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兩難選擇
范大可卻有不同意見:「倪新入院,林聰禮等人,幾天之內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可電報中說提籃橋的人很可能在一兩天之內就被『另行處置』了。 」
馮根生反駁道:「倪新住院和76號審訊處置林聰禮等人,沒有必然的關係吧?」
劉澤之突然想到能否利用倪新?他看了一眼周成斌,二人心意相通,周成斌答道:「不行,你太異想天開了。」
劉澤之默然。馮根生、范大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都沒敢追問。
馮根生說道:「二位長官,從提籃橋監獄救人,或者從76號里救人,應該從哪裡入手?如果二者只能取其一,屬下建議挑把握大的實施。」
這話說的很含蓄,卻等於已經有了答案。劉澤之看了馮根生一眼,沒有說話:他看出周成斌和李薇相處甚歡,卻不能點破。
周成斌很糾結,想了又想,終於決定道:「二者的難易程度不能相提並論,我決定營救提籃橋監獄的四十一個人。澤之,你怎麼看?」
「聽您的——暫時不必讓李薇知情。」
范大可答道:「那是當然,劉副局長,提籃橋監獄處死犯人是在什麼地方?」
「提籃橋監獄有一個室內絞刑室,還有一處用了二十多年的刑場,牢房,給我拿紙筆——」范大可打開公文包,拿出紙筆遞給劉澤之,劉澤之很快畫出了提籃橋監獄的草圖:「始建於一九零一年的提籃橋監獄有遠東第一監獄之稱,建築堅固,易守難攻,警衛力量很周密。」
見劉澤之爛熟於心,范大可奇道:「您對提籃橋監獄為何如此了解?」
劉澤之答道:「我曾利用探視趙敬東等人的機會去過幾次,還曾利用職權調閱過提籃橋監獄的地形圖。」
范大可稱讚道:「原本以為我本人就是一個不錯的特工了,和您一比,差的太遠,敗在您手下,心服……」
劉澤之皺眉道:「大可,你煩不煩那?又來了,談正事!」
周成斌看完地形圖,說道:「當然不能強攻,可崔峰發展的那個外出人員位置太低,不過是監獄食堂的炊事員——」
「等等——」劉澤之突然說道:「王洪英,還是提籃橋監獄的監獄長嗎?這個人我打過交代。」
馮根生說道:「監獄長?那是監獄的頭號人物吧?能不能讓他為我們所用?」
周成斌問道:「澤之,你有多大的把握說服他?」
「說服他,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脅迫他,有九成的把握。王洪英算不上頭號人物,除了日籍的另外一個監獄長,兩個看守長中也有一個是日本人,提籃橋還有一個日本人的憲兵中隊,中隊長的實際權力應該也比他大。」
范大可很興奮:「不管是說服,還是脅迫,只要他能幫忙就行。管他是幾號人物,一個監獄長,總不會一點權力都沒有吧?唉,突襲集中營后,我一直在自責:居然有將近一半的人沒有救出來,詹營長也為此……如果能救出這四十二個人,心裡總算是好受一點了。劉副局長,還是我扈從您一同執行任務吧?」
馮根生也自告奮勇:「還是我去吧,別忘了我還背著處分,處在停職期,必須要找個機會將功贖罪。」
周成斌命令道:「別爭了,由老馮協助澤之吧。澤之,光復在即,外圍組織出不得一點事,不要動用崔峰、董康那裡的人,鞏肅和那裡還有兩個行動組,命老鞏帶領邵康厚、郭飛協助你。」
馮根生是目前知道周佛海、萬里浪和軍統有聯繫的第三人,他去上海,萬一日本人崩潰在即,很多事會方便的多。
「是,那我即刻潛赴上海。」
「澤之——你留一下,你們去忙吧。」馮根生、范大可離開了病房,周成斌問道:「如何撤離,你考慮好了嗎?」
「只能化整為零,估計會有損失——您是不是另外打算?」
「是的,盧旅長在上海,十二號上午返回駐地。而這四十二個人中只有三個外國人,其他的都被宋寧生殺害了。」
「田成、許松全也在上海嗎?」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日本人給他的部隊補充了一批新兵,你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我這就給他發電報,請他配合。並命鞏肅和提前和盧旅長取得聯繫。對了,我此次回重慶,還帶來了兩枚特製美式炸彈,你也帶走。」
劉澤之答道:「明白了,那我走了。」
八月十號凌晨三點,劉澤之、馮根生抵達上海,早已接到電報的鞏肅和親自接應,把他們安排在距離提籃橋監獄四公里之外的馬德拉斯路,一座放了暑假的中學里。鞏肅和說道:「劉副局長,學校里目前只有一個門衛,他是我們的人。您落腳的這間房子是食堂的儲物間,有個通往地下管線的豎井。」
劉澤之觀察后,滿意的點了點頭。
