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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回歸

  太陽明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生疼。


  她方才在祠堂裏掉了幾滴淚,眼睛本就酸澀腫脹來的。


  她眯了眯眼,聲音平靜地駭人:“才跪的膝蓋疼。老毛病又犯了。澈兒,你扶我一扶。”


  蘇澈扶住她,努力使自己鎮靜,道:“姐姐。姐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說不準是緩兵之計,你別急。咱們回去慢慢商量。”


  她輕緩地點頭,道:“沒事。你姐夫一向頭腦好用。走吧。先回春和宮,清澤和扶光該餓了。”


  膝蓋真的很疼,且是癱軟的。幾次險些跌倒。蘇澈最後不忍她死扛著,橫抱起她,往春和宮走去。


  蘇澈他真的長大了。抱著她的臂膀沉著有力。走路的雙腿也健壯有力,一步一步走得紮實。


  她卻已經經不起歲月的蹉跎,一點事就讓她腿軟腳軟的。


  回到春和宮,扶光已經被乳母喂飽,可清澤向來不肯吃乳母的奶,她都是親自喂他。月隱把清澤抱給她,她坐在床沿給他喂奶,蘇澈和郗道淩便等候在屏風外不敢離去。


  她看一眼清澤,再看一眼扶光,一雙豆芽子已經出挑的白白胖胖,比剛出生時漂亮了不知多少倍。任誰見了都挪不開眼。


  她是他們的娘親,必須要為他們撐起一片天。


  想到這裏,慌亂的心便漸漸平複下來。


  清澤吃飽了,滿足地打個飽嗝,她在姐弟倆嫩白的臉蛋上各親了一口,將他們托付給月隱,理了理衣衫,鎮定自若地走了出來,看看蘇澈和郗道淩,道:“找幾個腿快的,去請楚丞相、崔副丞、胡大人和秦王禦書房議事。”


  轉變如此之快,前後判若兩人,郗道淩有些驚訝。他見過的蘇淺其實一向是溫婉乖巧的,在上官陌麵前永遠一副小鳥依人狀。最鐵血的時候不過是在落雁坡一戰的時候。那時他卻沒親眼目睹到她的風采。


  待幾人匆匆忙忙趕到禦書房,她已端坐在龍椅上,寫好了一封書信。書信是寫給楚淵的。


  幾人要行禮,她淡淡一揮手:“都坐吧。不用費事了。”


  幾人坐下,她將書信的內容讀給幾人聽。


  是要聯合楚淵攻打西月。


  幾個人聽的一頭霧水,卻也沒出言打斷。帝凰她不是會胡來的人,會寫這樣一封信,必然事出有因。


  她舉重若輕道出原委:“皇上回了嵐茨城,繼續做他的西月太子去了。是為了救葉清風和袁靖。但不管原因是什麽,不出幾日,大約上官屠就會昭告天下,太子棄了新蘇回歸西月了。這件事我不想在新蘇國聽到任何風言風語,你們幾位斟酌去辦。”


  端起一碗茶,拿茶蓋略浮了浮杯中的茶葉,輕啜一口,繼續道:“諸位以為,上官屠把咱們皇上賺回去,想要做什麽?”


  一片沉寂。


  幾人都沉著臉。


  這件事的震撼程度不亞於當初上官陌棄太子位入贅蘇國,又以蘇國駙馬身份繼承蘇國大統。


  可那時他們歡天喜地迎接他來。如今隻合痛心疾首看著他遠去。


  一片沉寂中,楚哲開了口:“上官屠心心念念是一統天下,自然是奔著一統去的。隻可惜他太看重那個讖語,對帝凰一直投鼠忌器,不敢賭一把。所以才打算走這彎路。”


  蘇淺又投下一顆深水炸彈:“楚淵已經屯兵九潁河,瞅著機會便會撈一把。他那個人,看得透我,也算得透上官陌。從頭至尾他作壁上觀,卻從來沒放鬆過,隻等著機會一到呢。”


  “他以為現在是機會到了麽?他以為上官陌回西月,西月同新蘇便會全麵開戰麽?”崔夢雪冷哼了一聲,“假若帝凰就是不出兵,皇上那邊大約會想辦法配合帝凰按兵不動。他的算盤豈不是要落空?”


  蘇淺再抿一口茶,不理會說話的崔夢雪,將眸光看向秦王:“秦王叔怎麽看?”


  秦王搖頭:“老頭子我閑散王爺做了這麽些年,不過是一介紈絝,哪裏有什麽見地?帝凰你就別折煞老頭子我了。”


  蘇淺手中的杯蓋脫手飛了出去,直奔秦王麵門,秦王偏頭堪堪躲過,目瞪口呆地望著蘇淺。


  在場的都目瞪口呆望著她。


  杯蓋落地,脆生生碎成渣子。


  這火氣!

  蘇淺怒聲:“信不信我讓你閑散王爺做不成,無頭王爺倒做得成!”


  秦王攤著雙手,有些口吃:“帝,帝凰你是要老臣怎麽做嘛?”


