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叫你放手
顧念一進屋就開始喝酒,為了逃避,她需要喝醉。看著那張製作精良的請柬,她心裏已經很痛了,再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寧夏走掉。
寧夏沒有穿自己的衣服,周家派人送來了很多很高檔的衣服,還來了一位頂級的造型師。三個女孩在櫥窗裏看過他的照片,沒想到他現在是寧夏的造型師,並對寧夏的一頭長發讚賞有加。寧夏隨便選了一套穿在身上,然後摸了摸早上洗過的一頭長發,拿起剪刀,剪斷了長發。顧念和羅然的心同時抽痛了一下。
寧夏勉強笑了一下,張開雙臂,“趁我現在還是幹淨的,抱抱我吧。”
羅然緊緊的抱住了她,“你永遠是最好的,如果累了就回家吧。”
顧念也擁抱了寧夏,“有羅然替你守著一方淨土,我會陪你。”
三個女孩再次擁抱在一起。寧夏忍住眼淚,推開他們,光著腳丫走了出去。她的腳凍的通紅,她一步一步走向周家的豪車,最後回頭望了一眼羅然,鑽進了車裏。
夏天怕她凍壞了,拿了溫暖幹淨的拖鞋放在寧夏的腳邊。寧夏沒動。夏天蹲下來,給她穿鞋。她立刻縮回了腳,手臂抱著膝蓋,“別碰我,以後都不許碰我。”
夏天緩緩坐直了身體,“現在是千金大小姐了,身邊多的是人追逐,有驕傲的資本了?”
寧夏不看他,“我本驕傲。”
“你有什麽可驕傲的,仗著別人的縱容,仗著我喜歡你……”
寧夏冷笑了一聲,“閉嘴!”
夏天皺著眉頭,克製著情緒,“你變了。”
“你錯了。”
兩個人再沒有一句話。車開進周家的別墅,周俊和陳詩在門口等她。她也不看別人一眼,頂著一頭奇怪的頭發走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看到周鉞和青稞,她很不客氣的說:“有什麽要交代的?”
周鉞並沒有異議,反倒是青稞皺起了眉頭。當初分一半燉肘子給顧念的寧夏哪兒去了?當初感念別人那一點用心的寧夏哪兒去了?當初看見夏天受傷就會掉淚的寧夏哪兒去了?
青稞忍不住問道:“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寧夏覺得好笑,他不是今天下午才看見她發威嗎?怎麽說的跟好幾年沒見麵了似的?“周家的大小姐不就是這樣的嗎?”
寧夏感到頭大,“寧夏……”
“誰是寧夏?”
青稞瞪大了眼睛,說不出一句話。
周鉞看了周俊一眼,“難道我周家無福,隻能有這麽個禍害?”
寧夏冷笑,“血統是不會撒謊的,所以別那麽驚訝。”
夏天的心揪得緊緊的,他更願意自己是惡魔,也不要寧夏變成這麽冷漠的一個人。她的父母隻有沉默,默默的承受著這充滿疏離和痛苦的親情。
青稞從裕風手中接過文件袋,直接扔在寧夏腳邊。寧夏心口發涼,原來青稞已經忘了說過的話。如果這樣對待寧夏會讓他感到快樂,寧夏無話可說。她打開文件袋,裏麵是她明天的行程表,幾點起床,幾點吃早飯,幾點做頭發,幾點出門去酒店,幾點參加記者會,幾點參加晚宴,安排的緊張而有節奏,絲毫沒有喘息的機會。寧夏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屋裏的暖氣開的很足,可是寧夏的腳冷的厲害。夏天給她拿拖鞋,她還是不穿。夏天有點負氣,“如果感冒了,看你明天怎麽支持的下去。”
寧夏沒說話。
周鉞吃過藥,說:“讓她去休息吧。”
她的房間很大,床很大,床前鋪著潔白的長毛地毯。大大的落地窗,窗簾的材質寧夏不認識,顏色很明亮,質感飄逸,畫板和畫具都放在窗前,旁邊還有一支折斷的鉛筆。衣帽間裏裝滿了各種衣服,寧夏卻找不出一件像樣的睡衣。燈光亮如白晝,屋裏寂靜無聲。她記得她的近身女保鏢帶她上來的時候,她看見青稞和夏天的房間就在旁邊。她拉開窗簾,看到遠處的萬家燈火模糊不清,看見車燈在閃爍,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她對著窗外喊道:“寧夏,你在哪兒?”
房間裏都是回音,應該沒有人聽見吧,一切都是安靜的。她拉開房門,看到她的保鏢還在。她走下樓去,在廚房裏翻找。女保鏢生硬的說:“小姐要找什麽?”
