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謂我何求
溫宿走了。
溫宿帶著他最寶貝的桐木琴，還有對姬誦不可言說的感情走了。
姬誦還是會如往常一般到溫宿曾經待過的地方看上一眼，去溫宿曾睡過的床上留宿。
但那個曾說過會一直彈琴給他聽的人卻不見了。
其實，從來就沒有將溫宿當成過兄弟吧，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不過也罷，反正溫宿已經離開了。
姬誦長歎一口氣，仰頭躺倒在床上。
他已經離開了……一月有餘了吧。
“溫宿，至少我也為你做了一件事，雖然你並不知情，不過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至於他到底為他做了什麽，這隻有姬誦他自己知道。
另一邊，離姬誦很遠很遠的一個地方，溫宿怔怔地坐在房裏，腳邊靜靜躺著他的桐木琴。
須臾，桐木琴白光一現，澤普再次現身在溫宿身邊。
這次的他，很聽話地穿了件青黑色的衣袍，乍一看，有點像姬誦與溫宿初次見麵穿的那件。
自然，餘光剛一瞥到澤普的溫宿便立馬激動地轉過身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姬誦，你怎麽來……”
看清楚是澤普之後，溫宿原本激動的神情立馬一滯，繼而又恢複那呆愣愣的神色。
“主人，你已經……很久不撫琴了。”澤普看著這個曾一襲白衣風華正茂的少年滄桑成現在這幅樣子，不禁心中一痛。
“他不在我身邊，我撫琴給誰聽呢。”溫宿苦笑一聲，“我或許是，喜歡上他了吧。就像男人喜歡女人那樣，喜歡他，想要他。”
“其實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他，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和他一起做。”溫宿見澤普一直在靜靜地聆聽，便打開話閘，一股腦兒將悶了很久的話統統倒了出來，“他是一個很孤獨的人，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雖是周王，但卻一點架子也沒有，性子隨和，笑起來很好看。我很想帶他四處走走，讓他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風光，讓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能夠有更多的一些色彩。我還想教他撫琴，讓他可以在一個人的時候彈彈琴，這樣，興許就可以想起我了……”
說到最後，溫宿幹脆將臉埋進手掌中，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隻可惜，他的一切我都沒能留住，能和他一起做那些事情的機會，再也沒有了。”
“主人……”澤普看在眼裏，心中微窒。
隻可惜，我不叫姬誦，我也沒能擁有一張與姬誦一模一樣的臉。不然，你就可以不用這麽痛苦了。
自那以後，溫宿大病了一場，澤普找了很多大夫來治療，都未能痊愈。
溫宿自己知道，他這是心病，治不好的。
那一日，溫宿喚出澤普，讓他靜靜地坐在自己床頭。
澤普想要用妖力幫溫宿調理一下病殃殃的身子，卻被他製止了。
“反正活著，也見不到姬誦了，不如死去一了百了。”溫宿當時已經絕望到對生活失去了興趣。
“你就不能想想你年邁的爹麽。”
“他的為人，其實我一清二楚，這樣的爹，其實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吧，所以我又為何要去在意他呢。”溫宿蒼白一笑，“雖然不知道姬誦那個時候到底是怎麽查的案，不過我爹會反周這件事情，我倒是非常相信的。”
莫非當初，姬誦是故意放走他爹的？
“咳咳……”加重的咳嗽由不得溫宿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了，他艱難張口，將此刻心中所想一一說出：“澤普，你既然是妖，也一定做得到魂體分離吧？”
澤普點點頭。
“那麽，等我死後，你可否替我做一件事？”
澤普再次點點頭。
“我死後，你將我的魂魄鎖進桐木琴中，再將你的魂魄植入我的體內，代替我，活下去。我知道這樣做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但是我真的……不甘就這麽下去。若是姬誦來尋我，你便替我對他表明我的心跡，再將桐木琴送給他。這樣，我便可以一直陪著他了。”
“嗯，我答應你。我會一直一直代替你，在這裏等著姬誦的。如果他來了，我一定告訴他，曾有一個人，視他如生命，那個人，叫做溫宿。”
“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溫宿終於釋然一笑，合上那雙疲憊的眼睛。
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