  蘇淺冷哼一聲:“怎麽做?你一個老頭子我也不好叫你掛帥出征,前方戰事一起,你就負責糧草吧。短了將士們一粒米,你就拿項上人頭來見。”


  不到四十歲的老頭子秦王黑了臉,卻不敢反駁:“老臣遵命就是。”


  在場的都打了個寒顫。


  蘇淺她向來最恨拿著俸祿不幹活的一類人。尤其是有點本事卻拿著俸祿不幹活的人。這是拿一向在其位不謀其政的秦王開刀了。


  蘇淺臉色沉如水,卻偏有一抹笑意破水而出:“秦王叔老將出馬,糧草必然無虞了。”


  這就是帝王之術。


  蘇淺她不用則以,用起來並不比誰差了。


  崔夢雪倒絲毫未受影響,還冷笑得出來:“若是出兵,少不得帝凰要和皇上對上,上官屠根本就是打的讓你們撕破臉的打算。”


  蘇淺聲音裏便有一絲頹然:“不用開打,不出兩三日,上官屠他就會讓天下盡知,我們已經撕破臉。到時候就算我們和好,也會被天下人詬病。上官陌他,從此名聲盡毀。夢雪,這一場仗,即便贏了也是輸了。”


  崔夢雪嗤笑:“你何時還怕天下詬病了?皇上他何時還將天下人的流言蜚語放在心上過了?”


  蘇淺一噎,“以前不會覺得別人的說法有什麽重要。可如今我們是一國的國君和國後,不能不顧及流言。”


  崔夢雪又一聲嗤笑:“你如今倒叫身份累著了。”


  一句話將蘇淺砸了個通透。腦門激靈一下便清明了。


  她心裏其實從未有過的恐懼。


  她的夫君棄了她,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不管是不是緩兵之計,她心裏還是忍不住悲傷,尤其是在爹爹和娘親一個遠走一個歸天這樣的時候。一國之君棄了家國去做別國的太子,這樣荒謬的事情她要如何向臣民交代。上官屠看來是要不拿下新蘇不罷休,這個仗他要如何打,而她要如何應付,這個事已經攸關存亡。不曉得上官陌是如何打算,倘或有一日兩人真的戰場相見,她又該如何。


  一個又一個問題盤根錯節在腦海裏糾纏。確如崔夢雪所說,眼下又哪裏還有閑情顧及到流言說什麽。


  於紛亂的思緒中理出來一個頭緒:“小郗,你去邕州城接一下清風和袁靖。想來他們傷的不輕,你找一輛好一點的馬車去。”


  上官陌既已回嵐茨城,那兩人自然是安全了。


  小郗答應著,她又道:“你去把阮煙雨也帶上。這些天怕她鬧著去邕州城,將她困在輕水殿,她心裏也苦的很,讓她早一日見到他的相公,她心裏會好過一點。”


  她心裏總這樣細致周到地為別人想。


  楚綠桐、阮煙雨、墨淩、清風、袁靖……每一個人都是,卻何曾替自己這樣周到的想過。如今身陷囹圄,卻還要背負那麽多。小郗走的時候,鼻頭就那麽一酸。


  楚哲和崔夢雪棄了爭執。


  一個和蘇淺持一樣的看法,與其讓上官屠打過來再做反應,不如先出招,打他個措手不及。


  一個覺得楚淵絕非善類,與他結盟不如靜觀其變。


  主戰的是楚哲。主和的是崔夢雪。


  蘇淺倒是意外一向尖銳的崔夢雪這次持的是穩重的態度。


  她將難題又扔給了秦王:“王叔的意思呢?戰還是不戰?”


  秦王抹了一把冷汗。


  今日出門沒看黃曆。


  帝凰她從回來蘇國就看他不順眼,事事拿他挑大梁。今日看來這個不順眼竟有點綿綿無絕期的趨勢。


  有一句話說得好,想要安穩又長遠地活下去,就要聽領導的話,懂領導的心意。領導她連給楚淵的信都寫好了,秦王略一揣摩,領導的心意就懂了大半。揣摩懂了領導的心意,再就要不著痕跡地順領導的心意,切記順領導心意的時候不要讓領導覺得是在拍馬屁,這個度要切實把握好,否則馬屁沒拍成,拍到了馬腳上,後果不堪設想。


  “老臣覺得,聯盟楚國對抗西月固然可行,須也防著楚國有別的圖謀。”


  今日果然出門沒有看黃曆,本來是要拍馬屁,卻不幸說出來的話竟是本心的話。楚淵同帝凰素來關係匪淺,這樣說他,本心的話看來要拍在馬腳上。


  秦王再抹了一把汗。


  蘇淺一挑眉:“別的圖謀?秦王叔這個醒提的好。秦王叔細細說來聽聽。”


  帝凰她沒生氣,秦王略鬆了一口氣。但帝凰這追根究底的勢頭,倘或一個說不好,也是危險,鬆了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既然話已出口,倒是說明白的好。想來帝凰她也不是不分青紅皂白感情用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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