“沒你事兒。”
夏天披著睡袍,靠在廚房的門框上,“找這個嗎?”他晃了晃手裏的酒瓶。
寧夏知道那是顧念在他的酒櫃裏順出來的香檳同一個級別的酒,繼續在廚房裏翻找,腦袋裏卻是百轉千回,恐懼襲擊了她的意識。看來她的房間不但大,而且幾乎是透明的,她的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周家人的麵前。她歪坐在地上,對任何事情都失去了興趣,低垂著頭,想起了顧念和羅然。
夏天皺眉,默默的站著,看著她安靜的難受。她是絕望了嗎?那麽安靜,絲毫沒有反抗。他伸出手,卻擱淺在寧夏肩頭的上空。他的眉頭鎖的更深了,滿眼都是暗藏的洶湧的心疼。
寧夏站起來,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心中一酸,從他身邊繞過,回房間去了。她在樓梯的轉角處看見一閃而過的瘦弱身影,心口一窒,腳下發虛,差點栽下去。還是女保鏢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她說:“你叫什麽名字?”
“靳雅婷。”
寧夏沒說話,在窗邊坐下,頭靠在玻璃窗上,視線落在一個狹窄的角落裏,水晶十字架的吊墜在黑暗裏閃爍著幽暗冰冷的光。她扭著手指,被複雜的無形的卻真實存在的力量撕扯著吞噬著。
這房間裏明明是沒有風的,寧夏也沒有動一下,但她的頭發動了,然後又歸於平靜。寧夏揉了揉額頭,仿佛很困了,耷拉著腿,閉上了眼睛。黑暗之中,她突然睜開了眼睛,瞪視著眼前輪廓堅毅的臉,厭惡的說:“我說了,別碰我。”
夏天的心仿佛漏掉了節拍,傻傻的站在那裏,手裏拿著羊絨毯。他隻是想給她蓋好毯子,隻是不希望她著涼,真的就那麽討厭嗎?
寧夏別過臉去,衝門喊道:“靳雅婷,你可以滾了。”
靳雅婷進來,漂亮的臉上滿是冷淡,不過黑暗中寧夏看不見罷了。她開了燈,夏天跟著也坐在了地上,肩膀垮了下來。靳雅婷冷靜的說:“大小姐,我隻負責防範別人對你造成意外傷害。而且周董事長叫我滾,我才會滾。”
寧夏的眼裏又出現了那種灰敗,她知道靳雅婷已經出去了,卻聽不見關門的聲音。安靜,叫人窒息。夏天突然握住了寧夏的手,寧夏想要掙脫,夏天卻握的更緊了。
“放手!”
“不放。”
“我叫你放手!”
“不放。”
他隻有這兩個字,輕柔而篤定。
寧夏甩了他一巴掌,眼裏都是蔑視,“就憑你?”
夏天被她惹毛了,突然把她拉進懷裏,深深的吻住了她的唇,抵死纏綿的吻她。寧夏想推開他,根本就推不動半分。她心裏的恨意突然燃燒的很濃烈,她發現她恨著夏天。恨他的不溫不火,恨他若即若離忽遠忽近,恨他不清不楚。她的眼睛裏閃爍著刀鋒一樣的光芒,她狠狠的咬住夏天的唇,直到嘴裏彌漫著血腥的味道。她推開他,別過頭去,漠然的說:“滾,別讓我恨你。”
夏天的眼裏閃動著火苗,他擦了一下嘴唇,邪惡的說:“你恨吧,你有多恨我就有多喜歡我。”
寧夏冷笑,“你配嗎?”
夏天的眼角跳動了一下,接著滾落一滴眼淚。是啊,他不配,他早就不配得到愛情了。他在仇恨裏變得肮髒,甚至親手將寧夏送進了這個大染缸。可是他就是喜歡寧夏,從看見她的第一滴眼淚開始,他就深深的喜歡她。那滴純淨的珍貴的眼淚,時時的刺痛他。他跟自己說沒關係,好與不好他都會在她身邊。他著了魔一般,狠狠的說:“我再也不會讓我喜歡的女人有機會背叛我,你必須是我的,必須像我忠於你一樣忠於我。”
寧夏仍不看他,淡漠的說:“你不必忠於我,忠於你自己就好了。”
夏天恨她的聰明,皺著眉頭說:“你就不能糊塗些嗎?”
