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雨疏風狂(2)
葉清風眸色淺淡,望住楚魚,冷然道:“楚姑娘到底是來談條件的,還是示威的?若是示威,楚姑娘看這戰鬥正打得如火如荼,本帥實在沒時間奉陪。若是談條件的話,楚姑娘這樣做也未免太沒誠意了些。”
楚魚恨恨地、冰冷地道:“停手。”
武士有些不情願地拔匕首,卻被楚哲兩排牙齒一合,狠力一咬,匕首生生咬斷作兩截,武士一驚,楚哲口中的斷刃卻已疾速飛出,擦著武士的臉頰而過。武士的臉頓時血流如注,臉頰的肉翻開來,露出森森白骨。
武士疼得一聲尖叫,操著手中的斷刃便向楚哲刺去,楚哲隻含笑看著他,不懼,不退。況他退也無處可退,身體被兩個武士架著,腿還斷著。
葉清風也隻是冷冷看著。
空中飄來一隻白得沒有血色的手,啪一聲扇在了武士血肉翻飛的臉上。
武士健碩的身軀直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斷氣了。
“沒用的東西!”楚魚憤了一聲,隻手殺人,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轉向葉清風道:“隻有一個條件,讓蘇淺十日內親自來見我,否則,你們楚丞相就隻有死。”
葉清風看著她,眸光淺淡,唇角微抿。
“楚姑娘,這軍中的事,葉某敢說,事無巨細皆可做主,但新蘇皇上和帝凰的事,葉某真就做不了主。葉某還沒那個膽子忤逆犯上、謀權篡國。楚姑娘是不是提錯條件了?”
楚魚冷哼一聲,“軍中事無巨細全做得了主?葉帥這話未免托大吧?倘或我換一個條件,令葉帥撤軍三十裏,葉帥也能答應?”
葉清風涼涼打量著楚魚。
這姑娘不但狠毒,還頗會談判。算是個有本事的姑娘。難怪昔日未出閣時便被帝凰視為對手。上官陌曾說過,蘇淺那樣的人,生了一雙識人的毒眼。果然。
但這樣有本事又狠毒的姑娘真心不討人喜愛。怪不得當初上官克棄而不娶。
葉清風沒說話。
楚魚就冷哼一聲:“做不到?那還托什麽大!”
葉清風聳了聳肩。“倒也不是做不到。隻是有些難度罷了。有沒有第三種選擇,楚姑娘?”
楚魚有些不屑,撇嘴:“第三種?第三種葉帥就做得到?”
“楚姑娘不妨說說看。”葉清風道。
“我要上官克和楚夢的命來換楚哲的命。”
楚魚眼眸中迸出恨意來。
不等葉清風有所表示,楚哲便一聲嘲笑:“堂姐,這可不是咱楚家人的做派。要報仇,憑本事去啊,淺姐姐也好,夢姐姐也好,提著三尺青鋒去砍了她們就是,這樣在這裏和人做買賣,和求人幫你報仇有什麽區別啊?嘖嘖,丟份兒。”
“混蛋,住口!”楚魚一縷氣線彈出,直接封了楚哲的啞穴。
楚哲張了張嘴,嘴裏還在流血,形象看上去有些可怖,再無平日的俊美模樣。氣勢卻還在。青年提起水囊灌一口酒,和血吞下,輕蔑地撇開眼不看楚魚。
輕蔑的模樣何其鐵血。
葉清風容色淡淡,“楚姑娘,如果葉某選第二種,姑娘能做主放了我們丞相?”
這個結果似在楚魚預料之中。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狂笑:“我既然帶人來,自是做得了主。”
楚哲拚死掙紮,怒向葉清風。兩名武士死死按住他。
楚哲一口鮮血噴在其中一人臉上。
有前一個武士的前車之鑒,即使被吐了一臉的血,該武士還是兢兢業業按著楚哲不敢動怒。
“傳令,鳴金收兵,撤退。”
葉清風淡然地向一旁的衛兵吩咐。
士兵剛要去傳令,一聲清冷的聲音傳來:“撤什麽撤。不許撤。”士兵望著來人,頓住腳不敢動彈。
葉清風一驚。
這個聲音太熟悉。日日耳邊流連,時而細膩溫婉,時而嬌蠻婉轉,是一輩子也聽不夠的聲音。
一身嬌豔的紅,在灰蒙蒙的天色裏紮人眼。美麗的臉龐和殺氣蒸騰的戰場形成鮮明對比,卻不讓人覺得違和。
阮煙雨。果然輕盈若煙雨,施施然走到楚魚麵前,近到已經貼近楚魚的臉,葉清風聲音有些急:“煙雨,快回來!”
楚魚是什麽樣的人,他有所耳聞。做事從來不擇手段,自從愛而不得之後,愈發行事癲狂,且如今身體內養著叫活人祭的蠱蟲,那種蠱蟲在身體裏養久了,會使得人喪失自製力,易爆易怒。葉清風他再清楚不過。
可惜煙雨她不曉得。
阮煙雨仿佛未聞他的聲音,臉貼近楚魚咫尺,逼得楚魚禁不住後退一步,她卻不放鬆,盯著楚魚的臉冷聲道:“楚魚,就你還想和我相公談生意?你配麽?”
