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 最後一戰(上)
王老爺子走後,王太太又撥打了三四次電話,還是佔線,一著急,懷著近八個月身孕的她動了胎氣,抱著肚子倒在沙發上喊疼,一頭的虛汗。兩個娘姨慌了手腳,只得又叫了一輛三輪,趕緊把王太太送到了經常去的一家婦產醫院。
且說六點整,王洪英乘車離開提籃橋監獄,行至中途,見前面散落了一地的蔬菜,一輛平板三輪放在路邊,兩個人正在吵架。司機很當然的把車拐進了一條能饒行過去的小弄堂。
這條弄堂不寬,車速很慢,走到一半,斜刺里衝出一輛平板三輪,重重的撞到汽車側門上!車門被撞出一個大坑。
三輪車夫眼見不好,拚命蹬著也被撞的歪七扭八的三輪逃跑!司機下意識的開門追趕,喝道:「站住!不準跑!」
還沒等王洪英反應過來,兩個人衝上開著門的汽車,一支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的太陽穴!另外一人發動了汽車。
司機懵了,愣了一會,又往回跑,救援長官。這時,兩名彪形大漢持槍沖了過來,兩招制住他司機,拖上了一輛開來的汽車。
帶著手銬、被堵著嘴的的王洪英被強行帶上了一條停泊在蘇州河偏僻一處河道的漁船上,鞏肅和示意黃定明取出塞在他嘴裡的抹布,王洪英踹了幾口粗氣,怒道:「你們是誰?居然敢綁架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鞏肅和冷笑道:「當然知道,王洪英,提籃橋監獄監獄長,鐵杆漢奸。」
「那你們還敢綁架我?什麼漢奸——你們到底是誰?」
「軍統上海分局!」
本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也許不過是黑道求財的王洪英嚇壞了,落到軍統手裡,還有活路嗎?他強辯道:「我就是混碗飯吃!日本人沒來,我就在提籃橋監獄供職,這些年我沒害過人。」
鞏肅和冷笑道:「是嗎?上海淪陷前,你不過是一名普通看守,日本人很看重你嗎。沒害過人?」鞏肅和把三張寫得滿滿的白紙扔到王洪英臉上:「你是怎麼得到日本人賞識的?民國二十七年,軍統中校特工,剛被任命為上海站的副站長的衛輝一到上海就被捕了,日本人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你鑽頭覓縫的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出賣了他!你用他的血染紅了你的頂戴,日本人任命你擔任守備隊副中隊長,從那以後,類似的事你還做過多少?你記得清嗎?」
王洪英嚇壞了,嘴唇顫抖,臉色灰敗,不敢置一詞。
鞏肅和厲聲說道:「你早就上了軍統的鋤奸密殺令!之所以活到今天,是因為有個人,一直說你良知未泯。」
王洪英一愣,想詢問,卻沒敢開口。
黃定明推開艙門,劉澤之走了進來:「王先生,久違了。」
劉澤之?居然是他!王洪英脫口說道:「怎麼會是你?日本人在通緝……」
「沒想到王先生你還是關心我的安危的,可見我識人不差,你的確良知未泯。」
鞏肅和配合道:「劉副局長,恕屬下放肆:姓王的是否真的良知未泯,要看他是否停止作惡。」
劉澤之言語溫和,王洪英驚魂稍定,辯解道:「我沒有作惡,談何停止?」
鞏肅和反問道:「你馬上要處決包括軍統重要成員在內的四十二名從集中營轉來的人犯,這不是作惡嗎?」
王洪英錯愕道:「你們怎麼知道的?唉,難怪都說軍統神通廣大。那不是我,是日本人,我雖是監獄長,可我做不了主,劉先生,這您是知道的啊。」
劉澤之問道:「這麼說如果你能做主,你是不願意他們被殺害的?」
王洪英忙不迭的承認:「那是當然,我也是中國人,可惜啊,我說了不算數啊。」說說而已的便宜話,何樂不為?
