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讓病給耍了
衛曦之一走,唐七糖一個人在榻上歇了會兒,該死的怪毛病又好了!
而此時,那種莫名的苦惱,莫名的心煩就代替了頭痛,紛紛的湧上心來。
她慢慢的坐起來,又慢慢的踱出去,她想試試,自己剛才痛極時想到的東西是否正確。
月兒無聲的跟在她兩步遠的地方,月兒身後,又跟著好些人。
唐七糖不能回頭,即便回頭,她也不想理了,死妖孽吩咐了的,這些人肯定會看著她的,哼!衛曦之,你越是這樣,我只會越生氣。
同樣的時辰,同樣的路。
唐七糖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同樣的感覺不斷加深她的感受,果然,只要自己往那個方向走,人便會舒服很多!
這病太怪異了!
難道,自己只要往這個方向去,病就會好?
如果自己回去,病就加重?
這病還真是個神經病啊!這麼龜毛!
當唐七糖站在昨日的湖邊小亭中緩緩回頭,頭部正如預想中的那樣,再沒有一絲疼痛,此時,唐七糖真是對這毛病又氣又恨了!
它又好了!
可這樣,是不是意味著,明天這個時候,它會更加的加重呢?
有時辰意識的病?
有方向意識的病?
嗬!我中獎了,世紀大獎!
我不但穿越了,還得了個讓人無法置信的、智能的、高級的怪病!
唐七糖在湖邊轉了幾個圈,頭一點也不疼,本該高興的事,可今日的唐七糖和昨日相比,一點也沒有那種快樂的心情了!
這要是讓人耍了,我還能報仇,可如今我讓一種病耍了,請問,我要怎麼辦?
鬱悶的唐七糖往回走,僕從們繼續無聲跟著,她也懶得理。
她要回去等待,等待明日這個時辰,這病,是不是更加的變本加厲。
而當夜,王府的密室中,不常看見的太妃阮氏,正和衛曦之對坐,神情嚴肅的說著話:「曦兒,你到底怎麼想?」
「母妃莫急。他這種愛面子的小人,一定不會批複奏摺的!」
「哼!誰知道呢!他愛面子不錯,但終究是個不要臉的小人!他若是不管不顧,就這麼定下了太子之位,你終究是被動的!一晃十幾年過去,百姓哪裡還記得你父王?哪裡還記得當年的那些事?」
「母妃,您放心,他不敢的。三大輔臣明著溫順,暗裡還是站在我們一邊的。再說,鷹木旗還在我手中呢!」
「可是,曦兒,你眼看著便要及冠,尚無子嗣!這一點,終究是個問題!你那個丫頭,怎麼還沒有懷孕?你,真的只對她一個,一個好?」
「咳咳,那個,母妃,我,畢竟詔書還沒有找到,即便我有了子嗣,那又怎樣?還是等找到詔書再說吧!」
「曦兒!你別瞞我,你到底,你到底好了沒有?那毒,到底解了沒有?我們不好常見面,你就不能讓我少擔些心?」
「母妃莫急。現在還不是時候,沒找到詔書,若我有了子嗣,反倒不好了。」
「曦兒,可母妃想著,最多到時候我將她藏在我那邊就是了!反正你早早便放出風聲去,這府里不是有鬼哭什麼的嗎?不怕有孩子哭聲!」
「母妃,你且等一等吧,等我將外圍的事清理了,到時候即便我找不回詔書,他也不敢不讓位的時候,子嗣自然會有的!」
「唉!也罷了!只是那丫頭,倒是個可人意的,你改日讓她再來見見我,我倒有些想她了。」
「好。母妃。改日我讓她去見你,陪你打牌。」
「是呢!那牌還是這丫頭鼓搗來的!倒讓我們那院子多了些聲氣!好,那我回去等著了!」
「恭送母妃。」
等阮氏一走,衛曦之趕緊問黑蛟:「怎麼樣?這麼遲才回,是否找到了?」
黑蛟正想行禮,衛曦之卻擺著手說:「快說。」
黑蛟忙答道:「鷹木旗北城的堂主說,龍泉寺附近有個袁家村,那村裡有個老大夫,擅針灸之法,治頭痛極有章法,只是……」
「只是什麼?你怎麼也吞吞吐吐的?」
「只是他不出診。一來他年紀大了,且也不良於行,說一坐車就頭暈腿疼。王爺您看這……」
「用軟兜抬來也不行?」
「呃,王爺!這,是不是動靜太大了些,外圍的人可一直盯著呢!」
「我出城,難道動靜便不大了?」
「王爺!您還是不要親自去了,屬下多帶些人,送唐姑娘去吧。」
「不,你帶她出城,我自己想辦法出去。」
「可王爺,為著立太子的事,如今盯著咱們的人多了一倍不止,您這個時候非要出去,皇上那邊……王爺三思!」
「鷹木旗那麼些人,我養著是吃乾飯的?這麼點小事就做不好了?日後一旦起事,這樣的事多著呢!只管吩咐下去!也藉此看看他們的本事!」
「是!」
春日午後的陽光,似乎帶著一股甜甜暖暖的香,照進唐七糖的卧房裡,給那靠窗口的榻灑上了金色的光芒。
唐七糖坐在床邊月兒新安置的一個椅子上,愣愣的看著那陽光,不想動彈。
她在糾結。
再有小半個時辰,昨日那頭痛突然來襲的時間便要到了,自己是應該再往那湖邊走一遭,還是應該再試試今日會不會痛再說呢?
