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一

  N國氣候同國內差不多, 微寒,對災後防疫有一定好處。


  廢墟塵土飛楊, 屍體不斷焚燒,救援已近尾聲,磚塊木頭下的生命逐一消逝。鍾屏想起十年前的那場災難,在人口密度如此之大的中國,那場地震更加慘烈, 一夕之間, 天崩地裂,看不見明日,希望遙不可及。


  她也是其中一員, 失去了最親的親人。


  三十六天後, 救援人員在廢墟中挖出一頭被掩埋了的豬,還活著, 震驚全國,后被送入博物館生活,算下來, 今年已經十多歲。


  它似乎成了一種象徵。


  生命,如此彌足珍貴。


  詞典沒有生命危險,但情況卻不算樂觀,邁邁千里迢迢趕來N國,在病房裡當起護工,背著人時雙眼通紅,鍾屏抱住她無聲安慰, 邁邁受不了,大哭一場。


  鍾屏一下病床,立刻投入防疫消殺的工作,同SR隊友一起,向當地群眾講解飲用水安全知識。救援物資陸續送達,她們還在當地招募志願者。陸適空時來幫手,大多數時間都跟著何隊長在一線奮戰,每天回來都「面目全非」,鍾屏幫他洗了兩回衣服后,陸適糾結半天,還是捨不得她動手,乾脆把她的衣服一併收了,在水裡一通攪拌,好歹算「洗」過。


  鍾屏不敢嫌棄。


  SR的亮色制服不停地穿梭在這座坍塌的城市中,回國前夕,鍾屏和陸適將自己剩下的各種藥品都留給了當地幾戶人家,五六歲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抓著鍾屏的衣服不放,黝黑的臉上一雙大眼亮如星光。


  鍾屏笑著抱起他,跟他講英文:「怎麼了?」


  小男孩怯怯地:「你們要走了嗎?」


  「對呀,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


  小男孩低著頭不說話。


  鍾屏道:「不要害怕,你是男子漢,這個家裡以後還要靠你,你要照顧好你的爸爸媽媽還有小妹妹。」


  小男孩抓著她的衣袖,看著她衣服,欲言又止。鍾屏想了想,摸了下他的頭。


  離開時,小男孩站在家門口,穿著不合身的超大SR制服外套,跟鍾屏揮著手:「再見!再見!」又扯扯這身衣服,拍自己胸口,像在說「我行的,我行的」。


  「再見!姐姐再見!」


  鍾屏跟他告別:「再見!」


  陸適搭著她的肩膀,讓她把腦袋轉回來,笑著:「看你依依不捨的,要不要再留下吃頓飯?」


  鍾屏嘆氣:「我倒是希望他們有能力請客吃飯,這裡大多數人都太苦了。」


  陸適擰了下她的臉:「最看不了你這老氣橫秋的樣子,裝什麼大人。」


  鍾屏往他肩膀一頂。


  SR來時悄無聲息,回時,一下登上各大新聞。作為第一支參與國際救援的民間空中救援力量,SR空中救援隊無疑打開了老百姓的新世界,在對民間救援組織都不甚了解的情況下,大多數國人第一次意識到空中救援的存在,並為之喝彩和驕傲,在機場夾道歡迎,獻上食水和鮮花,媒體蜂擁而至。


  陸適綳著臉,提起衣領,半遮著,順便護著鍾屏。鍾屏做賊做慣了,下意識就想溜,腳剛一邁,突然想起她在家人跟前已經暴露,嘀咕:「我躲什麼?」


  陸適還提著衣領,想了下說:「不躲了?」


  「你要躲嗎?」


  「我無所謂。」


  「那我們大方點吧。」


  陸適挺胸抬頭。


  SR空中救援隊在機場留下一張勝利的大合照。


  回到家,鍾爸鍾媽對著她寶貝長寶貝短,小堂妹也哪都不去,就跟在她屁股後面轉,鍾媽正要跟鍾屏講正經事,被鍾爸爸拽進了房裡。


  鍾媽媽:「幹什麼呢,我跟屏屏有事說。」


  鍾爸爸:「說啥?」


  「當然是讓她別干這個了!」


  「我就知道你又要提這個!」鍾爸爸道,「孩子剛救人回來,你不誇她,不為她自豪,反而要給她潑冷水?」


  「這怎麼叫冷水?哦,屏屏在那邊的時候你不擔心,你不著急?誰晚上連覺也睡不好,現在跟我來說什麼自豪不自豪的!前兩天我跟你怎麼說來著,你不也說不贊成她干這個救援嗎!」


  「我什麼時候說不贊成了。」


  「你要我給你回憶一遍?」鍾媽媽手一揮,「現在別跟我扯這些廢話,總之我一定要跟她說,絕對不能再干這個,我這心,這些天七上八下的,就怕一個不好,她就……」


  鍾媽媽忍著沒哭,「她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什麼破SR,那是收買人命!」


  「你你你——」鍾爸爸指責她,「你怎麼能講出這種話來,這是救人,是偉大,沒他們,當初咱們屏屏能好好的?你別忘了當年,做人不能忘本!」又哄她,「說肯定要說,一定要跟孩子講講注意事項,安全第一,也不能再讓她撒謊了,去哪都要跟我們老實報備!」


