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窺破秘事
柳絮疑心澧王在大明宮裏有了不該有的私情,因設法來探查,故意將茶盞打翻,在李惲的胸口灑了一片水跡。
當下柳絮便輕聲驚呼一聲,連忙就伸手去拉了一下他的中衣。
李惲原本剛沐浴出來,是準備看會書便歇息的,衣裳自然也隻是隨手一係,沒有係得很緊,讓柳絮這一拉,便是大半塊健碩的胸肌露在了外麵。
柳絮連忙道:“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太不小心了,奴婢這就去取幹淨衣裳來給殿下換。”說罷連忙轉過身去往屋裏的衣箱去尋衣裳。
隻一眼,其實柳絮已經看到了,他胸口到處都是小塊小塊的淤青和紅痕,甚至鎖骨上還有幾個小小的牙齒印。若說這不是歡 愛留下的吻痕,還有什麽人能在一個皇子身上弄出這些痕跡來?
這一眼,便足以證實她心裏的猜想了。
李惲連忙把衣裳合上,似有幾分緊張,道:“衣裳放榻上罷,本王自會換,你下去歇著罷。”
柳絮是通房丫頭,他身子早看過不知多少遍了,按說就算是當麵替他換件衣裳,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可他緊張成這樣子,柳絮不禁在心裏輕歎一聲。
她到底隻是奴婢,主子的事,還能說什麽?隻是可憐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人,主子做錯了事,一旦事發,卻會連累她們一起受罰遭罪。
與此同時,大明宮這邊尚服局底下浣衣的一個小宮女冬青,也正對著一方絲帕出神。
這一方絲帕看似十分普通,隻不過是一塊棉和絲混在一起織出來的布裁成的,四邊上以苧麻線緄邊,角上小小的繡了幾片簡單的葉子,也未染色,素白一片。
偏生這樣的帕子不應該出現在大明宮的浣衣處,特別是不應該夾帶在含水殿送來的衣物中。
旁人或許也未必看得出什麽不尋常來,但冬青不同,冬青的姐姐可是尚服局專司布匹製造的掌衣。
冬青跟著姐姐學了好些東西,其中就包括這一種帕子的織造方法。
這布料是專門用來做帕子的,織布的時候混了些棉線在裏頭,所以吸水透濕的性能極好,織出來也比尋常的帕子要略厚實幾分,最是吸汗。
宮中妃嬪活動少,出汗的機會也不多,所以也不會用這種垂墜感較差的帕子,這種帕子式樣簡單又實用,是專門供給太極宮裏的幾位皇子們使用的。
問題就在於,含水殿地處後宮,裏麵住的劉寶林又沒有生育皇子,衣物裏怎會夾帶這樣的一方帕子?
陛下也用這種布料的帕子,但陛下所用一概都染了明黃色,四角上繡了精細的龍紋,樣式是不太一樣的。況且,聽說陛下也是有好幾年都不曾往含水殿去過了。
冬青手裏捏著這一方帕子,心裏便犯了難。她年紀雖小,卻也入宮七八年了,從德宗皇帝時候她就進了宮,宮裏的事,有許多雖然她是後來慢慢才懂的,可見的卻當真不少。
貴人們的事,她該不該摻和這一手呢?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麽頭緒來,冬青懊惱地抓了一把自己頭上的雙丫髻,一回頭,卻嚇了一大跳。
“冬青,你今兒的活做完了麽,又在這躲懶?”
冬青一看是掌衣杜秋,心裏馬上就有了主意。她在這犯什麽難啊,杜秋不是蓬萊殿來的麽,她不是和貴妃娘娘熟麽,把這個難題推給她,不就完事了?
冬青連忙跳起來,帶著點討好的笑容,“杜姐姐,好姐姐,我今兒的活隻剩一點點了,就一點點,一個時辰就能做完了,真的!”
杜秋拍拍她的小臉蛋,“那還不趕緊去做,等把活做完了,隨你想怎麽歇便怎麽歇!”
冬青小小地撒了個嬌,上去拉住杜秋的手,“杜姐姐,冬青剛才啊,遇到了一件怪事,想不明白,所以……所以才躲到這來想的嘛!”
“什麽怪事,不會又是說衣服洗著洗著忽然自己變多了吧?”
“當然不是!”冬青對杜秋的揶揄表示了小小的抗議,然後神神秘秘地湊到她耳邊,“冬青剛才,在含水殿送來的衣裳裏頭發現了這個……”
說著把那條本應屬於皇子的帕子抖開,放在了杜秋麵前。
杜秋在尚服局也有些時日了,她對整個尚服局的事務是比較了解的,知道這種帕子,立馬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壓低了聲音問:“這事,還有別人知道麽?”
冬青見麻煩成功地被推了出去,不免有些得意:“當然沒有,這種事我能隨便跟別人說麽!”