她沒糾結多久,便下了決定,不試了,不能試!
太疼了!昨天的痛感比前天的加重了,今日若是再加重,自己真要痛死了!
人不能和怪病抗衡,我,不能和患了神經病的怪病抗衡!
可惜,她剛決定要出去小湖邊走一遭,好讓自己能化解這怪病一天,衛曦之卻忽然進來了。
門口光影晃動,正對著門的唐七糖一抬眼,便看見衛曦之手扶著門框站在那。
他今日穿了一件十分平常的月白色袍子,並沒系腰帶,那袍子便鬆鬆的襯得他身姿更修長了些,一頭黑髮,只用一隻黑漆漆的、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發簪簪著,那精緻的眉目,便愈發清晰俊逸了。
他就這麼站在卧房門口的淺粉色珠簾下,卻讓人覺得他一身風華,光彩奪目。
可惜,他一張臉還是緊繃著,沒有一絲笑意。
唐七糖只這麼看了他一眼,便忙垂下了眼帘。
這男人,讓她比對那怪病,還有糾結萬分,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該怎麼辦!
衛曦之站到這門口,前後一秒的心理亦是翻天覆地。
前一秒,他還在想著,這小丫頭,真是太驕傲了,真該好好修理她一下才好!
后一秒,只一眼,他就徹底推翻了先前的想法,很想將她抱在懷裡,好好疼愛。
她支著手,坐在那椅子里,一身淺粉如杏的襦裙包裹下,她看起來輕盈也嬌弱,無辜又無助,她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有著害怕和慌張……
衛曦之覺得自己的心猛烈的收縮了一下。
他放開扶著門框的手,輕彈了彈衣袍,再抬頭,臉上便掛了笑,三兩步,便走到了唐七糖面前。
眼前有些暗,男人的陰影蓋過來,他身上那淺淺的清香味也散發開來,好像還能聞到,屋外春日陽光的味道,鬆鬆的,暖暖的。
彷彿就在一瞬間,唐七糖便看見自己的淺粉裙子上,落下了一滴小小的水滴。
她不可置信的拿手指戳了戳那水滴,旋即,她驚慌的抬手,擦起了眼睛。
我怎麼了?我怎麼哭了?我怎麼見了他就哭了?
我沒想哭啊!我為什麼哭啊?
我哭什麼呀?我為什麼要在這混蛋面前哭?我不該哭!我,不能哭啊!
可奇怪,眼淚卻越擦越多起來,怎麼擦也擦不幹凈!
唐七糖把頭埋的低低的,慌張急了。
衛曦之其實不明白,這小丫頭,不是一向要強得要死的么?嘴巴不饒人,天天想著逃,昨日病得厲害,還要推開我的么?現在她怎麼了?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她低著頭拚命抹淚的樣子,重重的敲擊著他的心,使他只覺得胸口痛不可當,悶得無法說話。
他低下身,什麼也沒說,一把將唐七糖抱在了懷裡。
鼻端的清香味更清晰了,他白色絲袍爽滑的布料刮過臉頰,有些些涼。
但當他結實的手臂緊攏住她,靠向他胸口時,唐七糖一點也不想掙扎,第一次,就這麼乖順的,依戀的,緊貼著他。
耳畔,他的心跳得有力極了,可他的嘆息也傳了過來:「唉……!糖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環抱很溫暖,唐七糖卻覺得自己好像犯了大錯一樣,在片刻的沉淪之後,忽然掙扎了起來,一定是我在這個異世太孤單了,所以才會這麼軟弱的,這不是我!
她快速的擦乾了淚,坐坐好,推開衛曦之說道:「我要離開。你讓我離開!」
「糖兒,你,一定要離開?」
「是,我不離開會死。」
衛曦之皺起眉,心痛如絞:「你,真的就這麼不想在我身邊?」
唐七糖也皺起眉,很糾結,內心中,她覺得自己並不是這麼想的,可是,可是,兩輩子加起來,自己都沒有和人說過那樣的情話:「我,我不是。總之,我這病要離開這裡!你放我離開!」
衛曦之站了起來,他月白色的絲袍子直直的掛在身上,居高臨下,凜凜然王爺風範。
他開口,聲音傳下來,感覺像水經過了冷空氣,都有點冷卻了:「如果我說不呢?」
他一這樣,傲驕的唐七糖就也開始長刺:「那你就等著我死!你這個混蛋!你這個自私的混蛋!」
這輩子,罵過自己的,也就眼前這個小人兒了!
