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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斷劍

  蘇淺靠在他身上,眉眼低垂,思索著什麽,良久,才輕聲道:“上官陌,若沒有你,我也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吧?我記得第一次毒發,是幾年前在楚國清雲山上。那時別人都以為是清雲山裏有什麽人傷到了我,其實,是我在上山時感覺到你的氣息就已經引得氣血上湧毒發,不過是強撐一口氣罷了。你當時就在山上吧,給我吃了個什麽藥丸,我便暈過去了,但身上的毒卻是抑製住了。別人卻是不知你當時在山上。就連宏隱大師所謂的診脈,也是你授意的吧?借以迷惑楚淵表哥。”


  上官陌點頭,她繼續道:“最厲害的那次毒發,是在給你解了蠱毒後,在戎州,命將不保,若非你令人找到我七舅舅和七舅母,拚盡畢生功力護住我一絲生氣,我怕是早已去地府報到了。你怕我負疚,還特意不讓人告訴我是他們救了我,嗬嗬,我自小是他們看著長大,換句話說,他們了解我,我也同樣了解他們嗬,又怎會感覺不出體內的內力是來自他們?最終,解了我身上情焰蠱春染蠱和斷情殤的也是你,上官陌,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你要我拿什麽回報你?”


  上官陌撫了撫她的青絲,蹙眉柔聲道:“怎麽又想到這上頭去了?”頓了一頓,又道:”我所求,不過是你能在我身邊。做這麽多,也無非是為一己私心。如果是這樣,也不會怪我麽?還會說什麽無以為報麽?”


  室內一片寂靜,許久無聲。時光靜止了一般。


  上官陌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她並沒有給出答案,代替答案的是她纖細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脖頸,微涼的唇瓣貼上他的唇瓣。她主動的時候並不多,但也不是沒有,但像這一次這麽熱情,確還是頭一遭。上官陌似乎愣了一愣,並沒有反客為主,反由她主動吻他,任由她釋放她骨子裏的熱情,她對他的深情。


  蘇淺的情燃得卻熾烈,不知如何便將他從客廳帶到了臥房,並推倒在了床上。軟玉溫香欺上身來,上官陌似乎仍懵懂,由著她吻,由著她將他的衣衫剝開,由著她在他象牙白的肌膚上煽風點火。


  反應慢了不止半拍,蘇淺偷眼瞧著他的反應,正疑心著是不是自己功夫太遜,他慢悠悠吐出一句:“隻這一次,且允許你胡作非為。”


  笑聲低淺,彷如流風之回雪的簌簌之聲。


  翌日,一道密令被鸞鳥黑老鴰帶去了乾州城。接到密令的第一時間,葉清風整合乾州之亂之後一直雪藏的楚國三十萬戍邊軍隊踏過了鬼魅森林。


  破開了白淩城,軍隊卻未再西進,反而改道南下,一路急行,方向正是朝蘇啟陽潤青而去。


  山河風雨飄搖,人心惶恐不安,是處皆可聞對戰爭的恐懼,隨時便可見落難而逃的戰區百姓。葉清風的兵馬悄無聲息過境,走的多是無人的邊區,並未引起更大的恐慌。彷如是神兵天降,一夜之間將潤青和蘇啟陽圍在了峽天關。


  世人皆被迷了眼。


  不知乾州守將圍了蘇啟陽和潤青意欲何為。按理,作為楚國的將軍,此時實應揮兵西下,搶在蘇啟陽潤青之前攻城略地。


  知道葉清風實為上官陌的人的,不過那幾人而已。


  蘇淺在廊下逗弄黑老鴰和小白的後代--兩隻黑白相間的鸞鳥,將幾粒高粱米高高拋起,兩隻鸞鳥撲楞著翅膀飛出去,每每落空,撲到地上搶食,蘇淺香袖一揮,地上的高粱米被揮散,兩隻鸞鳥便可憐巴巴回頭望著蘇淺的手。蘇淺輕哼一聲:“笨鳥,你們爹娘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都會送信了,你倆連個食都不會打,且餓著吧。”


  兩隻鳥倒地裝暈。


  月隱正和她說著戰況,噗嗤一笑。“這鳥也忒有靈性。”


  蘇淺扁扁嘴,哼了一聲:“再不起來關禁閉去。”


  兩隻小鸞鳥撲棱棱打個旋兒飛得無影蹤。


  蘇淺拍了拍手上沾的米粒,道:“你剛說到哪裏了?白譽要見我?告訴他,是非之地,我去不了,他要有能耐就親自來見我吧。”


  她話音未落,就聽見一個沙啞的嗓音:“外麵打得如火如荼,昆國岌岌可危,淺蘿姐姐倒是有心情逗鳥。嗬嗬,也難怪,昆國並不關淺蘿姐姐的事。隻是,淺蘿姐姐沒有擔心過,昆國或許會落入別人手中嗎?還是淺蘿姐姐覺得,無論落到誰手裏都不可怕,你總有辦法從別人手上奪過來?”


