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長生半癲
其實姬發並不像子悅心中所認為的那般心狠手辣，除了子悅，他還放過大商王朝皇室中的另一個人，便是子悅的哥哥，武庚。
子悅並不知情，所以當這一日夜晚，武庚走近子悅和姬發寢宮的時候，子悅整個人便愣愣地怔在了原地，看著武庚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直到將她整個人抱進懷中。
“子悅。”武庚將子悅的小腦袋狠狠地摁進自己胸口。
“哥……哥哥……”子悅終於回過神來，一邊掉眼淚一邊伸出雙手牢牢地回抱武庚，“我還以為你已經……”
“姬發他放了我。今日，我是來帶你走的。”武庚放開子悅，而後拉起她的手就要朝門外走去，“我帶你走。我們離開這裏。”
“沒用的……”子悅苦笑，“姬發不會讓我離開這裏的。我試過很多次，沒有一次能夠成功逃離他身邊。”
“這次不一樣。這次有我在，我會帶你逃出去的。”武庚朝子悅微微一笑道，“難不成你是不想離開麽？”
“我……”不想麽？
子悅不知道。
她雖然恨姬發，討厭這個地方，但是誦兒還在，心底最深處對年少時那個姬發的留戀還在。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走，但是卻沒有反抗武庚，任由他拉著自己逃離了王宮。
子悅不知道，她被武庚拉著走了之後，不遠處的黑暗中走出來一個人影。他望著子悅和武庚消失的方向愣了好久的神。直到夜晚的冷風一陣一陣地吹進他衣領口，他才一個哆嗦，回神走進房內。
背影蕭條孤寂，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再與他無關。
“你還是走了……”姬發對著空無一人的寢宮，自言自語道，“我以為，至少是為了誦兒，你會選擇我，選擇留下來的。”
苦笑一聲，姬發毫不猶豫，拔出牆上掛著的他平日裏隨身攜帶的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
“漫漫長生，半癡半癲。你走了，我也便沒什麽可以留戀的了。江山，你不要，我亦不要，便送給我們的孩子吧。”
手上一用力，鮮紅的血漬便立馬濺上雪白的牆壁。姬發身形一晃，重重地朝地上砸了下去。
“我呀，跟自己打了個賭……如果你今天離開了，我就用這把劍結束自己的生命。如果你留下來了，那我就再也不給你離開的機會。現在看來……我輸給自己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再次被人推開，來人見到地上一灘的血跡和躺在正中的姬發，下意識驚呼一聲，而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姬發身邊，蹲下，不顧一切地抱起他的身子。
“姬發哥哥……”子悅的聲音哽咽著，伸出顫抖的雙手撫上姬發漸漸冰冷的麵頰，“你醒過來好不好……”
大顆大顆溫熱的淚珠砸到姬發臉上，他微微抖了抖睫毛，艱難地睜開眼睛：“子……悅……”
“我在，我在這裏。”
“怎麽回來了……不是……很恨我的麽……”
“我想回來看一眼誦兒……看一眼你……你怎麽這麽傻……站起來……留住我啊，嗚嗚……姬發哥哥……”子悅幾乎已經控製不知自己的情緒了。
“這是我欠你的……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一個人……也是我最愛的一個人，就是你……”姬發艱難張口，“子悅……”
“嗯，我在，我在……”
“原諒……姬發哥哥了……嗎……”
“笨蛋，姬發哥哥是笨蛋……”子悅一邊擦淚一邊流淚，“我不怪你，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子悅，給姬發哥哥唱……小時候最愛唱的那首歌……好麽……”
“好，好……”子悅仍舊是哽咽著，斷斷續續地開口，輕輕地吟唱起來：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一曲畢，懷中之人早就沒了聲響，身體也漸漸冰冷下去，子悅低下頭，看著姬發終於不再有一絲遺憾的臉，不哭了，也不鬧了，隻是靜靜地拿起一旁沾滿姬發鮮血的長劍，直抵喉嚨。
“姬發哥哥，我馬上……就來陪你。”
子悅雙手發力，就在長劍劃破她肌膚的同時，“嘭”地一聲，一枚石子砸到劍上，將它從子悅手中擊落。
“你做什麽！”武庚怒喝一聲，幾步上前。
“姬發哥哥死了，我也沒什麽可以留戀的了。小時候，他總是喜歡吹著洞簫，聽我唱歌。長大了，他去了西岐，我在朝歌等他。現在，我終於成了他的王後了，卻傻傻地不知道去珍惜他。哥哥，你說我怎麽這麽傻？讓我去陪著姬發哥哥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好好地再抱他一次……”
說到最後，子悅早已泣不成聲。
“想見他什麽時候不可以！但是你就不能為其他人考慮一下麽！你還有孩子，誦兒怎麽辦？還有我，我隻有你一個妹妹了！”
