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陸 焚香·擊殺
“站住……”
“抓住她！……”
我騎在馬上，披著黑色的鬥篷，低了眉，踢了馬肚往前去。
身後追著絡繹不絕的士兵，提著火把，兵服上是極其刺眼的紅色【景】字。
我皺緊了眉，回頭望去，卻是見到有些士兵攜了箭弩出來，隔著長長的距離便是開始放箭。
心下一驚，忙忙側了身躲避，誰料馬蹄一個揚起，卻是將我直接從馬背上甩了下去。
那些人片刻之間便是圍了上來，抽了刀架住我。
我咬著唇，疼的齜牙咧嘴的，看見眼前明亮的火光，卻是不由自主的微眯上了眼。
其中一個為首的上前來，低了身仔細打量著我，忽是道：“將她帶走，交給國師處置！”
“是！”
“稟告國師，我們在軍營十裏處發現一形跡可疑的女子。”
那人抓著我的手臂，將我狠狠的推到地上。
我被砸的一陣緩不過氣來，半響才是抬起了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左離半倚在長榻上，看見我，微有些愣，繼而便是揚了嘴角，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道：“都出去吧。”
那人一愣，有些遲疑，道：“敢問國師，要如何處置這女……”
左離抬了眼，看著他一聲笑，道：“本國師自有打算。”
那人有些惶恐，忙忙低了身，道：“屬下多嘴了…”
左離擺手，道：“出去。”
那人低著頭，即刻便是退了出去。
左離轉了視線看我，半斜了嘴角，道：“我還正覺得戰事無聊，準備再去找你敘敘舊呢，現下正好，你倒是自個就是先過來了。”
我緩緩站起身，摘下了鬥篷看著他，不說話。
眼裏似有千言萬語，到處都是不堪。
左離支了手，看著我，忽是一笑，道：“怎麽，卅雲天辦完喪事了？”
我眼裏一顫，看著他，還是鎮定了下來。
他幽幽站了起來，幾步過來，至我麵前，笑道：“有琴，我可是給過你機會的，不是我殺了雲澈，”
他頓了頓，湊近過來，低了聲笑得猖狂，道：“而是你自己選擇放棄了他。”
我咬緊了唇，揚手欲是一巴掌，卻是輕而易舉的被他抓住。
左離看著我，嗤笑了一聲，道：“我好像記得，明日該是你們卅雲天的雲汐上場了吧，要不然我再讓你來做個決定如何，你來告訴我，這次，你是要選誰？”
我看著他，皺緊了眉，反腿踢過去，卻是被他一掌揮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左離揚了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道：“選吧。”
我緩緩攥緊了手指，半響才是看著他，開口，道：“左離，你現在這樣對我，就不怕顏陽回來了，會殺了你麽？”
左離抱了胸，抬了首看著我，眼裏嘲弄，道：“你還真以為，顏陽的仙身到了現在還能恢複過來？”
我心裏一驚，道：“你什麽意思？！”
他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不屑的笑聲，道：“他可是上古龍族，自出生的第一天起便是風光無限，榮耀無邊，可一旦失去了仙身，那可就是同於斷骨噬魂，再無了生還的生機，他現在還活著，也不過是一口氣撐著，跟著個廢人根本沒什麽不同，那就算他回來了，我又有什麽好怕的？”
我愣愣看著他，身軀卻是在不可抑製的顫抖。
左離半低了身來，看著我，笑的邪魅，道：“不過我還真不希望看見他這麽快死，因為我想讓他再一次親眼看著，他最想保護的人，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在我的手裏，慢慢，慢慢的逐一死去。”
他一聲笑，道：“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就能讓他重溫起萬年前的那段光陰，說不定到那時候，他就會又躲去無極之境了。”
我胸口像是堵住了大塊的東西，卡在那裏，噎的我一陣難受。
左離緩緩走了回去坐下，道：“你走吧，現在我還不會動你。”
我長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裏的情緒，緩緩站起了身，對著他道：“左離，你以為任何事，你都是可以算計於心麽？”
左離看著我，半倚了身軀，揚著眼角看著我，不說話。
我食指指甲陷入手背，麵上淡然，繼續著道：“你是第七重的散仙，是近千年來散仙界的翹楚，但是你一開始，也是不敢二三級的下層散仙，那你究竟是做了什麽才變得這麽現如今這般，又是為了什麽才是如此痛恨著仙界，其中緣由，怕是隻有你自己才會知道吧？”
左離靜靜的看著我，半響才是開了口，眼裏似是暈上了某些塵埃，道：“你想說什麽。”
