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 焚香·閉思
我淺笑，裝的儀態萬千，道：“龍王您好，我是有琴。”
龍王伸出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須，打量了我半響，點頭笑道：“不錯不錯，帝君眼光不錯。”
顏陽輕飄飄掃過我，神情自若的道：“我看上的人，自然是不錯。”
龍王大笑，佯裝生氣的瞪著他道：“我誇的是帝姬！又不是說你！瞧你那得意勁！”
顏陽勾了勾嘴角，沒再說話。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見他眉間沒有一點不耐，反而還多了幾絲柔和。心裏不禁也放鬆下來，看來顏陽和這龍王的關係，真的是還不錯的樣子。
顏陽忽握住我的手，對著龍王道：“你去招呼其他人，我們會隨意。”
接著便拉著我往前走，我匆匆回頭看了一眼，見那龍王笑著搖搖頭，一臉無奈的笑罵：“這小子，倒還真是一點沒變。”
我不禁也笑起來，回過頭去。
——
顏陽坐在我旁邊，悠然自得的端了碧水杯飲茶。
我托著下巴撐在矮桌上，百無聊賴的看著接二連三進來賀壽的仙君，情不自禁的歎了口氣，道：“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我好無聊啊。”
顏陽眼都未抬，淡然道：“無聊就睡覺。”
我又是歎氣，忽是見到宮門口進來個打扮特別喜慶的老仙人，通身紅的耀眼，忙道：“那是月老麽？怎麽那麽多紅線？”
顏陽抬了抬眼，似有若無的嗯了一聲。
我瞬間來了興趣，看向顏陽問道：“那是不是我想要問誰的紅線他都可以告訴我？”
顏陽挑了挑眉，對上我的眼，道：“怎麽，你想知道誰的姻緣麽？”
我亮白牙，笑的像個小狐狸：“我隻是好奇麽，好不容易居然碰上月老了，那我問問總該是可以的吧？”
顏陽勾了勾嘴角，看著我道：“你現在可是我的帝姬。就算你問了月老，你覺得他有幾個膽子敢不說我的名字呢？”
我一愣，也是，不由瞪了他一眼，這個斷人姻緣的家夥。
“那我去問問央聿的總該是沒問題吧？”
顏陽看著我，似是無奈的表情，道：“姻緣屬於天機，若是隨意說出來，月老是會受到天雷之擊的。”
“啊？”我失望，怏怏的趴在桌子上。又是一陣長歎，便伸出了五指隨意的敲著桌麵。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我心裏暗歎著，視線隻停留在手指上。
顏陽看了我一眼，眼裏閃過幾絲無奈，伸手覆在我手上，柔了嗓音道：“走吧，我們回去。”
我立刻抬起頭來，欣喜的握住他的手，道：“真的？現在就可以回去麽？”
顏陽輕笑，握緊我的手，道：“當然不可以。但是若我要走，也是沒人敢說些什麽。”
我用充滿崇拜的眼神注視眼陽，這般恃寵若嬌的感覺，真的是通體舒暢哈。
顏陽站起身，輕輕撫了撫衣袍，看了我一眼，便是抬步出去。
我跟在他身後，低調著低著頭，心裏卻是掩飾不住的歡快。
“帝君，怎麽你是要走了麽？”
龍王忽是看見我們朝外間走去，隔著好多仙君忙忙大聲問道。
整個龍宮都是靜了下來，視線皆都轉移到我和顏陽身上。
我心裏咯噔一聲，糟糕，被發現了。
龍王迎過來，挽留道：“都萬年未見了，好歹得陪了幾杯酒才準走！”
顏陽頷首，視線掃過眾人，淡淡道：“不了。我還有些事未辦。”
“什麽事呢？”
前方忽是傳來一聲清脆的女聲，隱隱帶著些奚諷。
我抬頭一看，心裏一驚，芣苢？
芣苢蓮步緩緩進來，今日換了些淺色的妝粉，眉目更是漂亮，一點不沒有辜負上神這個稱謂。
芣苢看見我站在顏陽身後，似是了然的嗤了一聲，道：“顏陽，今日龍王大壽，我相信你不會連這個麵子都不肯給，提前離席吧？還是說，有什麽不懂規矩的凡人，在肆意挑撥著你和龍王的關係？”
不懂規矩的凡人？我皺了皺眉，這個…怎麽好像是在說我？
芣苢斜了我一眼，道：“怎麽，帝姬，難不成，是您非要催促著顏陽離開？”
我咬了咬唇，芣苢這語氣，實在是讓我頗為尷尬。
眾人轉了幾轉，似是都落在了我身上。
“帝姬，是您要走麽？”龍王疑惑的望了我一眼，遲疑著道。
“我……”
我局促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忙求助似的看向顏陽，他卻是站在那裏，淡然的看著芣苢，眼裏風平浪靜。
芣苢掃了我們幾眼，見顏陽是這副無所謂的態度，眼裏忽是閃過得意的光芒，對著眾人道：“今日眾仙皆在這裏，那本上神也不介意再告訴眾仙一件事情。本上神覺得，有琴這個凡人，根本就不配稱為帝姬。”
眾仙唏噓，我麵上更是尷尬。怎麽會成了現在這個千夫所指的局麵？早知道會是，就不該嚷嚷著無聊了。
“敢問芣苢上神，何出此言？”良久，一位不知名的仙君才問道。
芣苢笑了笑，走到我麵前，道：“眾仙皆知，上次顏陽帝君私放真身的事情，帝君給你們的解釋是什麽？重溫古籍，偏之歧路，誤放真身。可本上神找盡四方好友，才發現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
芣苢忽是冷笑一聲，倏地抓起我的手腕道：“這個帝姬，才是罪魁禍首！她一介凡人，卻是仗著帝姬的身份，帶著帝君入了圈套，造成了私放真身這般嚴重的後果，最後還是迷惑了帝君，給了眾仙這般的托辭！”
我一愣，抬起頭看向顏陽。
難道他上次回仙界，是為了解決私放真身的這件事情麽？
偏之歧路，誤放真身。對著眾仙，顏陽居然是這般解釋的麽？
“所以，”芣苢看向顏陽，篤定的道：“本上神，堅決不同意有琴成為帝姬!”