杜秋滿意地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快去幹活吧,這件事,記住別再讓旁人知曉!”
冬青應了一聲,歡快地跑回去繼續洗衣裳去了。
這一方帕子握在杜秋的手裏,同樣有千鈞的重量。
她知道皇子和後宮妃嬪過從甚密意味著什麽,而且,最重要的是,太極宮裏的三位皇子,有兩位是貴妃娘娘的兒子。
思來想去,這幾年她一直認認真真地在尚服局當差,不曾與蓬萊殿密切來往,宮裏頭那些爭鬥,她也盡量不去參與。說起來,她甚至從未把自己當做貴妃娘娘的親信,她隻想好好地做自己的分內之事。
這件事,她若匿而不報,也對不住貴妃娘娘,可直接去稟報的話到底還是有些不妥,不如提醒一下貴妃身邊的人,由他們出麵去解決。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正在杜秋尋思此事的時候,便見薛七喜從外頭進來,問道:“上回煩你們替娘娘做的暖手筒可弄好了麽?”
他因見念雲冬日裏手腳畏冷,那尋常用的手爐到底還是有煙火味,不如學著胡人用獸皮縫製的暖手筒子舒適,便多存了一份心。眼見著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又到了,七喜便來尚服局叫針線娘子幫著做幾副暖手筒子。
那邊管製衣的掌衣連忙道:“好了好了,正要托人給娘娘送去呢,想著還是等薛公公親自來取的好。”
那掌衣很會說話,薛七喜笑道:“如此,謝過掌衣,回頭定當在娘娘麵前好好誇一誇掌衣。”
這時杜秋走上前行了個半禮:“薛公公來了?”
七喜見是杜秋,笑道:“有些日子不見杜掌衣了。”
杜秋道:“可不是,從前在蓬萊殿的時候多虧了薛公公照應。今日趕巧,不知薛公公可有空賞光進去吃一盞茶麽?”
薛七喜知道杜秋這幾年都不喜插手宮中的事,隻低頭做自己的本分,今日相邀,想必是有話要說,因道:“既是故人相邀,豈有推托之理?卻之不恭。”
杜秋便引了七喜進屋,屏退眾人,說了帕子的事,並把那一方帕子交到了薛七喜的手上。七喜收了帕子,道:“如此,薛某知曉了,謝過杜掌衣。”
七喜身為蓬萊殿的首領太監,他不僅在神策軍中任了職,而且宮中也滲透了許多勢力。
得了這一點信息,他先沒直接稟報貴妃,而是自己去核查了皇子們的起居和出入記錄,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太子和遂王出入宮禁的記錄都沒什麽異樣,惟有澧王,從前三五個月不入大明宮不去承香殿都是常有的事,可這兩個月來,怎麽隔三差五的就要進宮,不是來蓬萊殿就是去承香殿。
雖說理由都算正當,不過是進宮來給送些東西給貴妃或者紀美人。可七喜在蓬萊殿的時間也不少,也見到過澧王來拜見,往往送了東西,坐著喝一盞茶就回去了,連留下用膳的時候都極少。怎的每次出宮的記錄幾乎都是臨近黃昏,踩著宮門將閉的點才走?
那麽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澧王去了哪裏?
他很快就把杜秋交給他的那一方帕子聯想到一塊兒去了。
而且,前不久聽說含水殿的那位盧禦女病了,被遷到了拾翠殿養病,所以此時含水殿隻住了劉寶林一個主子。說起來,倒是為這件事提供了不少方便呢。
七喜當即又悄悄叫了那守門的小太監來問話,那小太監本來心裏就揣著些嘀咕,見已經引起了上頭的注意,連忙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所見所聞都說了出來,包括澧王某天下午失魂落魄地進宮,快天黑又誌得意滿地出去,還有某天黃昏慌慌張張地跑出去,發髻都歪到了一邊,等等。
果然就是澧王。
如此看來,上回澧王特地來蓬萊殿回絕了婚事,哪怕對方是太原王氏族中第一美人,都沒叫他動心,反而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他父親的妃嬪來往,可見他對那劉清清倒還真有那麽幾分真心。
不過這劉清清,可就不好說了。
當初貴妃給劉清清服下了絕子湯,他是知曉的,想必劉清清心中也有許多不甘或者不滿的情緒。可這就是她的命,即使沒有服下絕子湯又如何?陛下的恩寵也從來沒有在她們身上停留過。
在這宮裏,得寵,失寵,複寵,都是憑自己的本事。容貌智慧皆不如人,偏生又有那麽一顆比天高的心,自然也就注定了命比紙薄。
可劉寶林技不如人鬥不過貴妃娘娘也就罷了,把主意打到澧王身上,這算是什麽意思,僅僅隻是耐不住春閨寂寞呢,還是另有所圖?說起來,這心思可就讓人不多想都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