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諄諄告誡
下午五點,影佐禎昭接到報告:林聰禮、詹棟等七名軍統上海分局的成員被捕,錢立峰等九人戰死,劉澤之、馮根生等三人在逃,正在追捕。他嘆了口氣,不知為什麼,這一刻,他終於徹底死了能成功抓捕周成斌、劉澤之的念頭,命令道:「帶上人犯,返回上海,請倪局長也回上海吧。」
九號上午十一點,得知美國空軍又在長崎扔下了一顆原子彈,影佐禎昭的信心徹底崩潰!不得不承認大廈將傾,得知倪新以身體不適為名,入院治療,身心俱疲的他命令暫緩對林聰禮等人的審訊,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整整一個下午,最後決定先送妻子淳子和兒子太郎回日本。至於他自己,也不能不事先留下一條後路。
與此同時,劉澤之命邵康厚回上海,帶著馮根生趕回了浦江,徑直來回春康醫院見周成斌。
李薇正在細聲細語的勸周成斌努力加餐,見到劉澤之,起身說道:「劉副局長,您回來了。」
周成斌說道:「李薇,你去休息吧,澤之,還沒吃飯了吧?剩下的不多了,李薇,再讓食堂做點。」
「剩下的就夠了。」劉澤之生活考究,但是對周成斌卻從不見外,拿起碗筷吃飯。
李薇笑笑,起身離開,周成斌從床頭櫃拿起抄報紙,說道:「局本部一個小時前發來的電報:今天上午,美國空軍又在日本長崎投下了一顆原子彈!蘇聯對日宣戰。」
劉澤之很興奮:「看來光復真的在即了,唉,多少人看不到這一天了……」
「是啊,昨天,萬恆下葬了,葬在遲道厚旁邊,他們兩個都是因為我……」
劉澤之勸解道:「這和您又有什麼關係?萬恆,唉,來了上海,我這個做學生的連一面都沒有見到……一會我去他墳前上柱香。」
「澤之,你是如何脫險的?有沒有林聰禮他們的消息?還有王副官,他是韓長官的親信副官,跟了韓長官很多年,如果出了事,怎麼交代?」
「是啊,王副官幫了我們很多忙,唉,林聰禮等人的消息,我一點都不知道,估計凶多吉少……說起我,我懷疑是倪新放了我一馬……」
「有證據嗎?」
「沒有,我猜測的……」
劉澤之幾口扒完飯,放下飯碗,詳細的敘述了經過。周成斌說道:「也許有你說的那種可能,也許就是敵人疏忽了,這並不重要……澤之,戴如是戴老闆最賞識的侍衛,還有張弛,是戴老闆的心腹愛將,特別是郭烜……」
「我知道,這些話我們曾聊過,倪新,戴老闆不會放過他的。」
周成斌嘆道:「你明白我就放心了。唉,光復在即,你千方百計籌款修建的收容所半途而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等到將來,物色現成的地方了,可從哪找這麼合適的哪?」
劉澤之把話挑明:「淞滬這麼大,怎麼可能找不到合適的地點?上海分局有些積蓄,戴老闆是知道的,半強迫的命上海分局籌款修建將來的收容所,是為了把關押重要戰犯、漢奸的收容所控制在軍統手裡吧?」
周成斌看來劉澤之一樣,教訓道:「澤之!很多事明白了,不需要說出來。以前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加之戰爭時期,人才難得。光復后,你這個脾氣要改一改,否則遲早要吃大虧!」
劉澤之笑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答道:「聽你的,光復后,我把對付李士群的一套,什麼察言觀色啊,曲意逢迎啊,用心揣摩啊,都用在戴老闆、毛先生身上。」
「越說越不像話!」
劉澤之嘿嘿一笑,說道:「您休息吧,我和馮根生、范大可商議一下,設法探聽一下林聰禮等人的下落。」
周成斌冷笑道:「你這是想避開我啊,說你幾句,是為你好!唉,算了,設法?怎麼設法?林聰禮等人脫險后,不可能不和我們主動聯繫。」
「您說的是,我和孫棟盛分手的時候,已經命令他繼續派出行動組在分水縣城附近游弋。老周,能不能命喬克設法打聽?」
「也只能如此了。」
見尚未康復的周成斌神情倦態,劉澤之說道:「那我去了,有結果了再向您彙報。」
「也好,命馮根生立即接手浦江守備營。澤之,你的身體也不好,自己注意點。」
回到軍管會,萬祥良負責的電台代號為五號電台,劉澤之擬好一份密電,命紀群立即拍發。而後找來了馮根生、范大可,傳達了周成斌的命令,馮根生答道:「是,屬下會後就辦理。」
范大可說道:「劉副局長,崔峰組長上午發來電報,說日本人可能對提籃橋的一批犯人『另行處置』。」
