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人到齊了
一向溫和的上官陌卻冷厲起來,搶在上官容韻前麵開了口:“姑姑,這裏是蘇國,姑姑要教訓人,是不是找錯了地方?蘇淺要怎樣對待她的下屬,那是她的自由,她身為蘇國帝凰,執掌一國江山,這個權利還是有的。姑姑若是來參加陌兒婚禮的,陌兒歡迎之至。姑姑若是來挑理的,恕陌兒招待不周,姑姑還請回西月去吧。”
蘇淺抿了抿唇。手握住上官陌的手。
上官陌並不常有這樣形於外的怒氣。就算他是故意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來,她看了也是極不舒坦。
上官陌溫潤的手反握住她的。
反倒是月魄被忽略了。
上官容韻怒極:“陌兒,不要忘記你是西月的人!這個侍衛也是西月的人!她是蘇國帝凰,我管不到她頭上,她也還管不到你的頭上來!”
蘇淺笑得更釅了。
“那姑姑是什麽意思,究竟是要我管呢?還是不要我管呢?”
上官容韻被問住,愣了一愣。這是被兩人繞進去了?
可真是她的好侄子!枉她從小疼他!竟合著外人來欺負她!
但她可不是由著他們拿捏的。
上官容韻怒極反笑:“陌兒,你的人,你看著辦!如果你辦不好,姑姑不介意替你來辦!”
上官陌眸色冷淡,“身為一國之君,倒無須姑姑替我來辦。君無戲言,既然我已罰他禁閉,便無可更改。姑姑還是息怒吧。”
上官容韻怒瞪著他,半晌,“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兒!既如此,我少不得要請出西月法度,幫你辦一辦此事!”
廣袖一揮,便要朝月魄打去。
蘇淺要出手阻攔,卻被上官陌握住手。他另一隻手擋在上官容韻袖前,冷然道:“姑姑,這裏是蘇國,我是蘇國帝鳳,他是帝鳳侍衛,姑姑是以什麽身份出手管這檔子事?”
上官容韻冷笑:“好!果然是好!你不做西月太子也就罷了,今日居然還要斷絕和西月的關係麽?那我少不得也要和你分清立場!”
蘇淺冷冷瞧著,忽然一腳踹在月魄身上,將月魄踹了個趔趄。
“跪什麽跪?眼睛還真是有夠瞎,沒看見本宮累了?還不扶本宮回府休息?”轉過臉冷冷瞧著上官陌,“你們姑侄的事情,還有你們西月的事情,你們自己理一理吧。我這身子撐不住,還是先告退了。”
說罷,推開上官陌的手,徑直往外走去。月魄忙爬起來攙住了她。
上官陌滯了一滯,手伸在半空,“蘇淺!”
上官容韻的掌風倏然而至。
隨著呼嘯掌風而至的,是上官容韻冰冷的聲音:“目無尊長,傲慢無禮,陌兒,這樣的女子姑姑不許你娶她!”
蘇淺走得不緊不慢,仿若未聽見她的話,不曾回頭,亦不曾有一絲亂了步伐。月魄鬼魅一般擋在了她的身後。
他卻也明白,即使他不以身體相格擋,這掌風也萬萬傷不到蘇淺。因為他的主子是不許蘇淺受一點傷的。那一刻擋上去,隻不過是本能使然。
他料得果然不錯。他的主子上官陌揮手格開了上官容韻的掌風,連一絲風絲兒也不曾吹到他們身邊來。
“姑姑這是做什麽?欺負一個身懷六甲的弱女子,當真是叫侄子開眼!姑姑是一點姑侄情分也不念了麽?”
上官陌的聲音冷冷自身後飄來,蘇淺依然走得不緊不慢,不曾回一回頭。
“你真是糊塗!被她迷惑了心竅還不自知!你看她眼裏何曾有你了?不過是拿你當她蘇家得江山天下的工具罷了!”
憤怒的聲音。
上官陌語氣淡極:“她如何待我,我如何待她,不過是我們之間的私事,就不勞姑姑掛心了。姑姑若是想借此生出什麽事的話,或者想要對她怎麽樣,勸姑姑還是趁早打消這種想法,這裏是蘇國,不是冥國,也不是在西月。”
蘇淺和月魄去的遠了,姑侄倆的聲音漸漸淡出耳邊。月魄回頭看看,他的主子上官陌和容韻國師還僵持在門口。
踏出尚府大門,對麵是一色一樣的嚴府大門。蘇淺橫了眼門楣上兩個鎏金大字,聲音裏含了絲笑意:“既然是我皇爹皇娘要我按老禮製來,這兩個字便要不得了。找袁靖來給我寫吧,他的字還算過得去。就寫帝凰府。”
月魄的眸光往身後的尚府望去。蘇淺嘴角抿了抿,沒什麽情緒地道:“他若沒本事脫困,明日就不必來娶我了。”再看了一眼月魄,一點哼笑:“我如今隻能先保全自己,不能讓他因為我而受掣肘。聽你一席話,才曉得前二十年都白活了,以前幹的,竟泰半都是蠢事。今日的表現,可還和你的意?”
