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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婚約

  阿葉隻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花。


  人生到這裏急轉直下,她,遇上了最好笑的笑話。望著同樣發懵的少皇上官皓月,阿葉腦子裏襲上來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這個和蘇淺糾纏亦極深和她卻八千杆子也打不著的人,為什麽也會和她扯上聯係?難為錦皇他,怎麽想的來著。


  阿葉心裏有些淒愴的感覺。蘇淺。她沒見過這個女子,也不想和這個站在權利巔峰的女子有什麽牽扯,她過往除了像仰望教科書裏的神女般仰望這個女子,對她沒有更多的感覺,可現在,她覺得,她嫉妒她了,甚至有點恨她。為什麽她深愛著的男子為蘇淺甚至可以袖手天下,為什麽就連皇上給她指婚的男子都和她牽扯那樣深?


  她是不是上輩子欠了蘇淺的?


  “你,意下如何?”


  錦皇的聲音將阿葉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這樣的時候想這些有的沒的,阿葉狠狠將自己鄙視了一番。


  眼下這個難事要怎麽辦?

  誠然,阿葉不在政壇混,但也不是不明白政壇那點事。這件事,以她所猜,多半和她的大哥脫不了幹係。


  她的大哥,是少皇的左膀右臂,但少皇自從認識蘇淺之後,便和他的父皇在政治道路上背道而馳,愈走愈遠,尤其中土最後一戰,少皇明目張膽堂而皇之地站到了淺陌那一派中,這恐怕已經觸到了皇上的底線,少皇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隻看皇上一念之間。


  然少皇他天縱英才的人,在朝中的根基極深,皇上若想動他,怕不是那麽容易。


  眼下,隻怕皇上他是想要探一探少皇的底。她葉家悲催的就做了這顆試金石。


  允了這門婚?允了隻怕要逃不脫連坐的命運。


  不允這門婚?不允怕是立即就要將葉家全家下入大牢,從此葉家便家破人亡,少皇的左膀右臂也便要斷掉。


  阿葉一副呆懵的表情,半晌,才有點要醒過來的意思,囁嚅:“皇上,誠然,這是葉家的無上榮光,但是,阿葉自忖無才無德,自小幹的摸魚掏鳥蛋的混賬事倒不少,知書達禮的事就沒幹過多少,恐,會給皇家丟臉。”


  “這個倒無妨,宮裏有教習嬤嬤,你就留在宮裏同她們學上三個月宮規禮儀,管你有多頑劣不堪,三個月,也足夠教化好了,更何況,朕曉得你出身書香世家,絕非真正的頑劣不可教化,有些人和事,是不能看表麵就妄下斷論的。”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人,錦皇他將各方麵的路全給她堵死,讓她想要拒絕也全沒了借口。阿葉歎了一聲,低下頭不再說話。


  這件事橫豎還有她的哥哥和少皇,她沒有主意,未見得他們也沒有主意。她並非是自大的女子,也不像蘇淺那樣多謀多慮擅於將諸事掌握在手上。她不必強出頭。


  上官皓月手中的酒杯“嗒”的一聲,擱在了桌上,從容地站起身,緩步走到阿葉麵前,頎長的身軀微彎,伸手扶住阿葉的胳膊,溫聲:“起來。”


  阿葉迷茫地瞧著上官皓月。


  在阿葉的認知裏,少皇他有百種麵孔,鐵血的腹黑的冷漠的從容的玩世不恭的,唯獨沒有溫暖的這個選項,她聽成念說過少皇他在蘇淺麵前,確是暖得如三春暖陽,但她並沒有見識過。


  眼前的少皇暖得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她不由自主就隨他站了起來。


  少皇嘴角彎出個弧度,聲音依然溫和:“你不用擔憂,我會處理好的。方才梁茗同你說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可能有些誤會,稍後我會和你解釋清楚。”


  少皇他如此說,阿葉心裏驀地就悟出了少皇何以會有這種態度。少皇他,這分明是在憐她憫她。梁茗說楚淵在蘇都,為著蘇淺而去,這是難以忘舊情將她拋棄了,可她為著楚淵失魂落魄落水的事少皇他是知道的,少皇知道她如此深愛楚淵,如今她已知道楚淵拋棄了她,少皇定然是想她十分傷情,怕她尋短見,所以才這樣溫柔地來安慰她。


  少皇能這樣體貼,她心裏覺得十分安慰。但,她覺得自己雖確是傷情,倒還不至於到尋短見的份兒上,不該讓少皇如此為她擔心的。


  想了想,她攢出個微笑,道:“少皇,誤會什麽的,都無所謂了。終歸是,我和楚淵無緣。少皇斟酌行事就好,不必顧慮我。”


  她自覺自己這個笑,十分的灑脫,是在對少皇說她如今已能完全放下楚淵,如果一定要接受賜婚才能使葉家暫時安全,她並不是不能接受。


  然這個笑看在上官皓月眼中,分明是她被傷得狠了,對自己無所謂了,破罐子往更破裏摔。


  上官皓月握著她的手並沒有放下,他轉過身來,淡然地看著上座裏也正悠然看他和阿葉的他父皇,嘴角一挑,道:“父皇,阿葉是個好姑娘,如果父皇執意要賜婚,那就請賜她為我的正妃,否則,兒臣斷不能答應這門婚事。”


  阿葉偏頭看向上官皓月。


  少皇這麽做,令她有些不解。如果必須要答應賜婚,少皇正妃或側妃甚或是賤妾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終歸隻是演戲,她不過是多了個身份而已。


  少皇他演戲演得也過於入戲了吧?