“你滾。”
夏天更恨她的決裂和無情,其實都是他自己撩不開放不下。他是聰明的人,卻愚蠢的拿自己的內心和寧夏的外表作比較。
看著他落寂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麵,寧夏使勁兒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啞著嗓子叫靳雅婷把門關好。她跑上去搗鼓了半天,就是不能把門反鎖上。靳雅婷在旁邊看著,冷淡的說:“這門不能鎖。”
寧夏抿唇,眼裏是化不開的對這份親情的恐慌和仇恨。可是,她已經進了圍城,再想出去卻無能為力。她心裏難受,一腳踢在門上,痛的鑽心,麵上卻是淡淡的。她倒在床上,整個人都陷了下去。她突然想起住在夏天的公寓裏的那些日子,那柔軟的沙發也完全把她陷了下去。她是陷下去了。她掙紮著,覺得渾身無力,隻覺得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她翻下床,攤在長毛地攤上,大口的喘氣。她想大喊大叫大發脾氣,可是那門鎖不上。她想把桌椅都推過去堵住門,可是立刻打消了念頭。她抱著膝蓋,眼淚滾滾而落。她想念羅然,想念顧念,想念那個總是壓抑著心中的恨的寧夏。她自語的說:“寧夏,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夏天站在窗前,手裏的香檳又去了大半。寧夏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回響在他的耳邊,忠於自己,他到底有沒有忠於自己過?他的頭發暈,疲憊的身體如同風中的蓬草。是啊,總是寧夏點醒他。當初她的眼淚點醒他,讓他知道他的心還在跳動,現在她說要他忠於自己。他們明明是懂對方的,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的相處一會兒呢?一會兒就好,讓他可以安心的在她身邊。
青稞也沒有睡覺,翻來覆去幾次,然後就開始看大部頭書,最後隻剩下打遊戲了。
徐卓然在羅然家裏吃了晚飯,給她的腳換了藥,陪她枯坐著。顧念看不慣徐卓然對羅然的無微不至照顧,早回房間呆著去了。時間已經過十二點,羅然已經很累了。徐卓然讓她去休息,自己也隻有走了。羅然突然拉住他,他也不想走的,被她這麽一拉,就更走不了了。他回頭看著自己深愛的女孩。羅然的頭慢慢靠在他的手臂上,“我不想讓你走。”
徐卓然又坐了下來,把羅然擁在懷裏,“好,我不走,那你能不能安心的睡一會兒覺啊?”
羅然握著徐卓然的手,靠在他的懷裏,好不容易才睡著。徐卓然擁著她,靠在沙發上小睡了一覺。眼看著窗戶上泛青,他拿出手機,給簡潔發了個短信。簡潔的電話立刻打了進來。徐卓然接了電話,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著。
“徐少,你母親知道嗎?這是今年的最新款式,我們整個公司隻有三件,你就要拿走兩件。”
“徐少,而且你母親已經說了那款黑色長裙是為羅小姐準備的。”
徐卓然把電話掛了,發了條短信過去,“照我說的去做,有事我擔著。”
八點不到,徐卓然的電話輕響了一下。他的嘴角上揚,輕輕的笑了。他輕輕的抽自己的手,羅然卻本能的握的更緊。徐卓然又露出了笑容,忍不住在羅然的眼睛上親了一下。這一幕正好落在顧念眼睛裏,她誇張的做出一個要吐的表情。徐卓然卻滿臉得意,“快去開門,你的禮服到了。”
顧念撇撇嘴,去開了門,把簡潔請進來。簡潔看到徐卓然的眼裏的幸福,濃烈的燒灼人心,她總算理解徐卓然的心情了。她把禮服放下,沒有說話就準備走了。羅然睜開眼睛,看到簡潔,立刻從徐卓然懷裏掙脫出來,紅了臉。
簡潔一笑,“羅小姐醒了。”
羅然笑了一下,低著頭。
簡潔對徐卓然笑了笑,“那我就走了。”
徐卓然點了點頭,“好吧,找時間給自己放個假,為了我的事……謝謝。”
“還是早點結婚吧。”簡潔失笑,“我忘了,你還是個小男孩,還沒有畢業,怎麽能結婚呢?”
徐卓然也笑,“姐姐,你這樣怎麽嫁人啊?”
簡潔認輸,她最怕徐卓然調侃她怎麽嫁人的事情,她再次看了羅然一眼,然後走了。
顧念有點迫不及待,立刻拿出了自己的禮服,比劃一番,勾著徐卓然的脖子,說:“哥們兒,你可太了解女人了。”
徐卓然滿臉嫌棄,推開了她,誇張的冷笑,“嗬!嗬!你是女人嗎?”
顧念厚臉皮的說:“要不要驗明正身啊?”
徐卓然睨著她,“沒見過你這樣的。”
顧念一點都不臉紅,拿著禮服進屋裏去了。徐卓然衝著門口喊道:“你個自私鬼,小惜的公主裙你不拿進去嗎?”
顧惜走出來,滿臉嫌棄,“你太高看她了,她可不隻是自私。”
徐卓然捏了一下顧惜的臉,“小姑娘,你姐還有多少開心的事情啊。”
顧惜嘟著嘴,“哦”了一聲,打開了包裝盒,看到潔白的公主裙,立刻眉開眼笑。
徐卓然看羅然不說話,拉她坐下,“你在想什麽?”
羅然垂頭喪氣的,“我不想去。”
徐卓然把她擁在懷裏,“是不是還在糾結?你有多想去陪著她,我會不知道嗎?你心裏有多害怕,我也明白。但你想要為她做點事,就必須要勇敢,而且不是還有我嗎?情況再壞,有我在,你隻要順著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羅然沒有說話,眼眶紅了,不爭氣的落淚了。徐卓然擦幹她的眼淚,說:“快去洗臉,我弄點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