月魄的臉就粉了。
蘇淺推門而入,看看還愣在門外的月魄,好笑道:“那個人叫上官陌,想娶我想了十多年,就差今天一天了,你想他會甘心受製?先隨我進來吧。”
月魄自然省得她說的,但省得是一回事,擔心又是另一回事。想到裏麵還有個本事不小的鍾雲和一個純粹的武夫諸荀,他心多少安了安,隨著蘇淺進了嚴府。
蘇淺腆著肚子往院中走。雖然久不來居住,但府中有下人打理,和她當年離開時並無二致。
玉蘭和玫瑰的葉子都是綠的,不是花期,府中便隻有這綠色點綴。但因這是自己的家,雖不夠富麗,卻恁的令人安心。蘇淺舒開雙臂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喊了一句:“我回來了。”
她隻是由心而發說了那麽一句,並不是期待有誰來迎接她。這座宅子裏,如今除了幾個看守的老家人,並無旁人。
話一出口,她卻狠狠意外了一下。
呼啦啦湧出來的,全是她熟悉的人。全是她的人。
她手底下最得力的墨淩墨翼,沈戀風,崔尹晏胡,她從她七舅舅家強擄來的小丞相楚哲,她的貼身侍女月隱並蓮兒杏兒桃兒金子四個小丫頭,還有青門解散後並入鳳凰閣的幾個首領,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或笑或嗔或橫鼻子或豎眼,但都掩飾不住眼角的濕氣和內心裏的喜氣呼啦啦圍成一個圈,將她圍在了中心,霎時間七嘴八舌打開了話匣子,調笑的訴相思的挑理兒的埋怨的響成一片。
蘇淺頭疼地捂上了耳朵,扯了一把身旁的月魄,“這些個沒輕沒重的,我懷著你主子的孩子呢,你護著我點兒。”
雖如此說著,低下頭去的時候,眼角卻閃出淚光。
她的人,都來了。真好。
月魄掃了一眼圍得結結實實的人群,低眉一思索,輕輕說了聲:“屬下冒犯了。”不等蘇淺有反應,已圈住她縱身將她帶出了人群。
蘇淺掃了一眼還圍成個疙瘩的人群,抽了抽嘴角。月魄他果然辦什麽事都唯利落二字堪形容。
二人趁機趕緊往她的寢殿溜去,邊走邊揩額上的細汗,“這幫小兔崽子,真是讓人頭疼,不曉得我如今扛不住他們這麽鬧騰麽。”
月魄一頭黑線。
女主子的人一向是這樣拎不清好不。
推門而入。
蘇淺跳腳了。
她的房間裏,滿當當黑壓壓全是人頭。依次看過去,她的表弟楚飛,袁靖楚綠桐夫婦,上官克楚夢夫婦,她的七舅舅楚子玉林嬌夫婦,阮煙雨母子,白譽蘇黛,她的弟弟蘇澈,楚淵!竟然還有她的表哥楚淵!最上首坐得端端正正瀟瀟灑灑的,是她一對無良的爹娘!
房間裏鴉雀無聲。她看著眾人,眾人也看著她。
她一步一步極輕極緩地走過去。經過楚飛身邊,一腳踏在楚飛的腳上,楚飛嗷嗚一聲,她目不斜視,“你淺蘿姐姐我明日就要大婚了,這個院子裏卻還光禿禿一點喜氣沒有,你來是要蹭吃喝的麽?還不快點去找人布置?”
楚飛疼得齜牙咧嘴,瘸著腳往外奔。
一屋子的人望著她,寂靜無聲。
走到袁靖麵前,“外麵門楣上的倆字忒不像話,袁靖你的字還看得過眼,去幫忙換了吧。”
袁靖抽著嘴角往外溜,楚綠桐扯著他的衣角,“相公,我去幫你。”
“你不是應該在上官陌那一麵的麽?睡癔症了走錯門了?”瞪著大紅衣衫的上官克。楚夢輕聲賠笑:“淺姐姐,我這不是淺姐姐的娘家人麽?”
蘇淺挑了她一眼,“娘家人?娘家人知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你這女人!”上官克要發怒,楚夢慌忙扯著他袖子,“我們去幫飛弟布置院子去。”跑得飛快。
走到楚子玉夫婦麵前,她驀地頓住。
昔日謫仙似的人物,如今已華發如霜,曾經俊美的臉再抵不住風霜侵蝕,不過三兩年未見,卻似隔了十年二十年。
蘇淺默了半晌,一動不動。林嬌似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擠出兩個字:“淺淺。”
哽咽的聲音入耳,蘇淺再也撐不住,抱住兩人的肩頭,臉埋入楚子玉懷裏。
“七舅舅,七舅母。”
暗啞的聲音令在場的人都將頭臉埋低。
良久,她抬起臉來,不曾寒暄,也未多說,隻輕輕道:“來了,就不要再走了。”
夫婦兩人臉上早已濁淚縱橫。
“去布置喜堂。”楚子玉暗啞地道了一聲,拉著林嬌匆忙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