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信

  「可是……可是……怎麼會有兩個?暴風之神的神格……你的神格能夠同化的信仰之力……只能是同一種信仰啊……」達科變得語無倫次起來,他已經徹底凌亂了,溫蒂所講述的內容有點顛覆了他所理解的世界體系。


  溫蒂並未回答達科的疑問,而是反問道,「達科,你有了解過魔革前一千年時,兩個戰神之間的戰爭嗎?」


  達科想了想說,「我只知道是獸族和人族曾有著不同的戰爭之神,祂們之間生了神戰,獸族的戰神隕落,期間也伴隨著獸族的衰敗。從此獸族被趕到了魔獸山脈以北的蠻荒之地,再也沒能重新振興。而獲勝的人族戰神,也就是現在的戰爭之神,弗蘭克·班臣。」


  「說對了一半,你可知道,在神戰結束之後,本是信仰獸族戰神的獸人們,有多數的部落又轉而信仰人族戰神。」溫蒂接過達科遞過的魔晶進行恢復,又繼續講解,「同一種信仰的網路上,並非只有一個節點,也就不會只有一個神格。拿人獸兩族的戰爭之神相比較,就會現他們的教義是有差別的,如果說獸族的戰神是戰鬥之神,那麼人族的戰神就是戰役之神。一個側重個體的勇武,一個注重整體的謀略。而獸族戰神隕落之後,其神格被人族戰神奪取,擁有了兩個神格的戰神才是現在的戰神,但卻已經不是之前的人族戰神了。祂既代表了獸族信仰的勇武,也代表了人族信仰的謀略。」


  達科忽然有些明白了,「這麼說,之前的兩個戰爭之神都只是對戰爭信仰的一部分,現在的這個戰爭之神才是完整的戰神?」


  「也不一定就是完整的,信仰網路上的節點眾多,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個隱藏的神格存在。但一個神明確定了神職,通過神恩和凡間勢力的宣揚,就能夠起到聚攏信徒的作用。甚至還有很多人本就迷茫,並不理解自己的本心,於是成為了盲信徒。事實上,每個教會中盲信徒的比例並不佔少數,我也是直到兩年前才覺,我所信仰的風,並非是西萊森所代言的風。」


  「先有神格,後有神明。神格使得神明能夠汲取信力,而神明的存在又反過來增強了相應神格的信力來源。也就是說,你的神格與暴風之神西萊森的神格處於同一張信仰網路之上,所以你得以汲取了祂的信力。」達科得出了結論,於是也不再那麼震驚,卻依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這樣說來,你以後豈不是很容易就能成神了?」


  「對於一個神明來說,最重要的其實是神職,僅僅擁有神格充其量只能算是半神,可以汲取信仰之力而無法依附於信仰網路來代行法則。每一份信仰之力當中,都會包涵相應信徒的執念,神祗獲取力量的同時也同樣會受到那執念的影響。所以神魂是必須的基礎,不然汲取的信仰之力過多,靈魂就會受到其中執念的影響,導致無法分辨自我。只有神魂才能保存下神明自己的個性,也就是神性。」


  達科當然知道,修鍊神魂是非常艱難的一步,卻被溫蒂以這種取巧的方式達成了,連他也不得不嘆服溫蒂的好運。他想到一點,轉而又問,「你奪取了西萊森一半的神魂,那祂豈不是要失去神性了?」


  「除非祂再也不汲取信仰之力,不然就會被信徒的執念所同化,從而失去神性。到時候祂就是暴風法則,暴風法則就是祂,這位面中也就再也不會有什麼西萊森了。」


  「好厲害。」達科一陣驚訝,溫蒂的所作所為竟然迫使西萊森無法再汲取信仰之力,要知道沒有信仰之力的神明就相當於一個普通聖級一樣。他這才知道,溫蒂做了一件多麼厲害的事情。


  「由於等級所限,我並沒有達到相應的力量層次,還不能夠主動汲取,只能被動接受。」溫蒂說到這裡,露出苦笑,「西萊森將一半的神魂降臨在我的身體上,對於我的神格來說就是一個被動接受的過程。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空有神格和神魂,卻根本沒辦法以此來增強自身的實力。」


