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車站師生終別離
第二天一大早,清蘭就帶著宋竹庭出現在芙蓉家門口,芙蓉剛穿好衣服就聽到清蘭喊叫道“芙蓉,快下來吧,我們來了!”。 芙蓉趕緊從窗戶口望去,瞧到他們倆已經在下麵等她了。芙蓉瞥了一眼桌上的座鍾,看到都7點多一些了,便飛快地在鏡子前整理下頭發和衣領,跑出了家門,也更沒有時間心想自己是不是吃過了早餐。 其實從芙蓉家走到清水鎮的的火車站也隻要半個時辰的時間,隻是送別老師的心情總是深切而沉重的,所以就擔心自己還未趕到車站,曾先生就已經踏上去往吳江的火車了。 清水鎮車站和幾個臨縣的車站,包括平渚鎮車站、福滿鎮車站一同是時任民國臨時政府交通次長的於右任在六年前主持修建的。 清水鎮車站從建成開始,就一直是整個紹興縣的交通係統中最為緊要的部分,車站向北可直接通向滬寧線路,路經南京下關站直至上海北站;向南便可直達金門,廣州等站。辛亥革命後,很多火車上沒有電力,照明隻能采用煤油燈,夜間便無法行車,經常一開就是一整天,所以會出現“朝發夕至”的現象。而清水鎮車站正是整個紹興縣火車係統中最先開始改變這種狀況的車站。 芙蓉三人到車站的時候,發現已經有很多學生站在那裏了,走向前去,看到學生隊列的前麵是清水女中的校長朱知行,主任王福臨,還有幾位國文先生。這些先生都與曾滄海共事多年,多年下來雖有很多的糾紛與矛盾,但基本上都保持著“君子之交”,這正是讀書人之間的風範,如今曾滄海馬上就要走了,心中確是說不清的難舍。 曾滄海站在月台上,左手提著一隻黑漆箱子,右手拄著拐杖,高瘦的身軀明顯地彎曲下來,白色胡子在微風中抖動不停。曾滄海直起腰,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沙啞,這症狀其實很早就有了,可能是因為今天刮風的緣故,所以有些嚴重起來。 送別的先生們都站在月台邊上,一言不發地望著曾滄海,都明白此去一別後,今生未必可再見,也不說什麽好,隻好靜默地站在曾滄海麵前。宋詞裏有“無語話淒涼”一句,正可形容此景,隻是不知這群飽學經綸的師生們是否想到了這句古話。 還是朱知行校長先開了話頭:“曾先生,您的行李可都放好在車裏了吧?” 曾滄海點點頭道:“放好了,早就放好了,隻剩下我手裏的這隻箱子了。那頭有人來接,我自己可扛不動,哈哈。”曾滄海笑著說完,眼望著這些來送別自己的同事,心中也是無盡的傷感。 曾滄海咽了咽嗓子,大聲說道:“感謝諸位在今日前來送別曾某,這些年,咳咳……,這些年的種種瑣事當真都是有勞諸位了,咳咳……今後諸位可輕鬆些了。” 曾滄海迎風說著,陣陣涼風吹進嘴腔,便忍不住地咳嗽起來。其時天空蔚藍如洗,大片浮雲悠悠揚揚地飄散開來,一群燕子如同閃電一般飛速地仰衝上去,在盈水環繞的清水鎮上方漸漸縮成一顆顆小黑點,直至消逝不見。 曾滄海拿著箱子和拐杖的雙手慢慢抬起來,舉在胸前作抱拳狀,朗聲說道:“諸位朋友,在下萬分感謝你們能夠前來送別曾某,內心著實激動萬分,為教書育人者,一生所求不外乎如此,曾某當真是滿足了,不敢再有其他奢望。” 曾滄海說完這句,身後的火車鳴笛聲響起,車廂上從煙囪裏冒出的白煙不斷地滾升翻騰。 停歇了片刻,待到鳴笛聲停後,又接道:“我曾某這就要上火車了,趕往吳江老家。此去一別,不知何時可與諸位相見。諸位送別之情,曾某畢生永記。諸位回去吧,告辭!” 曾滄海說完,默默凝視著前來的各位師生,從最前麵掃視到最後麵,又從最左邊掃視到最右邊,硬是想把這所有人的麵孔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