鞏肅和又道:「武順昨天下午通過死信箱和我聯繫,說有急事借走了郭飛,由我和邵康厚帶領老邵的那個五個人的組,還有三名郭飛的手下、孫棟盛緊急派來增援的十二名戰士來協助您吧,崔峰接到周局長的命令:把他手下的易偉明、黃定明分別調給了武順和我,您看行嗎?」
李奕去了南京,武順一個人負責十五六個潛伏在二線城市的特工組的聯絡,的確是捉襟見肘。劉澤之答道:「我和老馮帶來了六個人,他們晚兩個小時到,三十一個人,人手差不多夠了。情況在這樣的……」
聽完劉澤之的介紹,鞏肅和答道:「接到電報,昨天晚上九點屬下已命邵康厚核實了王洪英家的住址,沒有變化,現在老邵帶了兩個人在王宅對面的一家小旅社監視,他昨天晚上不在家。」
「這麼說王洪英昨天是值夜班?今天六點下班,六點半應該可以到家。事不宜遲,老鞏,我們在中途『請』走王洪英。」
「是,郭飛負責的那個行動組在蘇州河裡有條魚船,我這就派人上船開往王宅附近的那個碼頭,就把王洪英『請到』船上吧。然後去一公里之外的另外一個碼頭接您。」
劉澤之命令道:「王洪英是個孝子,老馮,你去找邵康厚,把王洪英的老父親請到聯絡點去,然後把你和王老爺子在一起的照片給我送過來。記住:不得傷害王老爺子,否則兩罪並罰,你掂量掂量後果!」
「是。」
劉澤之叮囑道:「王洪英地位不低,有司機,可能還會有保鏢,老鞏,你要小心。」
「您放心吧,軍統的一個行動組收拾毫無防備的區區一個監獄長,能出什麼問題?七點,我准到。」
凌晨四點半,馮根生找到了在旅社二層監控的邵康厚,二人分別不過兩天,再一次見面,聽說劉澤之也來了,邵康厚很高興,說道:「太好了,又能跟著劉副局長了。」
馮根生指著馬路斜對面一處兩進的宅子問道:「那就是王洪英的家?夠闊綽的啊。劉副局長命我們立即設法,『請』走王洪英的老父親。」
邵康厚有些為難:「昨天晚上我奉命來這裡監控,遠遠地看見老頭子了,六十來歲的人了,十一點還在園子里乘涼,快十二點了才回的房間,不會起得這麼早吧?王宅住的人不少,就我看見的,曾在院子里活動過的人,就不會少過八個人。」
「那你就不會想想辦法,把老頭子調出來?」
邵康厚撓了撓頭,答道:「什麼辦法?」
「王家都有些什麼人?」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的,像是王洪英的妻子,兩個十歲上下的男孩,兩個娘姨模樣的人,還有一個男佣人,還有就是王老爺子。對了,王太太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最起碼有七個月了。」
馮根生說到道:「這麼說只有王老爺子一個主事的?這就好辦,你聽我說……」
聽了馮根生的計劃,邵康厚連連點頭:「好主意,馮組長,您的能力和劉副局長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什麼組長?我現在是被一擼到底,大頭兵一個。分頭行動吧。」
六點五分,王家的娘姨買回了早點,王太太和三個上學的兒女也都起來了,圍坐在餐桌邊,只有王老爺子還在酣睡。老爺子的習慣是每天八點單獨用早點。
電話鈴響起,王太太起身說道:「誰這麼早打來電話——喂,你找誰啊,是的,王洪英的家,你是誰?啊?車禍?嚴重不嚴重?」王太太只覺得兩腿發軟,三個孩子也都被驚動了。
「司機和王監獄長都受傷了,需要馬上手術,因為有生命危險,所以家屬必須簽字,趕緊來個人,地址就在提籃橋監獄東邊那家日本醫院,你知道嗎?」
「知道,我去過。」
「那就趕緊來吧,帶點錢,腿斷了——
「啊?腿斷了?我能和老王通個話嗎?」
報信的醫生似乎很不耐煩:「現在人已經昏迷了,不能和你通話,就這樣!」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最小的剛六歲的小姑娘哇的一聲哭起來!王太太一陣眩暈,娘姨趕緊扶住,勸道:「太太,把老太爺叫起來吧,您這個樣子,怎麼去醫院?」
「噢,對了,你快去叫醒老爺子,別管我了,我去拿錢!」
幾分鐘后,王老爺子衣服扣子都沒有來得及繫上就跑到了飯廳,他倒還鎮定,想著撥打兒子單位的電話核實一下,誰知撥了兩次,電話都佔線。
通完電話,馮根生就對王宅的電話線做了手腳,自然打不通。
男佣跑來說道:「老太爺,車子雇好了。」
王太太挺著大肚子,拿著一沓錢急急奔出,後面的娘姨嚇得面無人色:「太太,您慢點——」
「爸爸,這是家裡所有的現金,您都帶上,不夠給我打電話。勇子,你服侍老太爺去醫院。」
「太太放心。」
王老爺子接過錢,叮囑道:「那我先去,你繼續給他們單位打電話,讓他們也派個人過去。」
王老太爺急急出門,上了喬裝后的邵康厚拉的一輛三輪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