  「力量層次的話,聖級強者獲得了神格和神職也就成為了神明,這麼說能夠運用信仰之力的層次就是……聖級!」達科自言自語地說,忽然興奮地叫了起來,「好厲害!我的朋友竟然將要封神了!」


  看著達科那自內心的欣喜,溫蒂心中也泛起一陣暖意,「距離封神還早著呢,我晉陞到聖級的時候,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一個半神吧……更何況,封神有什麼意思呢……」


  「嘿,你現在有了神格,應該可以汲取信仰之力了吧?我要做你的信徒!」達科並沒有在意溫蒂的話,依然自顧自地興奮著,但很快他又為難地皺起眉頭,「但你和西萊森都是為氣元素的風做代言啊,如果我信仰了風,但信仰之力跑到西萊森那裡去了怎麼辦?」


  「我為什麼要為風做代言呢,那樣雖然能將有關風的信仰之力汲取來,但也失去了自己了人格。你要想做我的信徒,就信仰我本人好了。」溫蒂眼中透出一絲笑意。


  「信仰你本人?這樣也可以嗎?」達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論調。位面中擁有信仰的人,毫無例外都是信仰某一個自然領域,卻沒有單純信仰某個人的。光明信徒都是因為信仰光明才信仰瑞迪恩斯,黑暗信徒也都是因為信仰黑暗才信仰歐文。對某個人的信仰也不是沒有,比如獸族的某些部落就是先祖崇拜,這種信仰的指向性十分模糊,通常會以一個石像或一件器皿作為信仰的著落。


  「無論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實際上神祗本質上都只不過是一種精神的寄託,當你把所有的精神都寄托在一個事物的身上,就會產生信仰之力。」溫蒂解釋說,「我並不代言風,也就無法汲取到信仰風那些人的信仰之力,但同樣也不會受到暴風法則的約束,行事會自由很多。」


  「我懂了。」達科前世畢竟也在教會當中呆過好長一段時間,很快就明白了,「那我要怎樣才能信仰你呢?」


  「這個很好辦,你有了解過各大教會的教規嗎?只要將他們的那一套搬過來就好了。」溫蒂回答。


  「我知道了!」達科打了個響指,旋即就閉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語地念起來。當溫蒂聽清楚達科所念的話語,臉孔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但卻沒有打斷達科。


  「溫蒂無所不能,溫蒂至高無上,溫蒂永恆不滅,溫蒂是天地間唯一的真理……」


  達科念的這些不是咒語,可是當一句話不斷的重複重複再重複,即使明知道它是假的,也會情不自禁的去相信。這就是各大教區內的教眾展盲信徒的方法,也是世上所有宗教展的時候都會使用的手段。


  當一個人用無數次重複的謊言把自己成功催眠,由此而堅定起來的信念,將會給他帶來無窮的精神力量。當無數的人懷著共同的信念,這些精神力量聚集起來,就是無所不能的信仰之力。


  通常這種用來自我催眠的假話,都會或多或少地與信徒的固有邏輯產生衝突,所以需要積年累月的重複才能產生效果。普通的教眾,少的需要數年,多的則需要數十年,才能成為盲信徒。


  但達科卻與普通的盲信徒有所區別,他有著兩世為人的得天獨厚的優勢,對於信仰的本質看得十分透徹。他在自己的意識上保持著清醒,潛意識卻獨立出來,被那一段話的效果不斷催眠,進入了一個無意識的循環當中。


  達科初時還覺得有些好笑,但在他的不斷重複下,他居然漸漸地覺得,溫蒂彷彿真的無所不能了。十幾分鐘之後,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中忽然產生了某種聯接,融入一張大網當中,而這大網的中央則是溫蒂的靈魂。達科的精神力與溫蒂溝通在一起,將絲絲縷縷的信力融匯過去,於是他成為了溫蒂的信徒。