劉澤之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問道:「什麼叫另行處置?」
馮根生也拿不太准:「就是屠殺吧?」
劉澤之想起崔峰曾彙報說半個月前在提籃橋監獄發展了一個外圍成員,可惜地位太低,只是個廚子。問道:「提籃橋監獄里關押的有軍統的人嗎?」
馮根生想了想答道:「沒有吧?」
范大可插話道:「崔組長電報里說集中營屠殺的四十二名倖存者關在提籃橋。」
馮根生說道:「突襲集中營,雖然有將近一半的人沒有救出來,可由於劉副局長籌謀得當,王長明、林聰禮工作到位,只有三名在局本部重要人物名單上的人沒有救出來,而且也未必在倖存的這四十二個人裡面,更大的可能是被宋寧生帶隊屠殺了。」
劉澤之嘆了口氣,說道:「詹營長就是為了救更多的人才……現在詹棟又下落不明,唉,我想為他們兄弟做點什麼。大可,給崔峰發報,命他轉告提籃橋監獄里那名外圍成員:儘可能多了解一些情況,在明天下午五點前向我彙報。」
范大可答道:「是。」
紀群在外敲門,得到許可後走進來說道:「劉副局長,上海五號電台發來的,保密等級是需您親譯。」
劉澤之奇道:「怎麼快就有了迴音?」
「不是,屬下還沒有來得及拍發,是五號電台主動呼叫的。」
劉澤之譯出電報,說道:「紀姐,你去忙吧——老馮、大可,你們也看看吧。」
二人看罷,馮根生說道:「倪新入院?他得了什麼病?林聰禮、詹棟等七人被捕,被關押在76號,李薇的家人也被關在76號,劉副局長,這份名單里沒有王副官、錢立峰等另外的人……」他說不下去了:其他的人一定是殉國了!這份電報說的是76號的情況,難道在76號,有一個卧底?
劉澤之很難過:「怎麼向韓長官交代?唉,都是我的錯,王副官是去分水找我的……」
馮根生插話道:「這怎麼能聯繫到一起?和您一點關係都沒有。」
范大可也勸解道:「是啊,王副官是軍人,殉國是本分,您不必過於自責。」
馮根生又道:「還是主動給韓長官發報告知吧,如果韓長官從別處得知……」
「也好,你們分頭去辦吧。」一切都在未定之間,他決定暫時不去打擾周成斌。倪新為什麼住院?是真的病了?還是良心發現,不想再為日本人效力了?
八月四日下午三點、崔峰的電報到了,劉澤之命人找來馮根生、范大可,說道:「走吧,陪我去回春康醫院見周局長。」
三人來到醫院,只見周成斌在李薇的陪同下,在院子的樹蔭下閑聊。見到他們,周成斌招呼道:「你們來了,是有事要談吧?李薇,你去忙吧。」
「我回軍管會,去給你做炸醬麵,晚上你嘗嘗,比你十年前在北平吃的怎麼樣?那個什麼豆汁,我還是沒搞明白是什麼東西。」
劉澤之叫住了李薇:「李小姐,請稍等,令堂、令愛有消息了,她們還活著,你不必擔心。」
李薇大喜,問道:「真的?她們在哪裡?孩子一定嚇壞了,這麼多天沒有看見我……」
劉澤之叮囑道:「再多的話我不能說了,這件事也不要對其他人講。」
李薇連連點頭,答道:「我明白,謝謝您,劉副局長,那我去了,你們談。」
周成斌問道:「五號電台有消息了?」
劉澤之遞上抄報紙:「是的,昨天來的,我沒打擾您,請您過目。崔峰的電報也來了。」
看完兩份電報,周成斌猶豫不定:「只有一個在局本部名單上的人,那兩個沒有救出來的人,死於宋寧生為首的日偽集中營守備部隊的屠殺……」
劉澤之說道:「我提議營救,不只是為了這一個人,他的性命並不比其他的四十一個人更值錢……」
周成斌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林聰禮等七人,還有李薇的老母幼女在76號,這四十二個人在提籃橋監獄,即使採取行動,也不可能兼顧。」
「您是說只能選擇在一個地方採取行動?是啊,畢竟目前的潛伏特工大部分都被安插在各個市政要害部門,無法行動,能動用的人不多。一旦軍統行動,估計另外一處就不是加強戒備這麼簡單了,很可能提前處決人犯……如果這樣,我的意見是營救林聰禮等人,畢竟他們才是軍統的戰友和家眷,雖然從76號救人,難度大的多。」
馮根生插話道:「如果把兩批人調到一起,不就可以兼顧了嗎?二位長官,咱們軍統在76號,是否……我是說,請您二位做主吧。」
周成斌和劉澤之對視一眼,他們當然明白馮根生沒有說出口的話,可喬克的地位太低,除了打探情報,76號幾乎所有的工作,他都沒有權力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