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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煞孤星

  蘇淺自己都佩服自己今日之一番華麗辭藻,說的實在過癮,這幫楚國的文武及百姓若還不為所動,簡直對不起她的一番陳詞。


  身後寂靜無聲,一裏多長的隊伍隻聽得到呼吸之聲。不知這是個什麽反應。


  “蘇淺,香快燃盡了。”一旁的上官陌低聲提醒。


  話落,蘇淺“啊呀”一聲。香頭燒到了手。


  上官陌無語地撫了撫眉心。


  楚淵嘴角憋著,一抽一抽的。


  卻聽身後一聲冷笑:“淺蘿公主說的好聽,可惜軒王爺他不受你這炷香。可惜了的。”


  蘇淺回頭望去,人群中一名紫服官員,正冷笑著看著她。紫服乃一品官服,這是個大官。可惜蘇淺當了數月的秘書令大臣,卻對朝中的人仍是個陌生,認不全。這位高官,對不住,不認識。


  這是找事兒的節奏啊。“勞駕,這位大人報個名姓上來。恕蘇淺眼拙,沒認出來這位大人是哪位高官。”蘇淺挑眉看向他,嘴角一抹譏諷。


  楚淵淡淡道:“這是禮部尚書,邢義大人。”


  蘇淺笑了一聲。禮部的,沒有實權卻最是迂腐刻板的一幫,成日介道德彰彰,說的比做的多,唱的比說的好。“邢大人說這話是對蘇淺有意見?那蘇淺可要討教個明白了。怎的軒王爺就不受我這炷香了?怎的我就說的好聽了?聽邢大人這意思我就是個光說不練的?我還做了什麽不光彩的事?”


  蘇淺想著這楚國朝堂上還真是有看不開眼的,這樣的場合找她的晦氣,這不是找死的節奏麽。誠然她不是嗜殺的人,但不代表他們家太子能容得下眼皮子如此淺薄之人。不知這人是怎麽混到了禮部尚書一職的,想來是個世家子,承襲祖蔭,沒見過什麽世麵。


  就聽邢義冷笑道:“老夫聽聞淺蘿公主在乾州同西月陌太子日日花前月下你儂我儂,不顧禮義廉恥道德教化,身居要職卻荒於政務,致使乾州多番受難。你這樣的人,怎配為我楚國太子秘書令?怎配為軒王爺上香?”


  敢把上官陌也扯上,這是繼續找死節奏。蘇淺心裏替他叫了一聲好。敢質疑楚皇任命的朝廷大員,這是死定了的節奏。蘇淺心裏又叫了一聲好。不知這位大人是一直這麽愚蠢還是受了誰的挑唆一時蒙蔽了耳目,反正都是令人很看不下去的嘴臉。


  蘇淺有點兒憐憫他。


  靈堂上除了兩人的聲音,寂靜無聲。


  平頭百姓自是不敢言語的。


  文武官員聰明的作壁上觀,不聰明的懵懵懂懂,亦沒有人作聲。


  蘇淺淺淺一笑,“這位大人,親眼所見都未必是真實的,你是在拿聽聞的謠傳和本宮講道理麽?或者,邢大人是親眼所見本宮和陌太子日日花前月下你儂我儂了?陌太子本人就在這裏,你要不要和他求證一下再教訓本宮?”


  邢義顫抖了一下。那一聲“本宮”倒令他腦中有一絲的清明,蘇淺今日的身份是蘇國大長公主淺蘿公主。


  他怯怯抬眸,看的卻是上官陌。


  上官陌溫淡一笑,道:“本太子倒的確與她情投意合花前月下來著,隻是,這位大人是以什麽身份來問責這件事?”


  和這樣的人說話真的有失身份,會掉價好幾個檔次。今日陌太子屈尊和他解釋,全的不過是蘇某人的麵子罷了。


  邢義又顫了顫。一個是西月太子,一個是蘇國公主,他今日要栽。


  隻是箭已經在弦上容不得不發。


  蘇淺笑睨了一眼上官陌。這毒嘴的,今日這趨勢是連廢話都懶得說了,一句話就給人堵死了。


  “或者,邢大人要不要向太子表哥求證一下,本宮是如何身居要職卻荒於政務,致使乾州多番受難的。”蘇淺挑了挑眉,繼續道。


  楚淵抿著唇,一言不發,看不出喜怒。


  邢義戰戰兢兢瞄了一眼楚淵。今日太冒進了。那女子譽滿天下謗滿天下,他以為皇上不過是憚於太子對她有情不得不受掣肘於她,他若借機出手幫皇上解了這一大難,日後仕途定然順暢。還是太急了。該緩而圖之的。


  “淺蘿公主那一頭不倫不類的短發由何而來,可敢在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麵前解釋一番?據老夫所知,那可是為祭奠潤家軍逆賊,削發代首斬落三千青絲,淺蘿公主敢說不是?行此謀逆之事,淺蘿公主難道不當伏罪於軒王爺靈前以謝天下?”邢義壯膽一言。


