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捌 焚香·分別
顏陽淡然坐下，那玉髓瞬間又是給彈飛。
我看著她，莫名有些心疼，對著顏陽道：“她到底是做了些什麽，你怎麽這麽的不待見她？”
顏陽微挑了眉，事不關己的模樣，道：“有麽？”
我黑線，點頭。
他輕輕勾了嘴角，眼裏風起雲湧，淡淡開口，道：“若我真的不待見她，怕她早就去投胎轉世了。”
我一愣，悻悻扯了嘴角，心道，她被你這麽百般虐待，還不如去投胎轉世開始新生活呢！
那玉髓晃晃悠悠的，又是奔了回來，但這回學聰明了，直接撲進了我懷裏。
“主人……主人……”
我翻了個白眼，心中無奈，道：“你怎麽喊我也是主人？”
那玉髓抹了抹鼻子上的灰，道：“我我聽他們說的啊，主人和你有婚約，那你自然也是主人羅…”
我皺了皺眉，道：“他們？卅雲天的人？”
那玉髓齜牙，歡快點頭。
我想了想，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問道：“你一直待在卅雲天？”
那玉髓得意的一挑眉，道：“對啊對啊，自此上次主人一不小心丟了我，我一個人在凡間無依無靠的又沒東西吃，就一直尋著主人身上的味道，來到了這裏等你們，沒想到，真的給我等到了……”
我無語，這玉髓是不是缺根筋，顏陽那麽明顯的丟棄，在她眼裏居然還成了一不小心？
我微微頓了頓，忽然想起了什麽，忙忙道：“那你沒做什麽壞事吧？就是裝鬼嚇人的那種…”
那玉髓一愣，偷偷瞄了顏陽一眼，隨即立刻挺直了身板，義正言辭的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我“……”
顏陽幽幽看了我們幾眼，輕輕開口，道：“你過來。”
我一愣，回頭看他。
那玉髓麵上一喜，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果不其然，瞬間便是被彈飛的命運。
我搖了搖頭，走過去，道：“怎麽了？”
他抬了眸子看我，修長白皙的手扣在桌上，忽是漫不經心的開口：“有琴，你回卅雲天，多長時間了？”
我一愣，吸鼻子，惶恐著抱胸道：“你想幹嘛？！我不想走！”
顏陽眉目抖了抖，忽又是揚了嘴角，笑得春意盎然，輕聲道：“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太清。”
我心裏一陣陰寒，渾身不自在，幹咳了幾聲道：“那什麽，那個，我是說……”
他伸出手，畫出一個結界困住欲再次奔過來的玉髓，隨即支了下巴看我，幽幽道：“嗯，你說。”
我吸氣，努力平複了下心情，開口，硬著頭皮道：“我我現在還不能說走就走，我才剛知道卅雲天現在的情況，而且現在要是又突然離開的話，把什麽事都留給阿爹他們，我，我心裏會過意不去的……”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擺出一副茶點，緩緩斟了杯茶，道：“我怎麽覺得，你阿爹，以及你們整個卅雲天，都是盼望著你快些離去的樣子？”
我一愣，麵上有些不自然，索性便是豁出去了的樣子，脖子一僵，道：“反正我現在就是不走！”
顏陽眉間一皺，停了手裏的動作，靜靜看著我。
我被他盯的直發毛，吞了口口水慌忙退後了幾步，道：“你你別動手啊…我可是打不過你的……”
他緩緩向我伸出手來，眸裏幾絲深沉，道：“我再問你一次，真的不跟我走麽？”
我挎著臉，吸鼻子，道：“不是不跟你走…隻是就不能再等幾天麽，等我把事情都辦完了，到時候再走不還是一樣的麽？我又不會賴賬……”
他皺緊了眉，麵上幾絲難看，道：“你現在還覺得，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履行當初的一年之約？”
我一怔，有些不知所以，愣愣開口道：“不然呢……”
顏陽薄唇抿了起來，黑眸裏雲譎波詭，看不清明。
我忽然有些後怕，小聲開口，道：“顏陽……”
他嘴角扯起幾絲笑，淺淡的看著我，道：“既然你離不開卅雲天，那本尊，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我心裏一驚，愣愣看著他，半響說不出話來。
他複看了我一眼，眼裏涼薄，瞬間便是消失了不見。
隻剩下麵前的幾壺茶水，在緩緩的冒著熱氣，不知不覺，氤氳了視線。
那玉髓不知何時冒了出來，拉著我的手臂搖來晃去，道：“主人主人…主人怎麽走了？”
我低著頭，心裏翻騰，不知什麽滋味，半響才是悶悶的坐了下去，道：“不知道。”