這世間,敢這麼罵自己的,也就眼前這個小人兒了!
衛曦之很想像以前那樣懲罰她一下,可是……她病著!
他深吸了口氣,儘力讓自己不要生氣:「住口!我自私?!我為了你,已經很隱忍了!糖兒,你真的……唉!算了!你在病中,我不跟你計較!我先帶你去看病,等你病好了再說。」
他伸出手,輕理了理唐七糖的發,也讓自己平靜心緒。
他指尖微涼,劃過唐七糖頭髮,帶著絲絲情意。
唐七糖沒拒絕,卻不得不問一個如今對她來說,很重要的問題:「去哪裡看病?你說清楚。」
衛曦之到底還是傲氣的,不管是身份還是地位,何曾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
我都已經這般讓這你,你不是應該低眉順眼的聽話么?如今的處境下,為了找個大夫,為了能出城,我需要安排多少人,可你還要我說清楚?!
衛曦之心中也是有氣,不禁答道:「總之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不是說我自私嗎?好,我自私,你若是死了,我上哪裡去找你這麼特別的葯?」
唐七糖一聽他的回答,本來稍稍平復的心,卻更來氣了!這如今最讓我心煩的,就是你這樣的想法了!你這混蛋要是不總是這麼想,興許,興許我也會喜歡你的!
她忽的站了起來,大聲說道:「混蛋!我問你去哪裡看病?哪個方向?說清楚。」
衛曦之都要氣笑了!這丫頭是要反天了!
氣到極致,他反而不氣了,目光卻開始變冷。
衛曦之眯了眯眼,好看的卧蠶眼瞼也縮上去,眸子里似乎積了風暴,聲音愈發冰冷:「怎麼,你還想著逃?」
唐七糖就是個皮球,不拍她,她好好的呆著,要多乖有多乖,這一拍,她就反彈,拍越重,還彈越高。來勁了!
「我,對!我想著逃!你告訴我,你去哪個方向。」
衛曦之努了努嘴,能感覺他努力壓制的火,也能感覺他周身的寒。
他伸出那白玉般的手,撫了撫唐七糖的臉,最終,指尖顫了顫,捏住了唐七糖的下巴。
他的臉慢慢的靠近,那曾經只對唐七糖一人彎成新月弧形的唇,此刻綳得筆直:「哼!糖兒!我真是太寵著你了!好,我告訴你,東北方,龍泉寺附近!你想逃,可以試試!看你逃不逃得了。」
東北方?!這是要我死嗎?我會痛死的!
唐七糖甩開臉,丟下一句:「我不去。」
「你為什麼不去?你不是想逃嗎?我千方百計找個大夫給你治病,然而你只想著逃,你為什麼不去?」男人更怒了,一把拽了她胳膊,吐字彷彿都帶著火。
唐七糖氣得拍打著他喊:「衛曦之!你就是個混蛋!對,我不去,是因為往那個方向去我會死!會痛死!你若是想我死,你便這麼做。」這古怪毛病,自己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可我害怕,你這混蛋怎麼就不懂呢?
「什麼意思?」
「沒意思!」
「說清楚。」
「說不清楚。」
「糖兒,你存心氣我的,是嗎?」
「衛曦之,請你離開,拜託你,在我生病的時候離開。」唐七糖忽然大吼了一句,她覺得那個時辰到了,那個要疼痛的時辰到了,她不安極了。
唐七糖有些尖利的嗓音劃破了這春日午後的美好,窗口的陽光似乎都嚇得顫了顫,有些黯淡了下來。
屋裡有片刻的安靜,卻是壓抑得人難受。
衛曦之心沉谷底,臉寒如霜,默默看著低著頭,緊握著拳,一副戒備姿勢的小人兒,磁性清越的嗓音變得有些深沉:「……你,可曾喜歡過我?」
陽光不見了,屋子裡似乎有些暗啊!
我大概……是喜歡你的!可是,我好像要死了!我不想去分清楚我到底喜不喜歡你了!
唐七糖心裡回答著,卻沒抬頭,任自己的聲音從口中掉下地,再幽幽的從冰冷的地上彈上來:「別說這些沒用的。當你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說這些有用嗎?」
「唐七糖!」男人的嗓音裡帶著傷痛,也第一次這麼喊她。
「好了。我要出去。我必須出去。我要往湖邊去。請你讓開。」
「嗬!古人誠不欺我!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寵著你,倒讓你這麼不講理了!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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