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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玄冬花蠱

  驀地一聲破空之聲,不知什麽東西打在綠漪劍身上,綠漪劍頓時碎作兩段,墜落在地。楚若羽和月隱被雙雙震倒在地。


  楚若羽驚恐地朝來人望去。風華絕世,姿容瀲灩,西月太子上官陌,據傳還是冥國少祭司。


  地上一朵碎掉的玉蘭花。綠漪傳世名劍,他卻輕而易舉以一朵玉蘭花便打斷!

  功力之深令人無法想象!


  楚若羽震驚得無以言表。蘇淺的寶劍綠漪他也敢毀,世間還有什麽是他看在眼裏的!


  蘇淺卻隻是目光凝結在斷掉的綠漪劍上,半晌身子一動不能動。他從來視這些東西都為身外之物,打斷一柄綠漪算不得什麽。但這是他送她的,她由來視若珍寶。他不會不知道。


  上官陌以一貫的從容姿態走到蘇淺麵前,一眼不曾看楚若羽。


  蘇淺低眉望著綠漪的殘片,不曾看他。這是她珍若生命的劍,他就這樣輕而易舉給毀了!她隻覺得心裏冷得似冰。


  上官陌聲音冷得似冰:“送這柄劍給你,難道是要你用它來了結自己的麽?”他珍惜她勝過自己,她卻這樣不曉得自愛!他隻覺心裏被怒火灼燒!


  “你送我綠漪劍,難道就是為了在我麵前毀了它?”蘇淺望著綠漪劍,一字一句地道,“是不是,什麽都可以這麽輕易地毀掉?連同你對我的情?”


  這話說得太重,令人心肝兒發顫,伏在地上的月隱驚道:“公主,你不能這麽想的。”


  上官陌臉色鐵青地看著她,一字一句:“你敢再說一遍。”


  空氣似凝結成冰,月隱無措地望著兩人,勸架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凍結在嘴邊。


  楚若羽抹了抹嘴角的血漬,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這樣的情況,她是完全被無視了。她茫然且驚恐地站在原地。


  月隱小聲勸道:“若羽公主還是先請回吧,再待下去對你並無好處。”雖然兩人吵起架來從來不會顧及外人在場,但她這個貼身婢女不能不替他們顧及打算,不好看著他們被外人笑話。


  楚若羽木然地點點頭,一步一步往外就走。上官陌忽然冷冷地道:“白蒙死在我父皇劍下,父債子償,蒙太子妃若是尋仇,隻管找陌尋便是,陌隨時恭候。”


  楚若羽再木然地點點頭,片刻,似想到些什麽,捂著臉痛苦倉皇地跑了出去。


  蘇淺猛地抬頭望住他:“她刺我一劍,未必就能刺得死我,卻可以一解心中苦悶,你告訴她一個她窮一生之力也不可能報得了的仇,是想逼死她麽?”


  “她不辨黑白,妄圖對你下殺手,便已不配活著。”上官陌冷冷道。


  蘇淺望著他,半晌,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來:“我竟不知,陌太子何時這麽辨黑白了,死在你手中的冤魂,何止千萬!要這麽說,你是不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贖其罪!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被失夫之痛傷得失了心智,便就不配活了?陌太子真是好一副辨得了黑白的心眼!”她忽然衣袖一揮,卷起地上的殘劍向上官陌掃去。


  碧綠的劍光挾雷電之勢射向上官陌,兩人近在咫尺,避無可避,他空手一揮,一團氣澤包裹住殘劍,冷眉凝視蘇淺,蘇淺抿著唇冷冷對看著他,他忽的一甩手中的殘劍,綠光倏地飛了出去,將遠處一株玉蘭樹齊腰斬斷!


  蘇淺冷哼一聲:“陌太子真是好本事!心中有氣,幹嘛要拿一個弱女子和一株不會說話的樹木撒氣,你向我招呼不是更好!”


  上官陌壓製著心中怒意,死死盯著她,半晌,吐出一句:“你非要這麽強詞奪理麽?”


  蘇淺一揮衣袖,轉身背對著他:“我強詞奪理,我故意找死,陌太子今日既然看清了,以後還是擦亮招子別再來招惹我,免得令你蒙羞令你生怒!”


