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婚迎娶(4)
“平身。多謝大家的祝福。”上官陌從容開口。
蘇淺蒙在蓋頭下,憑聲音去想象,這得是多大的陣仗,真是駭人。手腳就有些發軟。倒不是怯場,隻是覺得這榮寵忒大,忒感人。這祝語說的忒叫人心裏甜蜜。
百官站在人群前麵。
上官陌的近身之人和蘇淺的近身之人站在百官前麵,從墨淩墨翼崔尹晏胡沈戀風到月魄月隱十三修羅中的十二位,從葉清風夫婦到袁靖夫婦,從楚淵到白譽,一個一個風姿綽約,奪日月之光輝。
可是沒人奪得了錦紅之中那兩人的一分顏色。
站在百官之中的,穿的像財神爺一般的蘇淺的皇爹蘇遠之,挽著自己的夫人楚寧走了出來,端坐在早就擺好的一對係了紅色錦稠的椅子上,向百官中的一人一指:“禮儀官,開始行禮吧。”
蘇淺聽見她皇爹的聲音,沒來由地抽了一抽。
上官陌他果然膽識過人,在數以十萬百萬計的人群前,將禮製都拋在了腦後。奈何她皇爹也由著他胡鬧。
人群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這個,也忒駭人聽聞。
須知帝鳳是娶妻,娶的這個妻雖然身份不一般,但詔書上明明白白寫的是娶妻而非招駙馬。再者,雖然帝鳳這個位置乃是帝鳳他新婚妻子的父皇禪位,但今日天下遍傳的是已經下了敕旨蘇國姓上官而不是姓蘇了。
眼前高堂的位置上卻明明白白坐的是蘇國太上皇夫妻。
看來上官氏是要拜這兩位了。
帝鳳他尊敬太上皇夫妻這無可厚非,但這尊敬也忒有些過頭了。這是將帝凰的位置置在了自己的頭頂上了!
謠傳帝鳳已和西月脫離關係,太子之位也早已辭去。
照今日這狀況看來,謠傳它不假。
但眼前容不得遐想,禮儀官嘹亮的聲音震動耳膜,“帝鳳、帝凰,新婚大禮開始!”拖長了聲音,“一拜天地!”
兩人朝著百姓方向齊齊拜了下去。
百姓可受不起這個禮,伏地膜拜天地。
“二拜高堂!”
兩人轉過身,果然是朝著蘇淺的爹娘蘇遠之夫婦拜了下去。
紅木椅上端坐的二位麵露微笑,受的坦然。
“夫妻對拜!”
這一句,卻如同是千年萬年隻為了等待聽這一句。
拜下去,她就成了他上官陌的妻。拜下去,他就成了她蘇淺的夫。
從此,她便可名正言順地以妻子之名,與他同進同出,同床共枕,再不必受世人詬病。從此,他便可堂堂正正攜她的手看萬裏江山如畫,再不必因為給不起她一個名分而擔心令她蒙羞。
這一拜,又刺痛了誰的眼,傷透了誰的心。
這一拜,又惹怒了哪些位大人物!恨不得碎了蘇國的江山!
蘇淺記得,楚淵曾對她說過,你是天命的帝星,他是西月皇帝上官屠與冥國皇帝上官錦聯手打造出的對付你的武器。你們天生注定是敵人,而非戀人。
帝星,就是孤星。有她,便沒旁的什麽人。
所以上官屠才想盡一切籌謀手段要弄死她。
但這一拜她勢必是要拜下去的。
帝星之說,純屬一派胡言,至於天命,上官陌他從不曾將天命放在眼裏過,她蘇淺亦不曾信過什麽天命。
什麽帝星孤星。她偏要來打破這個沒道理的讖語給世人看看。
眼前的人,她要定了,也護定了。
上官陌也記得,戎州荒野初相見,素衣的女娃,小小的個子埋沒在高大的灌木叢裏,並不起眼,可是那一雙洞徹世事的眼睛卻瞬間震驚了他!她一下子便識出他的敵國的皇子,卻還是毫不猶豫救了他。她說,我是蘇國的長公主,長大了到蘇國來娶我,可好?
他曉得,她身上有帝星的讖語;他也曉得,因為這句讖語,她剛出娘胎就被下了蠱毒;他更曉得,因為這句讖語,各國皇室是如何追殺她的!這裏猶以他的父皇為甚!
他從那一天開始,便為著這一句話而奮鬥。為她籌謀算計,為她苦心鑽研醫學武學,為他甘願覆了整個天下!
如今,他終於可以兌現承諾,到蘇國來娶她。他,有生以來,從沒這樣快活過。
未來,也許風雨更甚,但他以前不曾怕過什麽,以後更不會怕!
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將她擁入懷抱了!
幾乎是同時,兩人齊齊屈膝跪了下去。
大紅的衣袂伏地,像兩朵盛世的血蓮盛開。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人群,卻是驚得鴉雀無聲。
上官陌攙住大腹便便的蘇淺,兩人叩拜下去。
“禮成!”