「你能做到的,或者說你能協助我做到,我需要把處決這四十二個人的時間放在午夜十二點到凌晨三點之間,而且要一次性處理。我還需要知道處決時的警力配置。」
聽完劉澤之的計劃,王洪英這才明白軍統的用意,心道:不能趟這趟渾水,雖說日本人這一兩年稍見頹勢,可大日本帝國不會就這麼快崩潰吧?可當面回絕軍統,他又萬萬不敢。還是想辦法敷衍過去,事後出賣軍統,豈非大功一件?即使不把事情做絕,也大可一走了之,活動活動,去滿洲躲些日子,就說是日本人派自己去的。
王洪英故作猶豫,片刻后答道:「我答應,可我不保證一定能辦好,你們最好做好兩手準備。」
鞏肅和怒道:「我奉勸你看清形勢!美國在廣島、長崎扔下兩顆原子彈,蘇聯也對日宣戰了!」
「我說的是實話,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而且76號前天開始在我那裡派駐了工作組,我不保證他們看不出破綻。」
鞏肅和勃然大怒:「怎麼?你還敢出賣軍統?」
鞏肅和又要開口,劉澤之擺手制止了,說道:「我相信王先生,只要你儘力,一定能辦到,我也相信王先生不會出賣我們的。」
沒想到劉澤之如此好糊弄,王洪英鬆了一口氣,答道:「我當然不會出賣,我說的是76號派駐在提籃橋監獄里的工作組的負責人宋寧生……」
馮根生走了進來,對劉澤之附耳說了幾句,把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
船艙內空間狹小,王洪英一眼掃去,大吃一驚:照片上是自己的老父親!身邊站著手持雙槍、凶神惡煞般的馮根生!他怒道:「劉澤之!這是怎麼回事?完全是土匪行徑!」
沒等劉澤之開口,馮根生戟指相向:「誰是土匪?!你再說一遍?」
身形彪悍的馮根生是軍統上海分局長得最怕人的一個,王洪英被嚇得勇氣全無,這才明白自己和老父親的性命都攥在人家手裡,此時不是逞強的時候,他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是說日本人污衊軍統是土匪,那什麼,婦孺無知,我父親年事已高,身體又不好……」
劉澤之打斷了他的話:「行了!只要你不起異心,我保證令尊沒事。馮主任,王先生的司機你是如何處置的?」
「本來想殺了,他痛哭流涕的認罪,還揭發了姓王的乾的許多好事,所以屬下擅自做主,留了他一條命。」馮根生說的輕描淡寫,王洪英卻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劉澤之說道:「行動結束后,如果日本人還沒有投降,我會把你們一家老小送到浦江。老馮,王家的人就交給你了。王先生,為了避免日本人起疑,你對外就宣傳你的司機因病請假了。」
劉澤之話里話外的意思是王家老小都在軍統的掌控之中,王洪英徹底絕望,抱著頭,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劉澤之也不催促,點著了一根煙。鞏肅和說道:「劉副局長,時間長了,王洪英車禍的假消息傳出去,日本人發現其中有詐,王洪英就沒用了,屬下看還是啟用石康那個小組吧?石康的位置雖然不高,可他是軍統的特工。」
馮根生幫腔道:「鞏組長說的有道理,石康位置不高,可提籃橋監獄有的是見風使舵的高層,收買個把,很容易的事。劉副局長,不能放王洪英離開!」
鞏肅和一唱一和:「馮主任放心吧,王洪英已經知道了石康的身份,怎麼可能放他走?」
石康雖然只是食堂的炊事員,可是四年前就被招進提籃橋監獄,王洪英是認識的,沒想到軍統在監獄里居然有特工小組,如果自己不答應,軍統肯定會殺人滅口!如果答應,不儘力,軍統也不會放過自己的老父親,甚至一家大小都會慘遭毒手……
劉澤之擺手制止馮根生二人,說道:「王先生,你別擔心會出岔子,我劉澤之是什麼人,你心裡總有數吧?無論是潛伏在76號期間,還是後來擔任軍統上海分局副局長期間,比這更艱巨的任務,我執行過很多起。」
這一點,王洪英倒是相信的:他聽說過許多關於劉澤之的傳奇,真假參半。事到如今,別無他法,王洪英把心一橫,答道:「我答應你!可你也要答應我:保證我家人的安全;事成后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這你放心,只要你為軍統做事,就是自己人,以前的事,一筆勾銷!王先生的家人,就是軍統的眷屬,我自然會保證他們的安全。」
「事發后,我不能留在上海了,請劉副局長把我一家安排到浦江去,唉,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薄產……」
沒等他說完,劉澤之從公文包里取出兩根金條:「這是一點小意思,事成后還有一半。上海光復后,王先生的家產,無論來歷是否正當,由我擔保,全數保全。」
王洪英訕訕的收起金條,劉澤之詳細告知了具體的計劃,王洪英想了又想,點頭道:「按您說的辦!劉副局長,為什麼不動用石康那個組所有的人,而只是令他一個人配合?臨時安插一個人進食堂,不是不可以,可何必這麼麻煩?」
石康只是一名外圍成員,什麼特工組,本就子虛烏有。劉澤之答道:「那是因為石康那個組另外兩名成員此次行動幫不上忙,事後還需要繼續潛伏。」
馮根生黑著臉插了一句:「這不是你該問的。」
劉澤之叮囑馮根生:「王先生答應合作,他的老父親就是我們的貴客,你要照顧好。」
馮根生瓮聲瓮氣的答道:「請劉副局長放心吧,屬下回去后定然寸步不離。」
王洪英無端的又打了個寒顫。
劉澤之指著黃定明對王洪英說道:「就是他,你記住了。」
「我明白了。」
王洪英走後,鞏肅和彙報道:「田成在盧旅長身邊,已經和我們聯繫上了。」
「老鞏,你負責和田成聯繫,組織撤離上海、老馮,你協助我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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