  錦皇的銳眼眯縫起來。


  “這個,隻要你願意,也無妨。那,趁著今日宮宴之喜,朕就正式頒布這道賜婚旨意了。”


  座無虛席的偌大慶霖館鴉雀無聲。


  也難怪大家會震驚的目瞪口呆。


  少皇妃的位置空懸多年,錦皇他老人家年年賜婚,年年被少皇以各種奇葩理由搪塞,這個事數年來一直被評為全冥國最具懸念之大事件的首位,眾人期待的熱情亦是高居各大事件的首位,甚而超過了對當初兵發中土的關注度。


  這個備受關注的事件,居然在今年的年終宮宴上有了結果!這個結果還這樣出乎人的意料!


  葉家那個剩在家裏的丫頭,和少皇!這太匪夷所思了!這兩位,一個如高懸在天空的皓月,一個就是開在野地裏的山杜鵑,風馬牛難相及的二位,居然也能扯在一起?

  況少皇他這些年拒絕了多少傾國傾城又有才有家世的美人!難為皇上怎麽想的來!

  更難為少皇,怎麽就答應了!


  這件事上,糊塗的一時也難以明白,然則不糊塗的自是明了,裏麵的算計,絕不是一個賜婚那麽簡單的。


  這個事,有好戲看。


  少皇上官皓月倒是淡然,重重眼風之下笑得自有一段雅致風流之姿,“一切但憑父皇做主。”


  這實在不像少皇素日的作風。


  少皇他行事果決鐵血的時候有之,無情冷血的時候有之,卻獨獨沒有這樣低調順從的時候。


  今日,這是中了什麽邪?


  錦皇嘴角攢出個讚許的笑意來,吩咐一旁的隨侍太監:“擬旨。”


  寂靜無聲的宴會裏突然就冒出來一個頗見冷靜穩當的聲音:“皇上,請等一等,臣有話說。”


  說話的人方才似乎一直在怔愣,此刻才緩過神來。


  錦皇一挑眉:“葉愛卿有什麽話說?”


  說話的人正是朝中之中流砥柱、今日當事人阿葉的大哥葉瀾。


  葉瀾從席上站出來,站到阿葉身邊,恭恭敬敬朝著錦皇一跪,頗是謙恭:“回皇上,這個婚,怕是不能賜的。舍妹她,其實已有婚約在身。”


  滿殿的人,都睜大了眼。然,糊塗的更糊塗了,這個,葉大人是要鬧哪般?明白的,睜大了眼睛瞧好戲,順利賜婚?怕是沒那麽容易。


  錦皇眉毛挑高:“咦?竟有這事?不會是愛卿你故意編纂出來的吧?方才令妹明明說沒有婚配的。”


  “臣不敢編纂。”


  錦皇嘴角的笑意有些深意:“那就是你妹妹對朕說謊?葉愛卿,這件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對朕說謊,可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回皇上,婚約這件事,舍妹因不知情,所以,其實算不得說謊。”


  阿葉懵懂:“大哥,我什麽時候和誰有過婚約了?”


  葉瀾波瀾不驚:“上次在戎州,你執意要嫁給楚淵,大哥見你似是矢誌不渝,但怕楚淵不能夠一心待你,所以,大哥強迫楚淵寫下了婚約。既然有了婚約,你就算是有主的人了,便不能欺君罔上,一人許二主。”


  錦皇眸光深邃地瞧著葉瀾。


  上官皓月淡然的麵色依然淡然。


  阿葉覺得腦子一瞬死機了。


  她的哥哥一向是個深謀遠慮的人她知道,但深謀遠慮成這樣,恕她這個親妹妹也沒辦法接受。


  退一萬步講,即便她能接受他哥哥這樣一個混跡政壇的老油子有些過於小心翼翼的做法,但楚淵那種人會受她哥哥的要挾寫下婚書,恕她難以理解。


  楚淵他會是肯被人要挾的人?


  好吧,就算她也能接受楚淵受她大哥要挾寫下婚書的事實,但寫下婚書後又背信棄義悔婚,這個,就恕她不能原諒了。


  這個,卻不像楚淵的作風。


  但楚淵究竟是什麽樣的作風,其實她並不能概括得出來。和他同床共枕許多日子,她給他的結論是:沒有什麽統一作風,全隨心情而定。


  阿葉卻忽略了一件事,楚淵,並沒說過什麽悔婚的話,隻是沒能及時來商議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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