幻境忽地破滅，眼前的景象立馬恢複成我與裴輕雲剛進來時的樣子，我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誦兒這個家夥，居然放著那麽多年輕貌美的姑娘不去喜歡，偏生喜歡上了個同樣身為男人的溫宿。
不過這也怪我，怪我當時太過沉浸在姬發離世的個人世界中，一直忽略了誦兒，他這才會變成這個性子的吧。
“這便是主人與姬誦的故事。”澤普不知何時抱了桐木琴來到我與裴輕雲身旁，望著裴輕雲，“你真的跟姬誦很像。但你身上卻沒有姬誦的靈魂，所以你不是他。”
看著靈魂植入溫宿身體的澤普凝望著與誦兒長得十分相像的裴輕雲，我又控製不住自己想到了幻境中的溫宿與誦兒。
他倆，為什麽就不能有一個美滿的結局呢。
“那麽，你主人溫宿的魂魄還鎖在這把桐木琴中？”裴輕雲後退一步，避開澤普火熱的視線。
“是，不過已經很微弱了。”澤普聞言低頭輕撫那把桐木琴，“怕是不久以後，魂魄便要消散了吧。可我還未曾將這把桐木琴交給姬誦呢。”
“那這麽說的話，我若是在這個時候收回你身上的弄邪玉散靈，你會不樂意的吧？”
“弄邪玉的散靈？”澤普一愣，“莫不是我還未有意識之前所吸收的那一縷靈氣？”
裴輕雲點點頭。
“我自然不會樂意。你若收走了那一縷靈氣。我便沒有了妖力，就不能繼續附身在主人身上等待姬誦了。”澤普一臉警戒地望向裴輕雲，“已經過去這麽久，姬誦約摸投胎輪回好幾次了吧。可不知為何，我卻怎麽也尋不到轉世後的姬誦。”
“我也找過，轉世以後的他。但最終結果與你一樣。”裴輕雲回道，見澤普仍舊一臉警戒地望著自己，不禁皺了皺眉，“你也不需要用這種眼神看大爺了，大爺這次不會在你不情願的情況下收回你身上的散靈的。”
“是麽……”澤普終於漸漸解除警戒，須臾後卻又像是忽然注意到什麽似的，“你方才是說……你也找過姬誦的轉世？為何……”
“因為大爺是姬誦的親爹。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閑得無聊去找他的轉世。”
“親……爹？”澤普又是愣了愣，莫非你還記得前世的事情？
裴輕雲傲嬌不羈地點點頭。
澤普則是滿臉的不可置信：“你不是人類麽？怎麽會有這種能力。”
“你問我這個，我一時半會兒也回答不出來。總之要如何做你才會心甘情願地讓大爺收回散靈？”裴輕雲雙手抱胸，一副傲嬌不羈的神色。
“若是你能夠替我尋到姬誦的轉世，再讓我對姬誦表明主人曾對他的心跡，最後將這把桐木琴送給他，我的心願便了了。那個時候，我就算留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麽意義。”澤普輕聲道，撫摸著那把溫宿生前最愛的桐木琴。
“這個簡單，大爺去闖一趟地府，查查往生簿便可。”
“闖地府？”澤普這時候的神情更加不可置信了，“你一介凡人，怎的……”
“人家可是千年前的雪妖呢。”我朝澤普挑挑眉，後者愣了一下，繼而一臉震驚地點點頭。
看來雪妖這個傳說是真的有些厲害了，就連生在商朝的小小桐木琴妖澤普也有所耳聞。
“那麽。”裴輕雲說著朝我望來，“草包你就與澤普一起在這裏等我吧，我馬上回來。”
我想，我一個這麽愛湊熱鬧的主，怎麽可能會放過這個闖地府的大好機會呢！於是我果斷地搖搖頭，上前去一下子挽住了裴輕雲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裴輕雲白我一眼：“帶上你這個大麻煩，我怕到時候出不了地府。”
“說什麽呢！”我往他小腿肚子上一踹，“老娘又不是不會法術。”
“隨你。”裴輕雲冷哼一聲，“到時候若是遇上麻煩，大爺第一個拋下你便跑。”
“悉聽尊便！”我也冷哼一聲。
裴輕雲雙手結印，身旁溫度驟減。我隱約感覺到他又要動用雪妖之力了。
於是我放開裴輕雲，自覺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看著他慢慢施法。正當他就要成功以雪妖之力打開通往地府的陰門之時，天空卻忽地白光一現，澤普給村子下的封印被人狠狠地斬開。
刹那間狂風暴起，我被刮得幾乎睜不開眼，同時也在風中頻頻朝後倒退。裴輕雲見狀趕緊收回結印，將我朝他懷中一帶，牢牢地抱住。
大風起得忽然，停止得也忽然。不一會兒，天地又在那一瞬間恢複了方才的寧靜。
我揉揉眼睛，抓著裴輕雲的手臂朝前方看去。澤普封印被斬裂的那處地方緩緩禦劍而來兩個人影。
再仔細一看，卻發現兩人的身形很像梓啟與如花。
“青雲。”不過須臾，剛還在不遠處的梓啟和如花便已經在我們身前降落而下。梓啟朝我走來，一把將我從裴輕雲的懷裏狠狠地扯了出去。
“梓啟，怎麽了啊？”我不解，無辜地抬頭望著他。
梓啟平時對我很耐心很溫柔的啊，怎地今天如此粗暴了？還有……他怎麽忽然帶著如花來了？
“你可知道，你與輕雲成親洞房的事情，已經被師傅透過昆侖鏡知曉了？你們師徒兩人做出此事，可是違背了餘暇派門規，要被狠狠責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