  “蘇淺,你!”上官陌咬著牙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淺忽然身形疾掠而出,月白的身影眨眼便飛出院牆。


  上官陌一怔。這是離家出走麽?他展輕功便追,卻已失了她的蹤影。


  月隱也慌忙追了出去,茫茫四顧,連蘇淺一片衣角也沒看到。


  “太子殿下請降罪,是奴婢不好,沒照顧好太子妃。”月隱雙膝跪倒,一臉自責。


  上官陌輕歎了一聲,道:“她若是故意,憑你又怎能看得住她。罷了,起來吧。”


  辨了辨方向,身形如一抹光消失在月隱麵前。


  月隱疑惑地站起身,上官陌最後這句話,她琢磨半天也沒明白是個甚意思。


  月隱她又怎曉得,自昨天晚上,蘇淺便已反常。別人察覺不出,這世上有一人卻是再明白她不過。


  兩道峭壁拔地而起,高聳入雲,峭壁下是一條僅容兩三人通過的狹窄山道,確然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險之地,怪不得昆國皇帝會放心地將兵力往九潁河壓。


  蘇淺趴在峭壁頂端,俯視千丈之下的狹窄山道,眼前一片暈眩--這是恐高。她由來有恐高之症。


  空氣裏還飄著血腥氣息。蘇啟陽入關時在山道上留下的血漬上又覆蓋了葉清風率兵進攻時留下的血漬,血漬幹涸,日頭一曬,腥臭味飄遠,直上千丈高的峭壁頂。峽天關是個缺水的山區,飲用水已屬緊張,並無多餘的水來衝刷這些血漬。


  兩邊的守兵見怪不怪地偷瞄她一眼,繼續若無其事站崗放哨。這位流言蜚語遍天下的淺蘿公主,自打一月前來了峽天關,天天上峭壁上來趴著盯著下麵的山道看,一趴就是三四個時辰,比他們這些哨兵還敬業。他們都換崗了,她還不走。起初他們也好奇她看什麽,紛紛探頭,但,每一次,除了空空山道和五裏以外的葉清風大軍營帳,什麽也看不見,他們便失了好奇心:也許,這是高層人士的特殊的嗜好?


  說起月前為什麽會來了峽天關,蘇淺腦子仍有點懵。有句俗語說,人要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這句話用在別人身上覺得是句笑話,忒誇張,應驗在自己身上才覺得,真悲催。


  話說當日負氣而走,沒頭沒腦亂走一氣,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什麽地方,累慘了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到了一處荒郊,月朦朧鳥朦朧,放眼四野一片蒼茫幽靜心情更朦朧。尋了一塊平滑石頭坐下來,蘇某人一腔怨氣已跑丟一半。靜下心來細思量,遲鈍地覺悟到,上官陌若非怒到極致,怎麽可能怒毀綠漪劍。她那樣將自己對準在他送的劍下,他見了要不怒都枉說愛她一場。自己的責難實在有些無理取鬧。


  想她蘇某人並非是個小肚雞腸頑固不化知錯不改的人,意識到自己的無理,想到上官陌為了尋她必然心急火燎,蘇某人歇了片刻便打算回別院。抬眼辨了辨方向,蘇某人很悲催地意識到,迷路了。方才被怒氣衝昏了頭腦,連來時的方向也失了,放眼周圍全是荒野,葉城在什麽方向,全然不知,按自己的腳程計算,此時怕已離別院二百裏之外。她冷靜下來想,隻好先走出這片荒野,找個客棧什麽的住一夜,待明日打聽好回葉城的路再動身回去。


  深吸了一口氣,她隨便擇了個方向,抬腳就走。


  耳邊不時傳來夜梟的淒厲叫聲和野狗野狼的嘶嚎,蘇淺在灌木叢裏找出一根枯柴,手心裏化出一束小火苗來,將枯柴點燃了,一為照明,二為驅趕野獸。蘇某人邊走邊自言自語地嘮叨,昆國就是她的克星,一來昆國準就栽跟鬥,小時候在這裏被人下毒,長大了來這裏回回迷路,還在這裏遭過軍隊的截殺。一會兒又沾沾自喜,上官陌這個烈火掌還真是好用,她毒解了以後,練了這些時候,已小有成果。


  身後傳來一聲喊叫:“公主。”


  是個男聲。聲音有些熟悉,卻又不是太熟。


  她嚇了一跳,火把掉在地上,回身去看,麵前的男子距離不算近,黑暗中影影綽綽看不甚清麵容,隻辨得清身形。她卻是一眼認了出來,來人是本該在峽天關的蘇啟陽。


  蘇啟陽大步走上來,她冷冷瞧著他,沒有動。


  “蘇公子既已脫離蘇國,自立門戶,這一聲公主蘇淺實在當不起。”蘇淺嘴角攢出個淡然的笑容,聲音在荒野裏空靈悠遠。


  蘇啟陽仿若未聞,單膝跪地:“參見公主。”


  蘇淺輕笑一聲:“越發叫人不懂了。蘇公子到底是要怎樣,既有心拿下昆國自立,卻又在這裏拜什麽公主,你是要強加個侵略者的罪名給本公主還是要怎的?”頓了一頓,收起嬉笑的神色,正色道:“既然自立了,就該做出個自立的樣子,拿出點上位者的氣勢來,我從來不是見不得別人比我強的人。你我曾經主仆一場,我也希望你有出人頭地的一天。起來吧,以後別再跪了,我們不再是主仆的關係。”


  蘇啟陽站起身,望著她,她淡淡一笑,又道:“好自為之,少造殺戮。咱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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