  蘇淺和月隱齊齊轉頭望過去,隻見院中玉蘭花樹下,臨風而立一瘦弱女子,大眼尖下頜,眼窩深陷,一身素服孝衣,鬢邊簪著一朵白花,風過,玉蘭花瓣片片飄落,瘦弱的女子在花瓣中似要隨風而去一般。蘇淺揉了揉眼,再看她一眼,詫異道:“若羽?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蘇淺上前拉住楚若羽的手,歎息一般道:“早該去看你的。又怕給你帶來不便,所以就一直沒去。”


  楚若羽輕哼了一聲:“幾年不見,不知道淺蘿姐姐也有怕的事情了。莫非是溫柔鄉裏呆久了,連淺蘿姐姐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被柔化了?”


  蘇淺蹙了蹙眉。楚若羽卻又一笑:“淺蘿姐姐比以前風采更盛,可見陌太子待淺蘿姐姐極好。”


  蘇淺揉了揉眉心,她這個樣子,冷嘲熱諷,分明是對她抱了極大的敵意。也難怪她對她抱有敵意,終究外麵傳的是上官陌殺了她的夫婿,而自己是上官陌的人,便和殺人凶手沒什麽兩樣。


  “今日陽光甚好,咱們就在那邊亭子裏坐坐吧。”蘇淺拉著楚若羽往亭子裏走,她什麽話也不說任由她拉著走。


  亭子裏坐定,月隱將茶盞奉上,倒了兩杯熱茶,楚若羽端起杯啜了一口,聽蘇淺道:“如今昆國不太平,要不要我送你回楚國?”


  楚若羽淡淡打斷她的話:“我已嫁來昆國,這裏才是我的家,楚國和我有什麽關係?”


  蘇淺嘴角抿了抿。看著她,竟有種怕見故人的心理生出。她抿著唇,半晌,才道:“去留隨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離開。你還這麽小,還有大把的人生。蒙太子臨去前曾囑我好好照顧你,你也知道,昆國我不會久留,我本來是想,走的時候再帶上你。但跟在我身邊,對你來說並不是個好去處,我希望你回你哥哥身邊。現在雖然戰亂,以我和上官陌的能力,安全將你送回你哥哥身邊還是辦得到的。”頓了一頓,“你如何想?”


  “我哥哥?”楚若羽嗤鼻一笑,“我從來都是我哥哥手中的棋子,你竟認為我回他身邊合適麽?”


  蘇淺再抿了抿嘴角,對著這個新寡的孀婦艱難開口:“你對你哥哥或許成見太深。也許他利用過你,但他也是情非得已。”


  楚若羽輕哼了一聲,“你如今倒是會為他辯解了。”她將頭偏開,眸光有些呆滯地望著院中花樹,半晌,再回頭時,臉色轉清寒,冷聲道:“我來是要問你,我的夫君到底是被誰所殺。父皇為大局計,沒有辦法過問,我是他的未亡人,卻不可以不過問。他的仇,就由我來報。外麵誰和誰打翻了天,誰搶了誰的江山,和我沒半分關係,我的餘生,隻為替他報仇而活。”


  蘇淺生生將勸她的話吞了回去。對著這樣一個冷了心冷了情的女子,勸她改嫁什麽,哪裏還能開口。吸了一口氣,她淡聲道:“他為我而死。報仇的話,就找我報吧。”


  楚若羽的目光陡然變冷,望著她,一字一句地道:“我早知他是為你。他從來都是為你。淺蘿姐姐,我實在看不懂你,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我夫君一心為你,最終落得為你而死,你卻要包庇殺他的人麽?那人究竟是誰,值得你如此?上官陌?還是上官皓月?還是你的什麽人?”


  蘇淺撇開目光,聲音有一絲飄忽:“他是替我擋劍而死,說到底是我的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和我殺的也沒甚分別了。”她驀地站起身,袖出了綠漪劍,鄭重擱在楚若羽手上,嘴角一抿:“我欠他的,欠你的,你今日拿回去便是。用這把劍,殺了我。”


  楚若羽托著劍的手顫了顫,卻是毫不猶豫拔劍出鞘,對準了蘇淺的心髒。


  月隱驚呼了一聲,“公主,你別開玩笑!若羽公主,先把劍放下好不好?有話好好說。”小身子就要往蘇淺身上撲。


  蘇淺淡淡望著楚若羽,眼睛不曾眨一下。一把將月隱推開,沉聲道:“別過來。”


  “淺蘿姐姐,就算是死,也不肯告訴我是誰殺了我夫君麽?”楚若羽顫聲問。


  “該說的我都說了,已經沒什麽好告訴你的了。你隻管動手就是。”蘇淺淡然一笑,似真的未將生死看在眼中。


  楚若羽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一閉,手起劍落,向她心髒刺去。月隱拚命就往上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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