禮儀官一聲高喊,上官陌將蘇淺扶了起來。
禮成!
這是她和他一生聽過的最好聽的兩個字眼!
“娘子。”上官陌輕聲含笑。
“相公。”蘇淺亦是輕聲含笑。
上官陌修長的手指搭上她蓋頭的邊緣,蘇淺呼吸一滯,他這是要在這麽多人麵前掀了她的紅蓋頭麽?
“相公,這個不是要洞房才進行的麽?”她啞著嗓子問。
今日上官陌他的出乎意料之舉太多,大有令她應接不暇之勢。誠然,她並非什麽沒見過大場麵的人,數十萬人的戰場都拚殺過了,這個也不過是人更多了點而已。但戰場上拚殺是刀來劍往梗著脖子硬著頭皮直接衝,是非生即死直來直往的修羅場,眼前卻是稍有行差踏錯便會招來世人非議詬病的萬丈紅塵。
如今,他已是蘇國這塊土地上的王,她日後是要隱沒在他的後宮做他的賢內助的。實在不宜再拋頭露麵。
上官陌卻不允。“你是應該站到世人麵前受千萬人膜拜仰視的。”
他說的這個,她當真受不起。但如玉的手指劃過,不容她反對,豔紅的蓋頭已經從眼前飄落。
刹那間,瀲灩芳華耀瞳眸,日月也須遜三分。
她早知上官陌著了這錦紅的衣裳應是欺春花秋月之姿奪天地造化之色,卻也沒想到竟是這般絕色。她一時竟看得癡了。
上官陌卻也是一般的癡然。
她如凝脂般的肌膚未施粉黛,隻是腮邊點染了些許胭脂顏色,眉心畫了一朵豔紅的梅花,著筆人畫工精湛,將紅梅畫得栩栩如生,妖豔異常,紅唇今日也略點丹朱,櫻桃一點誘人想要品嚐。
兩人癡癡對看,見的人亦全是癡然。
天造地設。也唯有這四字可形容。
良久,蘇淺才撇開眼,朝眼前無邊錦紅望去。
霎時被迷了眼!
他說過,天下九成九的人都會為他們的大婚祝福。
她一直想不出這個祝福是要怎樣傳遞給她。今日她總算見識到他的心思手段。眼前懸掛於石榴園中的無盡錦紅,全是用金漆寫成的祝語,每條祝語下都注了人名。數不盡的錦紅,數不盡的祝語,每條祝語的字體皆不同,更多的是歪歪扭扭似初學一般。想來是百姓中頗多不識字的,他的人手把手現教現學的。
這是要多少人力精力才能完成!四海九州縱橫八萬裏,有人的地方就要去到!
她情不自禁挽起他的手,往錦紅深處走去。
她當年一句戲言,竟真的成就了今日的萬畝石榴園。
茁壯的小樹枝椏離離,可以想見,在不久的未來,便可開出無邊無際的火紅來,像雲霞燒著了天際一般!
她轉身朝人群望去,眸光睃遊一圈,找到將這些小樹培育出來月魄,嘴角一勾:“當初你把月魄那樣的大才留在雲都栽樹,真是暴殄天物。這回該封賞了。”
上官陌淺笑:“這件事在我心裏天大,交代給別人不放心。”
蘇淺無語。
往前走,枝椏上的錦紅,寫滿各色各樣的祝語,各色各樣的字體,無數不認識的人名。她鼻頭一酸,眼眶就盈出一圈淚澤來。
“上官陌,你還真是幼稚。”她哽咽著說。
“我自打母妃過世,汲汲營營算計籌謀,早失了一顆純真的心。在大婚這件事上,就幼稚一回又何妨。能得你的心,做什麽也是不為過。”上官陌手指撫過一方紅綢,不緊不慢地說,卻恁的囂張。
這才是上官陌!
“這些,待今日過了,好好給我收著。”蘇淺長袖一揮,頗有點指點江山的意思。
“嗯。自然。”上官陌挽著她輕笑,“還有祭祖的儀式,怕要誤了時辰,待祭祖之後我帶你來慢慢看,可好?”
她能說不好麽?此時他便是要讓她上刀山,她怕是也肯的。
抱著她飄落在人群前,他聲音清淺卻飄得極遠:“感謝各位父老鄉親來參加我二人的婚禮。陌在城中備了酒席,還請各位賞光前去。”
他天子之尊,話說的客氣,百姓卻不敢造次,又是跪成一片謝恩。
去往皇宮的行程,花轎換成了鑾輿,兩人並肩而坐,蘇都街景盡收眼底。
上官陌他一向是個高調得不顯山不露水的人,世人看上去,便隻覺他溫和低調。這一次為何要乘坐鑾輿高調進宮,蘇淺她初時不解,不多時卻有了答案。
鑾輿離開石榴園,進入回程,人山人海後麵的背景,盡是錦紅金字,迎風飄舞。
紮眼。忒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