  卧室里兩人小聲商量著,卧室外鍾屏悄悄走開,對著小堂妹「噓」了下,小堂妹無聲地問:「有沒有事?」


  「沒事了。」鍾屏道。


  鍾屏在家裡陪了父母兩天,第三天時,她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飯後拉著父母回客廳,正襟危坐,把iPad上的新聞放給二老看,指著大合照說:「你們看,這是陸適。」


  鍾爸鍾媽看向照片。


  陸適個子高,在隊伍中格外顯眼,一身制服,精神奕奕,鍾爸爸沒見過人,這會兒光看照片,極為滿意,鍾媽媽斜著眼,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鍾屏又跟父母解釋了一遍當初的誤會,還將她被困、陸適開著直升機救她的經過,仔仔細細地描述了出來,講到一半,鍾媽媽突然打斷她,恨恨地捶打她的手:「我的天哪,你現在才肯老實講,你之前還說沒事沒事,結果都是騙我跟你爸的?!你要氣死我啊!」


  鍾屏一愣,趕緊抱住媽媽撒嬌:「媽——媽——我是專業的,下次我帶你們去攀岩,你們看了就知道了,其實救援沒那麼危險,這回純粹是意外。」


  鍾媽媽擦了兩滴眼淚,好半天,認命似得唉聲嘆氣,「你說了那麼多,是想說什麼?」


  鍾屏抿了抿唇,小聲道:「在病房裡的時候,他跟我求婚了。」


  鍾爸爸:「……」


  鍾媽媽:「……」


  沉默一瞬,鍾媽媽摳了下自己的指甲,重重一嘆:「定個時間,讓他上家裡吃飯,」


  鍾屏展顏:「好!」


  鍾媽媽忽然又問:「他的手好了沒?」


  「手?什麼手?」鍾屏奇怪。


  「哦,沒什麼。」


  鍾屏當晚就出了門,直接上了陸適家,陸適開門后驚喜:「怎麼現在過來了,不是說要陪你爸媽,三天都不出來?」說著,摟著她腰,把她讓進來。


  鍾屏也不答,問他:「晚飯吃了嗎?」


  「吃了,你吃過沒?」


  「吃過了。」鍾屏問,「你吃的什麼呀?」


  「叫的外賣。」


  茶几上的外賣盒還沒收,桌上一堆文件資料,筆記本電腦屏幕還亮著,鍾屏餘光掃見「招聘求職」幾個字。


  陸適拿來飲料,把電腦一合,摟著鍾屏坐下,給她打開蓋,問:「晚上睡我這兒?」


  「……」鍾屏道,「我待會兒就要回去。」


  「哦……」陸適在她脖頸一嗅,親著她說,「想你了……」


  鍾屏摸著他的頭。


  她一回國,先被爸媽噓寒問暖,又被老家的大伯小叔和姑姑幾家一會兒教育一會兒誇獎,孫佳栩和小羅也發來慰問,單位領導讓她養足精神。


  這兩天轉瞬即逝。


  不知道陸適一個人是怎麼過的,電話里他一切都好。


  鍾屏回吻他,兩人進了卧室。


  太久沒做,第一次很快結束,第二次折騰許久。做完,陸適把鍾屏放自己身上,摸著她光溜溜的背。


  鍾屏蹭著他胸口,問:「你這兩天都幹什麼了?」


  「吃了睡,睡了吃,沒幹什麼。」


  「沒出去玩?」


  「有什麼好玩的……沈輝昨天來了一趟,讓我去唱歌,想想沒意思,我沒去。」陸適親了親她的額頭,嘆道,「要不你今晚別走了,給你家裡打個電話?」


  「……嗯。」


  陸適:「……」


  鍾屏抬頭:「幹嗎?」


  陸適:「這麼容易?」


  鍾屏笑:「什麼意思啊,你剛才是說客氣話嗎?」


  陸適手臂一緊,笑著:「那你今天別想走,趕緊,給你家裡先打個電話。」


  「等會兒……」鍾屏撐起來。


  陸適視線往下,鍾屏又朝下一趴,打了下他的眼睛:「看什麼看!」


  陸適笑:「好好好,不看,我摸。」


  「別鬧……」


  「你說。」


  鍾屏裹緊被子問他:「你上回買的禮品,還在吧?」


  「什麼禮品?」


  鍾屏:「……」


  陸適繞著她的頭髮,手上扎出一個兔子尾巴,說著:「在,怎麼了?」


  鍾屏:「我媽讓你下個禮拜來我家吃飯。」


  陸適手指一動,兔子尾巴散開,他盯著鍾屏。


  鍾屏若無其事地說:「我跟他們說你在醫院裡向我求婚了……算數嗎?」


  陸適:「……」


  滴滴隆地咚,咚咚咚咚咚!

  陸適死死抱緊鍾屏,在床上翻滾了兩下,想喊什麼,卻喊不出來,想罵人,又把罵人的字眼咽了回去。


  最後他扯著嗓子,「算!怎麼不算!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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