那玉髓噢了一聲，瞥見眼前的糕點，興奮的伸出手去拿，剛塞進嘴裏，卻又是十分嫌棄的吐了出來，慌忙擦著舌頭道：“這什麽東西…怎麽這麽難吃……”
我悶悶的看了她一眼，道：“喂，我告訴你，既然顏陽給你留了下來，那你就一切都要聽我的，你要是膽敢不聽話，我就將你趕出去。”
她一愣，隨即欣欣然點頭，十分乖巧的模樣，道：“主人主人，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絕對不會拂了主人您的意！！”
我掃了她一眼，心中莫名幾絲鬱悶，道：“那你有名字麽？”
她搖頭，眨著圓溜溜的眼睛看我，道：“主人沒記得給我起名字…要不然的話，我就跟著主人叫吧，主人您就叫我顏陽吧！”
我更加鬱悶，黑線道：“那顏陽會砍死我們兩個的，而且你別總是主人主人的叫，我都分不清你到底說的是誰。”
那玉髓撓撓頭，道：“那我叫您什麽啊，主人？”
我無奈歎氣，幽幽支了下巴看她，道：“你若是想待在卅雲天，那便是跟著央聿喊我阿姐吧。”
那玉髓眼裏嘭的發出光來，激動不能自已，道：“阿姐…？真的麽真的麽？！”
我點頭，有些無精打采，又接著道：“我先給你取個小名吧。”
她眨巴眨巴眼，湊上去來問：“為什麽是小名？”
我視線落在茶盞上，莫名歎了口氣，道：“顏陽才是你的主人，為了方便，我才先給你取一個，日後等到他心情好了，你再去求他，給你取個正正經經的。”
她點點頭，十分讚同的模樣，繼而對著我道：“那主人，你就給我取一個吧。”
我想了想，一時也不去糾正她的叫法，便道：“我在妖界認識一個老板，他給他打雜的小狐狸就起了名叫狐一，那我給你，也起個玉一怎麽樣，要是你喜歡的話，髓一也成。”
她垮著臉，嫌棄溢於言表，腦袋幾乎都快要甩出去，道：“不要不要…好難聽……”
我瞥了她一眼，也沒了興致跟她反駁，趴在桌子上道：“那你自己起一個……”
她嘟嘴望天，想了半響，忽是咧了嘴，笑得十分開懷，道：“主人，你覺得小甜甜怎麽樣，小甜甜，嘿嘿嘿，小甜甜……”
我黑線，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道：“就叫小玉！”
小玉委屈，百般不情願，道：“我不喜歡這個名……”
我瞪她，沒了耐心，道：“要不然你就別待在這裏！”
她一愣，狗腿的抱住我的胳膊，笑得諂媚：“主人我最喜歡這個名字了…多好聽啊…多威風啊…多有氣勢啊……”
我白了她一眼，視線幽轉，落在庭外。
小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不遠處還隱約顯出了彩虹的光影。
我歎了口氣，明明都雨過天晴了，怎麽我還是覺得，有些烏雲密布呢？
十裏閣。
“大小姐，您怎麽過來了？是不是雲主有什麽吩咐？”
我搖搖頭，麵上幾絲笑，道：“不是，是我嫌日子太過無聊，便是準備來十裏閣翻些書看看。”
那人點點頭，道：“那小人就不打擾大小姐您了。”
我笑，道：“好的，你們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可以了。”
那人低了身，半退著便是出了去。
我視線轉入十裏閣裏麵，抬了腳步，便是走了進去。
我自小便知道，十裏閣在卅雲天，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它掌管著各地的信息分類，各地事務經過匯總，再輾轉著被人收錄進來，按照各地的名稱，地域，又是再次分類匯入總閣。
而十裏閣另一項有趣的功能，便是裏麵收錄著各式各樣的古籍，涉及地域之廣，基本上可以說，是涵蓋了人妖仙三界。
而某些關於上古時期的事跡，也是輾轉流傳記錄了下來，成為我上私塾的時候，顯擺傲嬌的神器。
以前垽哥哥在的時候，也總是喜歡呆在十裏閣，還不允許別人隨意進來。
而我每次無聊，想看看各地八卦的時候，都隻能偷偷摸摸的溜進去，讓阿澈幫我放風，再偷拿幾本書搬回去，還得小心翼翼的，千萬不能弄皺了，就怕被他發現了去向阿爹告狀。
不過現在好了，他不在了，我就可以在十裏閣為所欲為了。
我點了火折子，往樓上去。
入眼皆是排放的整整齊齊的書架，或多或少擺滿了各種陳舊泛黃的古籍。
今年是景德十四年，我按照順序，朝著相隔的時間看過去。
“十三，十二，十一……四，三。”
我微微一愣，放眼看過去，最後關於景德的記錄，便是停在了景德三年。
我微揚了嘴角，眼裏篤定，果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