“我……”子悅抱著姬發的雙手不住地顫抖，“我……”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還有責任，不要輕易尋死好不好？”武庚放低聲音，“姬發不在了，我好好照顧你，不好麽？”
“可是沒有姬發哥哥，我活著做什麽……”
“活著，把你的責任做完，我允許你去找姬發，可好？”武庚小心翼翼地將子悅扶起來，“起碼，要把姬誦撫養成人。”
“把誦兒撫養成人，我便去找他。告訴他，以後再也不離開他了。”
子悅望著地上仿佛輕輕睡著的姬發，綻開了這麽多年來，最最釋然的微笑。
……
武王薨，年僅十二歲的姬誦登基上位，周公輔佐其。
這一年，舉國同悲。
城牆之上，一人靜靜地立在那裏，看著姬發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眼裏未曾流露出任何情感。
“姬發哥哥。”她薄唇輕啟，“你等我，等我把誦兒撫養長大，我就去找你，找你好好算賬。”
“如果有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見你了。”
……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昆侖鏡上的場景就定格在了這一幕，再也不轉換了。
我發覺臉上癢癢的，伸手一摸，發現是大把大把的眼淚，趕緊使勁地用手擦去。
雖然這是我的前世，但我卻沒有任何印象。雖然我沒有任何印象，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痛。
尤其是看到與裴輕雲長得一模一樣的姬發獨自一人倒在血泊中那一刻，心，揪得緊緊的。
身旁傳來一聲冷哼，我轉過頭去一看，發現裴輕雲黑了半邊臉。
“下輩子，再也不要遇見我了？”他眯著眼睛，緩緩朝我靠近，“死草包，我因為你而自殺，你大爺的居然說下輩子再也不要遇見我了？！”
裴輕雲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開溜吧！
我“咻”一下朝一旁奔了過去，可是仍舊沒有快過裴輕雲。
我又被他一把抓住。
“我……我就是開個玩笑！你看這輩子不還是遇見你了嗎！”我幾口唾沫星子朝他臉上噴去。
“是啊！投生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害大爺好找！”
“誰讓你找我的！別找不就是了！”
“你以為大爺想找你麽！第一世你為我而死，第二世我為你而死，第三世什麽都別做，在一起不就可以了！”
“你……你三世記憶都……都在的？”
“不僅如此，前世的姬發，和這一世的裴輕雲，同樣擁有著雪妖之力。隻是前世並沒有契機將雪妖之力激活，這一世，恰巧拜了蕪卓仙人為師，修煉了一些法術，才得以激活雪妖之力。”裴輕雲頓了頓，又將我一把扯到他懷裏，“哼，前世本想好好待子悅，但是無奈她是紂王之女，而我的責任卻是伐紂滅商，不得已，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對不起她。不過沒關係，這輩子又讓大爺找到你了，哼，好好寵你就是了。”
“其……其其其實不用寵我的，我不怪你，真的，真的。”
“不行，大爺決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管你願不願意，這輩子你跟定我了。”
他默了默，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似的，拉著我再次湊到了昆侖鏡前頭。
“你要是不信，就看看這輩子，以後，大爺會怎麽寵你！”
說罷，他將時光棱往右邊一轉，昆侖鏡上的場景霎時一換。
接著，我驚悚地發現自己居然和裴輕雲比肩站在一起，攜手微笑地看著彼此！
“你看看，看看！你以後肯定會愛上大爺的！”裴輕雲輕笑一聲，接著再度轉動時光棱，昆侖鏡上的場景又一次轉變，這一次，我看到了更加驚悚的一幕：
我穿著大紅喜服，嘴角帶笑地靠在同樣是穿著大紅喜服的裴輕雲懷裏，而他則是雙手環抱住我，將唇角貼在我耳邊說著些什麽。
“肯……肯定是你逼婚的我！我一定不是自願的！”我將時光棱再度往右一轉，“接著看下去就知道了！肯定不是我自願！”
昆侖鏡上的場景又一次轉換，我自信滿滿地雙手抱胸，可等來的卻是散落一地的衣服，與床榻上一絲不掛緊緊交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那不是你跟我麽？”裴輕雲指著那兩個正在行房事的人，對我道。
“我……我去你大爺的！”我嘶吼一聲，像發狂了一般右手一揮，昆侖鏡上的旖旎風光戛然而止，瞬間恢複成普通鏡子的模樣。
“草包，你現在知道了吧，你遲早會有一天真正成為大爺的人！”裴輕雲幸災樂禍道。
“那……那都是以後的事了！”我吼一聲，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抓抓腦袋，“遲早有一天？那之前我被葉城真火燒暈的時候你沒有碰過我麽？”
“咳……”他幹咳一聲，“之前……的確是逗你玩的，誰讓你這麽好騙呢……”
“我再去你大爺的！”我再度嘶吼一聲，朝他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