楚魚被逼得再後退一步,怒從心起,抬手就朝阮煙雨打來。手上頗凝了幾分內力,掌勢犀利猛烈,阮煙雨腳下一滑,堪堪避開她的掌勢,滑開的瞬間,已被一雙堅實的臂膀擁入懷中,攜著她避開楚魚的攻勢。
溫暖襲來,一別數日的離愁別緒瞬時找到解藥,從身體裏絲絲剝離,取而代之的是乍逢親人的歡喜。
煙雨她為什麽會來了戰場,她又是怎樣從蘇淺那裏逃了出來來找他,葉清風雖不曉得,但他曉得她定是想他了,不放心他才跑來的。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她來了,就很好。他心裏無比歡喜。
溫暖卻隻有片刻,葉清風迅速將她推開,轉而迎上楚魚的漫天掌影。
身邊一涼,纏綿的雨絲包裹而來,阮煙雨心裏有一絲落寞。
葉清風的身影恍若真正的清風一般,雖是迅疾無比,落在眼中卻行雲流水般輕柔舒暢。
楚魚的功夫卻駭人。
阮煙雨隻記得以前見到的楚魚不過是個傲慢無禮的小姑娘,沒大看見她使功夫,但據蘇淺所說不過一般。今日一見,隻覺驚心。蒼白的手掌過處便是一道道冷光,帶著開山裂石般的力量,眼前的地麵瞬時被裂開數道深口子。
這是什麽邪門功夫!
她曉得自己相公的實力。在皇上上官陌的手下他可稱作第一人。但今日麵對楚魚,起初還如清風淡月般輕鬆流暢,不過片刻便如卷地狂風般,氣勢厲了起來。
葉清風他是動了真格的了。
可見楚魚著實厲害。
她想到方才自己不知深淺地往她身上靠,倘使不是相公他勉力一救,她怕是已經被拍成肉醬了。
怪不得相公遲遲不出手救楚哲,原是因為沒有十足的勝算。
她此時卻想起蘇淺被楚魚處處相逼的過往,想起蘇淺青門被滅門的血海深仇。今日需得為淺淺報一報這個仇。
想著,她袖出自己的武器,一柄兩尺長的小劍,劍光一閃,欺身而上。
想她素日也是個愛打個架動個手的俠女子,今天抓著機會,豈有不上之理。隻不過是今天這個對手不大一般,她應該打不過。但若是合了夫妻二人之力,勝算便大了。
至於以多欺少什麽的,阮煙雨向來不覺得有什麽丟人的。
平空裏一道綿綿內力阻住了她,葉清風的聲音響起:“煙雨,先救楚哲。”
阮煙雨猛地醒悟,目光轉向楚哲。兩名押著楚哲的武士往後退,身後跟隨楚魚而來的十餘名武士包了上來,手中的長劍霍霍,不等阮煙雨動手,便攻了上來。
慣被蘇淺冠以阮混蛋之名的小阮,得此名聲絕非蘇淺她胡亂給人起小號,實在她阮煙雨很當得起這個名號。
名為煙雨,輕輕柔柔何等詩意的一個名字,人長得也好,江南煙雨般如詩如畫,動起手來卻十足混蛋。提著兩尺小劍穿梭於十數個孔武有力的壯漢之間,手起劍落,哢擦擦將人褲子全開了襠。
當然,她速度過於快,用劍的角度過於刁鑽,致使壯漢們反應不及時才被穿了開襠褲才是真相,並非她劍術低劣專揀卑鄙招數使使得壯漢們意想不到才有如此下場的。
壯漢們穿著開襠褲,即便是反派也須有些羞意。行動上就得注意些遮羞。未免就有了掣肘。
壯漢們後悔死了今日穿著勁裝來而不是穿著長袍子來。以為勁裝看起來比較能彰顯力量,卻不想還有此一弊。
外場的楚哲看得就有些目瞪口呆。
葉清風的女人。他早聽說蘇淺管她叫阮混蛋。果然混蛋啊。
混蛋得好!楚丞相在心底大呼一聲。
然楚丞相不過一名二十歲不到的毛頭小子,看這等激烈場麵還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於是,毛頭小子雙手捂住了眼睛,隻從指縫中偷偷觀瞧。
葉清風壓根兒就不朝這邊看。自己娘子什麽德行他自然是最了解的一個。
楚魚輕蔑道:“以為是什麽正經女子,卻原來使這般低劣下流的手段,簡直連流氓不如!”
葉清風不大樂意了。固然他娘子的招數有欠妥帖,但她的目的是為救人,能達到救人的目的,又不傷了自己,就是好的。
“楚姑娘的招數倒是不陰險狠辣,可我見楚姑娘的心地卻連內子百中一二的善良也沒有。可見手段和心地有時候不是那麽表裏一致的。”
葉清風一向和善,譏諷人的時候不大多。楚魚算是得他譏諷不多的人中的一位。
楚魚氣怒,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