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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春雨初歇草色青

  清蘭端坐在椅子上,拿起毛筆在硯台裏蘸了蘸墨水,墨水經細毫輕輕一撫,便深深地浸入到了毛筆的毫毛之中。這是善璉湖狼毫毛筆,是母親從鎮上做長工的時候給清蘭買來的,不過似乎也隻有這一件禮物是合清蘭的喜好的。


  清蘭手中握著這枝善璉湖狼毫,靜了靜心,便在宣紙上寫了起來。


  清蘭在這封信中主要寫了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態,並且說明了自己已經不再傷心難過了,那些憂鬱的情愫已經煙消雲散,現在的自己是十分的暢快幸福,而且自從收到竹庭哥哥寄回來的信之後,自己就變得更加愉快了。


  清蘭這樣在信紙上寫信,一是因為自己此時的確是不再傷心難過了,二是因為她自己也不想讓竹庭哥哥為自己擔心和著急。


  現在隻要一回想起寄信時候的狀態,就已經有些為自己煩勞竹庭哥哥而有些愧疚,所以此時便當然不會再向竹庭哥哥說自己苦惱的狀態,即便是有,也不會在信上麵將這些寫下來。


  過了一個多時辰,清蘭終於將這封信寫好了,把手中握著的毛筆搭在硯台上,拿著寫好的信讀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滿意得點了點頭,又拿起毛筆在信封上麵寫了宋竹庭的姓名,地址等信息。


  待到筆墨風幹之後,便把這兩張信紙折疊好放到了信封裏。


  清蘭把這份信封拿在手裏掂了掂,通過手掌感受著這封信的重量,而這種感覺是非常奇妙的——就像是自己心中的感情被量化了一般,有了重量,有了模樣,有了質地。


  而這種感情本來就是無法用數字衡量的,不論是虛無縹緲,還是沉重如山;不論是短暫一瞬,還是綿長亙遠,總之這種情感是無法具化,無法掌控的。


  你可以體會的到“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時的淒涼與無奈,可是誰又能說出這種淒涼與無奈的分量究竟是有多少呢?

  你可以體會的到“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時的孤獨與寂寞,可是誰又能說出這份孤獨與寂寞的程度究竟是如何呢?


  你可以體會的到“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時的激動與暢快,可是誰又能說出這種激動與暢快的多寡是怎樣呢?

  可是當清蘭把這封信拿在手中,壓在手掌上的重量似乎就成了自己心中情感的分量。這兩者是等同的,也是相互的,就像是這兩者之間連了一條無形的線一樣互相交流著信息,互相傳遞著情感。


  清蘭手捧著這封信,仿佛是把自己的內心從身體中取了出來,捧在自己的手中一樣。


  清蘭手裏拿著這封信,站了起來,無意地朝窗外望去,看到這時候窗外的細雨已經不再下了,隻有河邊的那幾棵垂柳仍舊在春風中盡情搖擺著枝條。


  弱柳扶風,壯柳招風。


  天空中一碧如洗,湛藍,通透,像極了清水鎮裏的河水。


  清蘭這時就想將這封信寄出去了。


  於是就手裏拿著這封信,轉身走了出去,臉上充滿了喜悅之色。清蘭現在已經全然回憶不起當時寄第一封信時候的心情了,想必也是心情鬱悶低沉的,可是今天寄這封信時,情感卻已經全都變了。


  清蘭走在剛被雨水衝刷過的青石板路上,雖然腳下穿著厚底的布鞋,可是似乎仍然感受到了腳底的濕滑。清蘭走在這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竟仿佛有種在冰麵上行走的錯覺,甚至生怕一不小心就掉入了冰麵上,沉入到了水底。


  清蘭這樣想著,便又佩服起自己的想象豐富了。清蘭這時正處在美好的花季,也正是愛幻想的年齡,經常會看到一件事情而浮想聯翩,神思飄飛。這一度讓清蘭苦惱無比,可始終又無可奈何。


  清蘭走在春雨初歇的青石板路上,濕潤的雨水鋪滿在路上,坑坑窪窪的路麵上也有許多的積水,這些積水散落在地麵上,仿佛大地之上的酒窩一般。


  清蘭從這這條路上漸漸走過去,看到路的兩邊長了些青草,從路兩邊的土壤中冒了出來,那青草上麵還附著些雨水,掛在上麵似乎馬上就要墜落下來了,這些青翠欲滴,雨水欲墜的青草大多數都擠在一起,重疊著生長,雖然不甚茂密,但擠攘在一塊兒從遠處遙遙望去,便覺得翠綠濃密,清新可人。


  低著頭看著路兩邊的青草在腳下生長,清蘭忽然想起了唐代詩人韓愈在《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中所寫的一句詩“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可此時的“天街”卻並非在下著下雨,雖然地麵滿是濕漉漉的,卻僅有清風不斷拂過,可盡管這樣,遠遠地望過去,那些從道路兩邊泥土中冒長出來的青草卻也是隱隱約約地出現在眼前,朦朦朧朧的仿佛從地麵上冒出來的柳絮一樣。


  每當清風吹過的時候,這些植根於土壤中的青草便跟著風向而搖晃起來,而那柳絮不也是這樣的嗎?隻不過一個生長在地麵上,而另一個卻飄飛在樹枝上。


  清蘭就這樣隨意漫想著,靈動的心思在春風的吹動下更顯得悠揚輕柔,仿佛就是自己的頭發一樣。自己的頭發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長到了肩膀以下,馬上就要到腰部了,清蘭還想著哪天就將這長發給剪了,這樣的長發紛飛實在是礙事。


  街道兩邊的雨後春景實在是美妙非凡,清新醉人,空氣也是清新涼爽,仿佛路人都要忍不住多吸幾口才罷。


  清蘭在青石板路上走了不多時,便來到了鎮上的郵局,那隻草綠色的郵筒上麵覆蓋著一些積水,清澈的積水之上絲毫不受這街上陣陣清風的影響,平靜得宛若鑒湖水麵。


  而那已顯斑駁的鏽斑上麵,由於剛經了春雨洗禮的緣故,便全然不似平日裏所見到的那般腐朽破舊,反倒是顯得有些獨特鋥亮。清蘭從郵局裏麵買了一張郵票,用漿糊粘住了信封,又仔細地查看了信封上寫著的信息,確定準確無誤之後,臉上洋溢出了燦爛的笑容。


  清蘭走到郵局外麵的草綠色郵筒旁邊,舉著信封慢慢移到郵筒投信口,小心翼翼地投了下去,沒有聽到一絲聲響。


  這時,一陣清風吹過,清蘭用手撫了撫頭發,輕輕擦到耳後。從那細小的投信口處,眯著左眼,朝裏麵望去,那郵筒裏麵漆黑一片,就像深夜之中的清水坊一樣。


  清蘭望著這隻外殼上附著積水的草綠色郵筒,臉上又浮現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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