
“今日來了兩位客人，雲主正在大廳和他們說話呢。”
我皺了皺眉，怎麽又是客人？卅雲天最近怎麽這麽熱鬧？也沒想那麽多，轉了方向便朝大廳走去
。
忽有一人拍我肩膀，我一回頭，便被抱了個滿懷。
“小有，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阿澈雙臂緊緊摟著我，煞是激動
我被他摟的夠嗆，擰著眉推開他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怎麽這麽激動！！”
“你不是跟著天上那帝君私奔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你才私奔你全家都私奔，誰說的？！”
“千秋子啊。那日你才剛走，下午千秋子便來了。對著雲主和綠姨的麵說你和那帝君私奔了，再也不回來了。還說你一心戀著帝君，早已投入他的懷抱，舍棄我們這些人了……”
我麵上幾團黑線，千秋子那廝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耐著性子問道：那然後呢？“
“然後？”阿澈愣了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極其有趣的事情：“然後雲主就冷著一張臉去了書房，拿出了他的那把劍來砍千秋子。雲主說：我的女兒可以嫁給帝君。但像現在這般，鬧個私奔的名義，是決定不會同意的。”
“千秋子躲過了雲主一劍，打著哈哈說他方才是開玩笑。誰料雲主便根本停不下來了，沉著一張臉。千秋子便急忙忙找了個借口走了。”
我大笑起來，千秋子居然敢跟阿爹開玩笑，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阿爹可是卅雲天內部投票所公認的第一恐怖人選，連我都不敢在他麵前太過造次。雖說姑姑可怕，可你隻要不惹她生氣，她還是會笑盈盈的看著你，和你說話。而阿爹，我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見他幾次是柔和著臉色。總是冷著臉，一絲不苟的模樣。
我心滿意足的挑挑眉，問道：“今日誰來了？”
阿澈皺眉，一臉迷糊的模樣：“怎麽，今日有誰來了麽？我才剛從外間辦事回來，還未見到雲主呢，就先看見你了。”
我點點頭，對他道：“那我們進去吧，我找阿爹也有事。”
“阿爹。”我喊了一聲，走進大廳，卻是瞥見兩個陌生的背影
那兩人回頭，一個是個麵容出眾的男子。
滿頭銀發，雪色劍眉下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流轉，眉目間氤氳著幾絲張狂。
另一個是個五官清秀的女子，身著翠色衣衫。拖著圓圓的臉看著我，倒是十分靈氣的模樣。
我扯了扯眼角，心下一驚，歸殊怎麽來了，這兩人是一起的麽？莫非她就是歸殊的帝姬？可看她那模樣不像啊，額間也並沒有仙印的痕跡，難道她也被天帝罰了?
阿爹淡淡應了聲，似是知曉我會回來一般，揚手招我過去。
歸殊掃了我幾眼，神情稍有不屑。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他皺著眉，似是無奈，這才轉過眼看我，心不甘情不願的喊了聲：“二嫂。”
我滿意的點點頭，心中無比舒暢，看來，那女子真的是他的帝姬。
那女子看了我一眼，彎了眼睛笑道：“初次見麵，我叫花染。聽說歸殊上次不小心冒犯了你，他現在是我們家的管家，我理當帶著他來賠罪。”
我驚訝挑眉，管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到底什麽關係？
歸殊斜了我一眼，似笑非，拂袖站起身來：“二嫂，我也按照二哥說的來賠禮道歉了，上次那件事便是過去。”
說罷，便扯著花染往外走。
花染忙忙回過頭來看我，笑的跟小狐狸一樣：“歸殊他就是這壞脾氣，別生氣啊再見。”
“怎麽，幾日不見你何時成了別人的二嫂？”阿爹看著我，眼裏有著幾絲探究。
我麵色赧然，打著哈哈：“玩笑話，玩笑話，噢，對了，阿爹，我這次回來是要告訴你，我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回卅雲天了，我和別人約定了一些事，我不能違背諾言。”
阿爹斟茶，淺啜了一口，良久，才道：“小有，你已是及笄之年了。你的事，阿爹不該再多過問，你怎麽做，隨你自己的心，但要記住，不愧於天，不怍於地，或許阿爹當初不該答應帝君那門親事，但那已成定局，你是個大人了，阿爹相信你，會處理好這件事。”
阿爹摸摸我的頭，眼裏有著幾絲我未曾見過的情感:“本想著，你若是嫁給帝君，遠離這喧囂的俗世，也沒什麽不好，當初答應這件事，還是我跟你姑姑商量了好幾番的結果，她本是不同意，說是該你自己做主，我卻是想著，踏入仙門對你好，便一意孤行，可沒料到，等到你長大了，終究還是不願意。”
阿爹微歎了幾口氣，目光似是投到極其遙遠的地方：“若是你娘親知道了，或許也會怪我。”
他忽笑出聲，眼裏柔情一片。驚羨了時光。
我鼻子一陣發酸，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是阿爹第一次在我麵前說起娘親，他以前從未在我麵前提起她。
我僅存的一點關於娘親的記憶，還是姑姑告訴我的。
我本以為阿爹對於娘親，是沒什麽感情的，可沒想到，阿爹提起她的時候，眼裏竟是那麽溫柔。那麽，那麽的溫柔。
“去吧。”
絕塵宮。
我頹著一張臉，慢吞吞的從九嬰身上下來。
阿爹剛才的一番話，讓我感觸太多，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莫名的情緒感染，我竟然也有些思念娘親。
正這麽想著，眼前忽閃過一個月白色身影，狠狠將我揉進了懷裏。
“我還以為，你是走了。”
顏陽摟住我，低低的歎息，眼裏黑眸明亮，含著幾絲患得患失的不真實感。
我從他懷裏抬起頭來，看見他蒼白的臉上漾著的笑，心裏有根弦幾不可聞的動了動。
鼻子一抽，終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