我看著他，緩緩搖了搖頭，道：“我不想說什麽，我隻是希望你記住，今日你埋葬阿澈的這條命，日後我必定會向你討回來。”
隨即，便是轉了身準備離去，卻是被他一掌打翻在地上。
皺緊了眉，胸口一陣撕心裂肺般的難受，猛地咳嗽起來，卻是一灘殷紅的鮮血。
左離幾步過來，掐住我的脖子提著我起來，皺緊了眉，怒中帶笑，道：“你都知道些什麽？”
我看著他，強扯出一個笑，眼裏挑釁，道：“你覺得呢……”
他看著我，加大了手勁，眼裏血腥的像是要殺了我一般，道：“快說！…”
我呼吸欲漸困難起來，半響才扯出幾個字，道：“你知道…蘇…慕…聊麽……”
他似是一震，眼裏染上幾絲空洞，皺了眉，道：“蘇…慕聊……”
我脖頸被他掐住，不得已揚了頭，視線落在他眉間，極其微弱不可見的光芒，狠狠咬緊了唇，手上握緊了把染血的竹木尖，便是猛地向他額間刺去。
左離像是陷在了深深的回憶裏，半響才是反應了過來，竹尖卻已入他眉心半寸。
他猛地揮開我，跌了膝跪在地上，眉間盡是數不清的光芒在流失。
我捂住胸口，咬著牙欲退到邊側，卻是被他一把抓住。
血紅了眼睛，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我亂蹬著腳踹開他，慌忙著忙外跑去。
左離卻是了一個揚手打在營帳上，周圍瞬間暗去，像是處於了另一個的空間裏。
他黑發瞬間便是花白了起來，連帶著瞳孔裏的眼色都是逐漸淡去，瘋狂著四處席卷著光芒，像是要將周圍夷為平地。
【“對付散仙，隻有一種辦法。”】
【“什麽？”】
【“皆知正仙額間有仙印，卻殊不知散仙也有，而他們不顯露出來的原因，卻是為了保命。”】
我皺緊了眉趴在地上，不敢輕易動彈。
垽哥哥，他說的果然是對的。
左離像是再也看不見了一般，白發繚亂，麵容蒼白，滄桑的像是個風霜老人，像是在下一秒便是會燈枯油盡。
止不住的哀鳴著，像是久久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四處旋轉怒喊著：“有琴…你出來…你快給我出來……”
忽是踩到了漫長卷擺，瞬間便是跌在了地上。
他跪在地上，眼窩都深陷了下去，嘴裏還是不斷哀嚎，道：“我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們卅雲天所有人…所有人…”
我捂緊了胸口，冷冷看著他，眼角無聲無息，卻全是淚。
他緩緩抬起了頭，看向我這裏，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匍匐起來，道：“你說…你快說…他是誰…蘇暮聊到底是誰……”
我忽是低聲笑了起來，滿臉都是淚，道：“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曾想過，今日，會是死在我手裏？…”
他卻是連手指都是席上了觸目驚心的皺紋，聲線蒼老，卻依舊是不停的追問，道：“他是誰…他究竟是誰……”
我低下身，抹去眼角的淚，一字一句的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是誰。”
左離麵容蒼老的難以分辨，眼裏像也是冒出了淚，嗓音悲愴，道：“他是誰…是誰……”
我看了他最後一眼，半佝僂著身子，正欲轉身，胸口卻是一陣刺骨般的難受。
眼前忽是閃過一道身影，我皺了眉抬頭，卻是心下一驚。
他斜了我一眼，麵無表情。
匐在地上的左離卻是緩緩抬起了眼，顫著聲線，道：“魔尊…魔尊…快救救我…快救救我魔尊……”
我看著離尉，胸中又是一陣難受，像是好不容易落下的一顆心，此刻卻又是被人緊緊掐在了手裏。
左離狼狽著，緩緩的爬過來，顫著手的扯了離尉的衣袍，道：“魔尊…你救我……你快救我……”
離尉微皺了半邊眉，似是不耐，竟是雖是拿出身側的佩劍，一把刺中了左離。
左離抬了眼，麵上表情盡是猙獰，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道：“為…什…麽…魔尊……”
一聲光影碎開的聲音，再看時，麵前已然再無了左離的身影。
我愣在那裏，看著離尉，眼裏滿滿的不可置信。
他似是厭惡的扔開了佩劍，伸出手拉起我，揚手畫了過去，麵前顯出了暗夜星辰。
他鬆開手，扔我在地上。
我皺了眉，身體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帶來一陣陣針刺般難受。
離尉睨了我一眼，語氣中帶著鄙夷，道：“真是丟臉。”
我沒聽的太清，半響才是壓住胸中疼痛，可再抬眼看過去的時候，他卻是不知何時是早已消失了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