龍宮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眾仙皆都屏了氣凝了神，一言不發的看向顏陽。
半響，顏陽才抬了眸子，眼神深邃明亮，似暗夜一般。
他輕輕的看向眾仙，眉間一片淡然，道了聲：“烏羽星君。”
一男子上前一步，銀色鎧甲明晃晃的，快亮瞎了眼。
他表情迷茫，似是不明白顏陽此舉，但還是十分敬畏的拱了手道：“不知帝君喚小仙何事？”
顏陽勾了勾嘴角，道：“自今日起，請芣苢上神入閉思山。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準入內。”
我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顏陽。眾仙也全都是驚訝不已。
芣苢更甚，甩開我走過去，怒了神情道：“顏陽你什麽意思？”
顏陽看著她，神情淡淡，“沒聽見麽，就是這麽個意思。”
芣苢咬牙，惱羞成怒，道：“你我自年幼一起長大，今日你居然為了個凡人讓我入閉思山？”
顏陽微睨了神情，似笑非笑，“若不是看在這一點，你以為你會隻有這麽點懲罰麽？”
芣苢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顏陽。
顏陽輕輕掃了她一眼，看向我道：“我自入界那日便是說過，有琴是我的帝姬。怎麽尊重我，便是怎麽尊重她。今日芣苢上神當著我的麵，對著帝姬出言不遜，隻閉思山作為小小懲戒。希望日後，能加以改善。”
“另關於真身一事，我已做過解釋。芣苢不知是聽了哪番謠言，擾亂人心。若是日後再讓我聽到諸如此類的話，那就休怪本尊，不顧人情了。”
眾仙惶恐，皆都低了身畢恭畢敬的道：“是，眾仙明白。”
顏陽掃了他們幾眼，轉身便走。
我愣愣站在原地，心裏卻是亂成了一匹麻。
顏陽頓了頓，回過頭看我，微微蹙眉，道：“還不過來？”
我這才回過神來，忙忙追上去。
顏陽握住我的手，抬腳欲走。忽又是轉過身看了回去，嗤了一聲道：“凡人？這裏的諸位，又有哪幾個沒有經曆過凡人之身？”
——
我坐在九嬰身上，垂著眸子，理不清思緒。
芣苢一直說私放真身出來會是很嚴重的後果，可是顏陽他竟然這麽幾句的就替我擋了下來。那些後果，難道都是由他一人承擔的麽？
“不要胡思亂想。”顏陽忽是開口，語氣淡淡。
我停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他，道：“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說，你上次回去仙界不帶上我，就是想要故意把我撇開麽？”
顏陽站在九嬰身旁，轉了目光看向我，眼裏氤氳著令人心動的柔和。
他緩緩摸上我的臉，半勾了嘴角道：“所以現在，你不再抗拒和我在一起了麽？”
我一愣，茫然落入他的眼底。那抹深邃到極致的眼眸，實在是迷人的很。
我跟著顏陽，不知不覺也是有一段時日了。
從最開始的氣氛尷尬滿心不歡喜，到現在輕鬆熟絡的相處。好像潛意識裏，也是在不知不覺的接受了他的存在。
就似多年未見的故人一般，初見有些靦腆，再往後來，便是行雲流水般暢意輕鬆。
顏陽輕輕擁我入懷，低著嗓音含了笑：“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我猝不及防埋在他懷裏，心中歎氣，要是少了這些時不時的騷擾，那就更好了。
九嬰忽是長嚎一聲，轉了方向往下，停在了一座宮殿前。
我愣了愣，自他懷裏抬起頭來，問道：“這是哪兒？不是說回去麽？”
顏陽低頭枕在我肩上，輕描淡寫的道：“你不是想看看央聿的姻緣麽？雖說月老不能說出來，但若我們自己來看，那他又怎麽能算得上是泄露天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