  達科興奮地睜開眼睛,看著身旁的溫蒂,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但靈魂感知中的距離又很遙遠,但他知道網路中心那個靈魂就是溫蒂的神魂。這種感覺很奇妙,讓人有種分不清楚遠近距離的割裂感。


  「溫蒂,我是你的第一個信徒嗎?」達科問。


  「很抱歉,你不是。」溫蒂見達科神色有些黯然,又急忙解釋道,「我們暴風教會在其他勢力中有很多暗子,叫做蒲公英。為防止身份暴露,蒲公英以分散配置、單線聯繫的方式進行分佈。我的手下也有七朵蒲公英,他們的身份只有我知道,若是我死了也就沒人能證明他們蒲公英的身份。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純粹從屬的關係,當我得到神格的時候,這種從屬就自然而然衍變為信仰了。他們才是我的第一批信徒,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了。」溫蒂說罷又深深看了達科一眼,輕聲補充道,「當然,還有你。」


  達科並未注意到溫蒂後面的話,他已經被這個信息所震驚了,每個大勢力都會在其他勢力當中埋有暗子,比如光明教會的極光之影就是專門負責偽裝、暗殺、刺探情報等方面的組織。但暴風教會這樣的管理模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略一思索他就大致了解了這種模式的利弊。


  將暗子分配到多個教會高層的手中,就會出現溫蒂這樣的情況,一個人的叛變相當於將其手下的暗子一起帶走了。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除去溫蒂其他人都不知道暗子的身份,也就可以避免高層中有其他勢力的暗子,使得己方所有暗子信息暴露的情況生。


  達科正想多問一點關於蒲公英的問題,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聲轟響,回蕩在山巒間久久不散。只見洞外正有無數草木泥土被衝擊得飛上高空,再狠狠砸落。透過洞口,正好看到一個人影在高空中一閃即逝。


  溫蒂頓時一驚,急忙向達科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說,「是愛德華,他追過來了!」


  「什麼?他怎麼找來的這麼快?」達科也是大驚失色,他和溫蒂不要說治療傷勢,連法力都還沒怎麼恢復,暴風教皇竟然就又找來了。三十次隨機傳送,對方都能這麼快找到,若非與暴風教皇戰鬥過,達科都要懷疑對方是精通空間魔法的傳送師了。


  「西萊森!我靈魂中的信力曾經是屬於西萊森的,祂應當是有所感應!」溫蒂立刻閉上眼睛進行驗證,過了一會兒才長嘆出一口氣,「果然是這樣,現在我也能感受到西萊森的位置,看來這種感應是相互的,不過那位置並不精確,大概只能圈定在一百公里的範圍內。」


  「十公里嗎?還好,還好。」暴風教皇的絕對真空給達科留下了心理陰影,他可不想再面對一次那種可怕的禁咒。那禁咒所能覆蓋的面積大概是十平方公里,想要轟遍一百公里方圓的面積也要一百個才行,那顯然是不可能的,於是他鬆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了一聲巨響,這一次的響聲距離較遠,那聲音卻是隆隆不絕,好像打雷一般。達科辨認出是風蝕術的聲音,不禁再次感嘆,「變態的半元素之體,放八級魔法像喝水一樣輕鬆。」


  「找不到我們,他也只能這樣亂打亂撞。而且這裡不是迷路石林,他半元素之體的回魔度也要慢很多。」溫蒂小心地透過洞口外的雜草和林蔭向外面看著,表情卻漸漸變得凝重,「但是有他在,我們就沒辦法出去了。他一直在這裡守著,過上十天半個月,我們倆就都餓死了!」


  達科眨了眨眼睛,「食物的話,我在墨丘利位面逃跑的時候倒是準備了不少,現在空間戒指里還有一點兒,兩個人堅持一個月還是夠吃的。」


  「嗯?好樣的!這樣我們就餓不死了!可以在這裡住上很長時間!」溫蒂先是一臉欣喜,然後忽然想起自己要與達科在這洞穴中同住,並且度過很多個夜晚,她的面孔又變得通紅。


  聽了溫蒂的話,達科也同時想到了那一點,於是尷尬地張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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