  蘇淺頗有些無奈地撫了撫輕紗遮擋的頭發,當時果然是太衝動了,衝動是魔鬼,如今真是悔不當初。誰見了都要嘲笑一番她的頭發,這該死的時代,在她的世界這也算長發飄飄了好不好。


  衝動是魔鬼,今日這位邢義邢大人也是太衝動了。


  一直未表態的楚淵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到蘇淺身邊,從袖中抖出一件物事。蘇淺眼睛亮了亮。是一頂漂亮的官帽,完全是按她的設計做的。楚淵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青絲,輕紗應聲而落。理了理手中的官帽,端端正正戴在了蘇淺頭上。


  這無言的動作完全是在表態。


  邢義又顫了顫,冷汗濕透了背脊。


  眾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太子殿下親手為秘書令大人戴上官帽,這件事說明了個什麽問題?什麽身居要職卻荒於政務,致使乾州多番受難,什麽為祭奠潤家軍逆賊,削發代首斬落三千青絲,那都不是事兒。重要的是果然太子殿下對她有情,還用情極深。再看看上官陌,一臉溫淡的表情,眸子深處卻是毫不掩飾對蘇淺極致的寵愛。


  這個事兒,以後要大發。


  蘇淺撫了撫帽簷上的淡紫心形玉,笑道:“唔,多謝表哥。”轉眸問上官陌道:“好看麽?”


  上官陌認真地端量一番,誠懇地道:“不及以前長發的時候好看。尚可吧。”


  蘇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這話說的。她轉過身正色地麵對棺槨,道:“二舅舅,再燃三炷香吧。”


  楚子非默默點了點頭,拿過三炷香,撚了撚,就著長明燈的火點燃了,遞給蘇淺。蘇淺莊重地揖了揖,正要把香插進香爐,卻聽邢義伏地一聲嘶吼:“太子殿下,你不能被美色所惑啊,蘇淺她實乃妖女,禍我楚國,你不要被她的美色迷惑,她的罪行實在當誅!”


  蘇淺手頓了頓,沒作聲,穩穩地將香插在了香爐中。一轉身,凝眸對視著趴跪在地上的邢義。眸中溢出冰霜般的寒氣。邢義忍不住一抖。


  “刑部的官員在不在?”蘇淺聲音冷厲。


  正作壁上觀的一位官員恍惚聽到在叫自己,愣了愣,站了出來:“下官刑部侍郎。”


  蘇淺看了他一眼,是個年輕的官兒。年輕人血氣方剛,頭腦靈活,比老不朽好說話。她笑了笑,“藐視皇上,汙蔑當朝一品大員,該當何罪?”


  “行剮刑,流放九族。”刑部侍郎低眉揖首。


  蘇淺淡淡道:“去辦吧。”


  “太子殿下你不要被她的美色迷惑,她的罪行實在當誅!”一連聲的顫抖的嘶喊,在寂靜的靈堂聽來尤其刺耳。


  太子不做聲,無人敢有一言。來吊唁的百姓已經驚嚇得快要昏死過去。那個貌美如仙的女子殺起人來當真是不眨眼,一名朝廷一品大員連堂審都不必過就生剮了,連當今之皇上也未必有如此雷厲風行的狠厲手段。


  蘇淺的鐵血無情如今的楚國人或許沒大聽說過。他們所見不過是個形容囂張無狀說話口無遮攔又張揚不羈於世俗的女子。但真正和她有過交手的人都知道,該利落的時候,她從未手軟過,手起刀落殺人於眨眼之間不過是常事。像今日她沒有當場生剮了邢義在軒王爺棺槨前血祭一把,已算是收斂許多,給足了楚淵麵子。


  “太子殿下,她是要來亡我楚國的,她是天煞孤星……太子殿下,國法焉在!”又一聲嘶吼。


  “刑部侍郎,還不快些!”楚淵忽然冷冽出聲。袖中的手指暗中彈出一縷氣線,封了邢義的嘴。靈堂上再無一絲聲音。邢義匍匐著身子張著嘴,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臉上的恐懼之色已到極致。


  今日出這個風頭所謂何來?話都沒說上幾句,逆女的罪狀還沒說全,這就要赴刑場了。他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蘇淺?臨到死他都依然覺得,是太子殿下被美色迷了眼才任這妖女為所欲為,可歎可悲如今天下人都被蒙在鼓裏。一時竟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錯覺。


  也算他死得不冤。


  刑部侍郎並兩名手下急忙忙拖了禮部尚書邢義退往靈堂外。


  邢義那最後一聲她是天煞孤星卻在眾人心裏投下重重的一塊石頭,激起一陣滔天大浪。


  蘇淺抿了抿唇。天煞孤星是個什麽玩意兒,她略知道一點,不就是個帝皇星。但那種飄渺虛幻的東西她由來不信也不屑。


  但這不代表別人不信也不屑。這句話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她既不知道,卻也知道。無非是更無止境的血雨腥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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